高挑的少女扫了一眼递来的靴子,双目里闪烁着天生的警惕和拒外。
“我和你不熟,不穿你的鞋。”
“可是你穿的这鞋……”
“坏了,但是是你爹给我的,你爹救了我,我和他熟。”
“可是其实你穿的这双鞋也是我过去穿的。”李元信口胡诌,又笑笑着道,“所以,你既然能穿我的鞋,为什么不穿我的鞋?”
真炎雪被绕进去了,眨巴着眼,和李元大眼瞪小眼。
“等你买了绣花鞋后,再还我好了。”李元道。
真炎雪犹豫了一阵子,一双雪白饱满的小足在乡间茵茵绿草上踩呀踩。
李元躬身,将一双靴子放到了她面前。
空气有些安静。
忽地,真炎雪往前走去,嘴里喊着:“不穿你的鞋,我和你才认识一天。”
李元看出了她确实犹豫过了,只觉得这姑娘好玩儿。
他也没穿回靴子,只是双手拈起靴子,走到了真炎雪旁边。
两人赤足在地上走着,不一会儿,两双脚都变成了泥脚。
真炎雪默默扫了一眼他的脚,也没说话。
很快,两人来到了县子里,所到之处,路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一个个面色古怪地盯着这赤足的两人……
只不过,真炎雪高挑肤白,而李元虽是看着平平无奇,但身上却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便是踩在泥土里也不会给人好欺负的感觉。
不过,缺乏律法的乡里,总存在着所谓的小帮派,这些小帮派里的混混儿一个比一个傲慢,个个儿昂着头,一副天老大我老二、这乡里好姑娘们都当归我,玩玩又怎么了、管你是谁到了老子地盘就得听老子的模样……
很快,就有泼皮看着真炎雪漂亮便来调戏,李元话不多说,直接上前一顿海扁,把泼皮打地趴下。
真炎雪诧异地看着被打趴的泼皮,道:“怎么这么弱?”
两人正说着,又是一群混混儿从街头的巷子里冲了出来,指着李元和真炎雪的鼻子,可那领头儿的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李元冲上去又一拳打飞了。
其余混混手持兵器冲来,真炎雪也出手了。
她这一出手,顿时响起一阵“咔咔”的骨碎声。
这傻大妞根本不知道控制力量,耳中听着污言秽语,一拳下去竟将个混混打得胸口彻底塌了,紧接着一甩之下,那混混惨叫着往后飞出十多米距离,“哇”地一口血喷出,倒地不起。
“好弱,太弱了……”
真炎雪不敢置信。
而其余混混则开始扯着嗓子大喊:“杀人啦!!杀人啦!!匪贼入县,无法无天了!!”
李元看真炎雪还在发呆,一把拉过她的手,带着她脱离了现场。
两人跑过一个巷口,真炎雪一把甩开他的手,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我们为什么要逃?”
“匪贼入县,无法无天,很快就有官府的人过来了。”
官府,其实一直是存在的,因为这牌子好用,这制度好用,所以哪怕官府里衙役们吃的是家族饭、帮派饭,但他们还是披着大周皇朝的官差服。
真炎雪道:“可我们不是贼。”
“你还知道什么是贼?”
“知道啊,隔壁部落有时候会来偷东西,我们自己族里也会有人偷。可我们刚刚没偷。”
“你杀人了,知道吗?”
“杀人?他都对我动刀了,我碰了他一下他就死了,这也怪我吗?
哦,官府,我明白了,你是说他们的部落会倾巢而出,而我们人太少了,打不过,是吧?
也对,刚刚我们遇到的那几个只是他们部落的弱者,真正的强者还在后面。”
真炎雪忽地恍然,用自己的逻辑自我解释了一番,紧接着双目一亮,那种常年混迹在极端之地的野性爆发而出,周身焚起了莫名的战意,“要战便战!!”
李元:……
高挑的长腿少女冷静道:“我们需要兵器。”
说着,她就往旁边的竹林冲去,抬手拔下根竹子,然后又开始把竹子做尖,嘴里嘀咕着:“这里都没有冰,怎么做枪……”
李元有些哭笑不得,但神色里又露出思索之色,旋即走上前道:“我们这里的兵器都是钢铁做的,你看我老爹的弓,还有叉子,柴刀。”
真炎雪双手一摊,道:“可我们这儿没有,要不我们还是先逃吧?”
傻大妞显然对自己的实力没什么概念,总觉得对方人多自己就该跑。
“等回去之后,我们叫上……叫上……”
她说着说着忽地哑了,因为她发现她已经没有可以叫的人了。
难不成叫那位老猎户来?
可老猎户虽然救了她,但也很弱。
一时间她忽地没了主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李元道:“你回去找我爹,我爹有办法。”
“好!”
真炎雪显然能接受这个主意。
此时,两人正坐在石头上,李元忽地抬手抓过身侧少女的脚,用衣角擦了擦。
顿时间,泥土尽去,那脚竟是白的带着一种冰晶的气息,晶莹饱满,一尘不染,甚至没有脚本身的臭气……
李元只觉握着小足的五指里隐隐传来温热滑腻之感,好似置在太阳下的暖玉……
真炎雪脸一红,急忙挣脱,喊道:“我和你不熟,不要被你摸。”
李元把靴子套在她脚上道:“快回去找我爹吧,穿上鞋子会走的快些。”
傻大妞因为被男人摸了脚,脑子里嗡嗡的,也不知身在何处,慌里慌张地跑了,这一口气便跑了数里路,然后才忽地顿下脚步,回头喊了声:“木二……”
没人应。
“木二!!”
真炎雪喊起来。
可还是没人应。
她一跺脚,道了声:“坏了,我把木二丢了。”
而另一边,李元看着飞奔跑掉的傻大妞,双眸里显出若有所思之色,他一直在观察这姑娘,毕竟这姑娘是通向“不朽墓地”的钥匙。
路道对面则很快传来脚步声,那是官差和混混的组合。
李元起身,也不待这些官差混混吐出他不喜欢听的话,身形如风,直接一拳一个……
然后,他只留个领头的,和对方好好聊了会儿天,让对方理解了“他不喜欢被打扰”,然后又在确认对方真的明白“他是被迫动手的,以及之前那个胸口塌了的混混其实只是自己身体不好,在激烈运动中突发疾病”之后,这才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官差和混混们哀嚎着,搀扶着正要离去,而远处那肌肤苍白的大妞双手举着块巨石跑了回来。
那巨石大的有些夸张,便是成年男子也需得四五人才能勉力举起。
官差和混混们吓得一大跳,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真炎雪双臂往后拉伸,宛如强弓弓弦挽到紧绷,又好像人形攻城投石车……
眼见着她手上巨石正要投出,李元急忙拦住她,道:“已经解决了,他们认输了。”
真炎雪道:“都是你解决的?”
李元道:“太弱了。”
真炎雪眨巴着眼,问:“他们的强者呢?”
李元道:“似乎没来……”
真炎雪开心起来,然后提议道:“要不,既然他们这么弱,不如我们去抢了他们的部落。”
李元:……
真炎雪道:“如果他们真的都这么弱,我……我们就去抢他们!”
李元:……
他凝视着这姑娘。
很显然,这姑娘的思想正处于一种“朴素的弱肉强食”的观点,就好像荒原上的豹子、老虎之类。
至于路数,没什么路数,无论是挥拳还是逃跑,都似是一种本能,而不存在练功的痕迹。
而更离谱的是,这姑娘对于“强弱”的观念也极其朴素。
她根本不会去想为什么这些人弱,而他却不弱?
如果是正常人,哪怕只是生活在这个世界最底层的普通人,都能够意识到李元并不简单,甚至不简单到根本不像个老猎户的儿子。
但真炎雪却没什么意外,好像强就是强,弱就是弱,有啥好问的。
这样特殊的身体,这种天然的力量,以及一种根本不是活在社会里的行为作风,李元已经彻底肯定……这姑娘来自冰族。
一叶知秋,在他脑海里,冰族的印象也慢慢建立起来。
这和他穿越前玩过的某个游戏里的一个种族颇为类似。
这个种族就是……生活在冰雪之地的野蛮人。
然而不同的是,真炎雪肤白貌美,腿长高挑,并不像野蛮人那般粗糙。
“你看什么?”
真炎雪问。
李元道:“我们先去买绣花鞋。”
片刻后,两人再度来到了小镇。
镇上的混混看到两人都急忙避开,而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则被同伴拉着躲入一旁的阴暗巷道里。
真炎雪昂首挺胸,不屑地看着这些弱者,眼里闪烁着充满侵略性的幽幽光泽。
很快,两人入了个鞋店。
真炎雪双目圆睁,看着鞋店架子上的一双双鞋,一副“哇,这是什么宝贝”的模样。
然后在试了一双绣着牡丹的绣花鞋后,她更是开心地走来走去,不时看着自己的鞋子,喃喃着:“好漂亮,好漂亮……”
李元问:“多少钱?”
“五十文钱。”卖鞋的是个中年女人。
在看到李元犹豫后,她急忙又道:“你瞧这手艺,这牡丹绣的多好,五十文钱肯定是值的。再说了,穿在你家女人脚上这么漂亮……”
真炎雪道:“我不是他女人,我和他只有一点儿熟。”
中年店主呵呵笑着,道:“两位郎才女貌,挺般配的……”
真炎雪不理她,转而小心地挪步,宛如母老虎般后退,继而凑到李元身边,忽地附耳小声道:“我看她挺弱的,不如我们不给钱,直接抢了吧。你有没看中的鞋子,一起抢了带回去。”
李元急忙支付了五十文钱,然后拉着真炎雪走出了鞋店。
一出店,真炎雪就生气了。
“为什么不抢?
为什么要给钱?
你就这么喜欢浪费钱吗?”
“小雪,你不知道,这里是有强者坐镇的。”
“有多强?”真炎雪不太信。
她之前一直在山里,今天难得来镇上,这就如老虎入了驴子村,刚开始看着驴子觉得这货是不是挺厉害,可看久了,她就发现这些驴子弱的可怜。
既然弱,那她从弱者手里抢点东西又怎么了?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么?
李元道:“你看我强不强?”
真炎雪想了想,道:“应该还行吧。”
李元道:“真正的强者一根手指能碾死我……”
真炎雪吓住了:“这么可怕?”
可旋即,她又露出狐疑之色,道:“是不是你太弱了?”
李元道:“回家了掰手腕。”
旋即,他解释了怎么掰手腕,真炎雪顿时产生了兴趣。
也不等回家,这姑娘就猴急地要立刻掰一掰。
……
……
啪!
一只手落在岩石上。
啪!
手再度被落到岩石上。
啪啪啪啪!
手连续地被砸到岩石上。
真炎雪抖了抖手,震惊地看着对面的少年,道:“你的力气不小啊,都快赶上我们族里的男人了……”
然后她又道:“看来真的有强者,否则你就算输了钱也可以抢回来。”
说完,她长叹一口气,好似抢劫的美好愿望被打破了。
李元也是暗暗舒了口气。
此情此景,已经让他意识到,若是这次他没及时出现,怕不是没多久云山道边境就会传来“可怕女贼横行霸道,无人能敌,众多家族邀请唐门出面协助围剿”的消息了。
难怪《冰河缘记》里,那位神木殿的六品说他的力气还不如他婆娘。
那位六品是看不到数据的,但李元却能看到。
这真炎雪单靠身体素质已经达到六品水准了,那那里是影血被冻结的六品能匹敌的?
忽地,真炎雪担忧道:“木二,我们会不会被抢?”
李元道:“那些强者都是讲规矩的,而且他们可看不上咱们这些东西。”
真炎雪抬腿,秀了秀美腿,又将绣花鞋左踩右踩,道:“可是这鞋很漂亮呀,他们为什么会看不上?”
“因为那个鞋店就是他们的,他们不需要抢。”李元随口解释着。
真炎雪好奇道:“可是,他们明明可以直接抢钱呀,为什么还要卖呢?”
李元耐心解释道:“因为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不重要,他们看不上。”
“那什么重要?”
“我也不知道。”
“他们如果这么厉害,会不会抢我去给他们生孩子?”真炎雪忽然担心起来,“毕竟我应该还挺好养的,我娘说我臀儿大。”
李元:??????
“你老家那儿经常发生这事?”
“如果打起来就会,强壮的男人看中隔壁部落的年轻女人,当天抢回去就睡了。毕竟,这么一来,他们部落就能多一个女人生孩子,而我们部落就会少一个女人生孩子。”
“你老家的路子挺野啊……”
“野吗?”
“野……”
“你们好奇怪。”
“怎么奇怪了?”
“明明可以靠实力抢,却非要卖钱。
明明可以抢女人生孩子,却非要维持着和平。”
“奇怪的是你老家好吧。”
“木二,家里还有钱吗?我还想去县里逛。”高挑少女思维跳跃,在确定这里没有大危险后,眼里闪烁着光,想着要花钱。
两人一路聊了起来。
而李元有的是耐心,他并没有冒昧地去问“族里”的事。
他要先成为这少女的“熟人”,然后再说。
……
……
在去往西极和看到真炎雪之前,李元认为这个世界的力量就是影血的力量。
影血是力量源头,而玄奇的念头则是调动力量的方式,这些念头的形象化则是……祖箓。
说白了,祖箓就是念头。
只不过,只有特定的念头才能调动特定的影血,从而发挥力量。
可西极永夜的“影血冰冻”,以及真炎雪这天然的躯体强大,却让李元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简单。
再仔细想想,鬼域其实亦是一种力量,只不过是他从未了解也从未掌握的力量。
诸多念头闪过,但李元的手却没停着。
哚!
哚!
哚!!
劈柴声传来。
李元和真炎雪比赛劈柴般地在飞快剁着柴火。
可真炎雪哪里会是李元对手。
她完全是靠蛮力劈柴,而李元的刀技却强的匪夷所思。
他的斧子如流水般刮过那些柴火,使得成人大腿粗细的柴木散列成根根手指粗细……
不一会儿功夫,李元身后已经堆积了如同小山般的柴火,且每一根都近乎艺术。
而真炎雪身后才堆积了一点儿,且歪歪扭扭。
长腿少女生起气来,在角落暗暗捏着拳。
不过,她不是生气“男人居然不让着女人”,而是在嘟囔着“我还是太弱了”。
可生气的同时,她眼里还有一丝隐晦的开心,好似在说“这个男人还不赖嘛,似乎真的比我强”。
时间一天天过去……
李元认真地生活着。
他也没多少扮演的成分,除了隐藏了自己真实身份以及过去之外,他便是按着自己平时的性格在与真炎雪相处。
他生活的很有热情,甚至在这个过程里努力地让自己去真正地对真炎雪产生感情。
而真炎雪这个傻大妞竟根本没意识到李元的特殊。
她只以为李元比那些弱者强点,可还有比李元更强的许多强者。
强就是强,弱就是弱,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从最初的陌生,到慢慢熟稔,再到形影不离……
李元带着真炎雪各种逛街,吃饭,买衣服,甚至喝酒;又各种在山间打猎,徜徉;再带着真炎雪坐马车,听着她兴奋地喊着“这车厢真舒服”之类的话……
事实证明,这种相处就足以令真炎雪产生感情。
她开始对李元产生异样的好感,也开始喜欢去哪儿都和他一起。
李元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李元去哪儿,她也跟着去哪儿。
李元在身边,她就会显得放松,若是离开李元一段距离,她就会格外警惕,好似一头被驯服了的母豹子。
转眼间,便是半年过去了。
飞雪洋洋洒洒地降临了人间。
又很快让苍山冻结,让天地变成了一片冰冷的银白。
这一天,老猎户颤颤巍巍地抚着白须道:“木二啊,小雪啊,我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可你们两个娃娃却让我担心的很……”
“爹。”
“阿叔……”
少年少女凑在老猎户面前。
老猎户道:“我做个主,你们两个娃娃拜个堂,今后一起好好儿过日子吧。”
李元看向真炎雪。
真炎雪爽利道:“好的,阿叔,我也想和木二哥一起过日子。”
李元也点点头,道了声:“爹,你放心吧,今晚我们就拜堂。”
当晚,简陋的山间小屋里充满了喜庆。
李元多烧了个野味儿。
而真炎雪则穿上了之前买的红衣裳。
两人简单地拜了堂,真炎雪也改口称呼老猎户为“爹”,随后,两人便入了洞房。
所谓的洞房,也就是原本隔帘睡,现在把帘子撤掉,把两张小床拼成了一张大床。
春宵一刻值千金。
而真炎雪既然认了李元为相公,也不如寻常女子般羞赧,野性十足与李元“斗”了起来。
待到半夜,却听“轰”一声。
床……塌了。
真炎雪的力量太大,一举一动,一抬一坐,宛如六品妖兽。
平日里自个儿睡着那还好,可入洞房了,这普通的木塌哪里经得起她折腾。
顿时间,两人躺在床板的废墟里,大眼瞪小眼。
而黑乎乎的窗外犹然刮着凄厉的冷风,风雪冻的整个小屋没有半点暖意,除了两人相贴处,好似火焰在烧。
李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种高挑娇躯蕴藏着暴龙力量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真炎雪坐着,高高在上,女暴龙的欲念显然还未消除,可再继续下去似乎又不太好,于是小声道:“别吵到爹。”
李元道:“谁让你这么用力。”
真炎雪道:“我哪知道……”
李元道:“只是断了一张床,还有一张呢。这次我来吧,你别动了。”
真炎雪轻轻点了点头,又催促道:“快点呀。”
……
……
数日后,老猎户的身子越发虚弱了。
真炎雪欲言又止。
她很喜欢这里的生活,也很喜欢木二哥,以及这位爹。
她已经将他们视作了家人。
那么……
她的家人自然应该有资格接受最神圣的葬礼。
她犹豫了一天,在当晚睡觉时忽地拱了拱李元,道:“木二哥,其实……其实……我……”
李元醒了过来,他搂住刚做人妇没多久的娘子,道:“不管你如何,你都是我的娘子。”
“嗯……我都是木二哥的女人。”
真炎雪喃喃了一遍,然后鼓起勇气道,“其实我不是你们这儿人,我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
李元笑道:“我家女人还是翘家的大小姐呀。”
“什么大小姐呀。”真炎雪连连摇手,道,“我……我是……总之,我那儿没你们这儿好。
可是,我家那边有个特殊的地方,一个族人临死之前可以去往的墓地——不朽墓地。
只要去到不朽墓地,身子和灵魂都会冻结。
然后在预言里,当阳光重临永夜冻土,他们就会被唤醒,然后在未来获得新生。”
“嗯……”李元安静听着。
真炎雪道:“我看咱爹病重,想着带他回族里,然后送他前往不朽墓地,让他在那儿进入长眠。
等我们俩快死的时候,我们也去那儿长眠。
然后,在未来某一天,我们可以同时在阳光里醒来,获得新生。”
说完,她紧张兮兮地看向李元道:“木二哥,你信我吗?”
“信啊……”
李元抱住怀里的女子,光滑而泛凉的胴体总会产生大量的温度,仿如冰中生出了火焰,而强壮的肉质肌理又远超普通女子,而不会受伤……
自从他踏入五品后,这还是第一个让他真正感到快乐的女子。
“我会去说服爹,然后……我们就出发。”
“其实,我不想回家……那儿又冷又黑。”
“有我在。”
“嗯……我玩够了,也该回家了。谢谢你能陪我一起。”女暴龙轻声呢喃着。
李元将她搂在怀里,目光里也闪烁着几分期待和慎重。
在成婚后,他对真炎雪的身子自是有了相当多的了解。
这也让他最终确认了一点。
真炎雪没有影血……
她的强大,就是单纯的血肉强大。
冰族,到底蕴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以及……危险?
……
……
转眼间,又是几日。
老猎户被儿子说服了,背起来包袱,拄着个支撑身体的拐杖,趁着个雪霁的白天,随着儿子和儿媳往西而去。
许久后,三人来到了一道奇异的边界之前。
往前一片黑暗,好似光明都已彻底被阻隔了。
老猎户白须颤巍着,而真炎雪走上前搀扶住老猎户,道:“爹,三天就能到了。”
李元从另一边搀扶着,道:“爹,走吧。”
老猎户深吸一口气,在儿子儿媳的陪同下,走入了永夜……
一入永夜,真炎雪好像体内存在着“自动导航”一般,七绕八拐地开始走了起来。
李元好奇道:“媳妇儿,你怎么认的路?”
真炎雪道:“火,在指引着我的方向。”
李元道:“咱正常点说话,好吗?”
真炎雪道:“我阿父说,我们生于火畔,所以体内也存了火种,正因为火种,我们才能在黑暗与冰冷里活下去。
而同时,当我们进入到这片永夜,火种也会指引我们前进,帮我们寻找方向,去到火的身边。”
“火?”
“一团永不熄灭的火,它是所有永夜冻土上的部族活下去的希望。”
李元大概理解了。
这就是导航。
难怪他自己找怎么都找不到。
这冰族,要么是有人带进去,要么就真的只能无心插柳、误打误撞。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老猎户的呼吸开始变弱了。
三人在一个挡风巨岩处坐下休息。
黑漆漆的无光世界里,伸手不见五指,但真炎雪的双目却泛着淡淡的红光,宛如太阳的光芒,这光芒能让她看清周围的情景。
又因为才深入了一点儿路,所以李元的境界也还在五品,足够强大的视力也能让他看清周围一切。
“爹,要不要休息会儿?”李元忽地问。
老猎户气若游丝道:“好……好……”
李元一甩肩上背着的大包袱,开始将帐篷放下,同时将棉被在里摊好。
他放了两个帐篷,一个给老猎户休息,一个则是他与真炎雪休息。
李元和真炎雪靠着睡了起来。
而老猎户则是忽地身形一动,宛如鬼魅般地从帐篷里悄悄飘了出去,“他”看了眼另一个帐篷,然后又迅速飘远,顺着来时之路踏入风雪。
随着飘动,“他”身上的白须、皱纹都在消失,转而变成了个红灿纱裙的妖女,待到某处后,却见四个大块头走了出来,其中两个正搭了驾豪华楼辇。
红衣妖女飞入楼辇,翘着长腿,打了个哈欠,又摸出辇里早备好的美酒。
她又转头看了眼身后,嘀咕了声:“还真多了个小妈。”
然后又笑嘻嘻地道了句:“下面就靠你自己了,老爹……这个鬼地方,好像很不简单呢。”
……
……
一个时辰后。
“爹?”
“爹!”
“爹!!!”
李元和真炎雪一觉醒来,发现隔壁帐篷空空****。
真炎雪慌了。
她和李元到处找了起来,可找了许久,却怎么也没发现老人的下落。
“完了,爹应该是跌倒哪个冰隙里去了……”真炎雪眼睛都红了,一滴滴眼泪从眼角流落,可每一滴眼泪都是才出眼眶便被冻成了冰晶。
只不过,她的眼睛和肌肤上似乎流转着火焰,这般的火焰让她不会被冰冻。
“爹!!”
真炎雪仰天发出狼嚎般地叫声。
李元是知道真相的,毕竟义女有自己的事要做,她该走了。
而且,这片冰域非常古怪,之前他越是深入便越发发现影血被冻结,境界在跌落……可除此之外,在失效的还有恶鬼道具。
换句话说,唐年要是再走下去,那一层猎户阴妆会自己卸掉。
不过,他还是陪着自家妻子伤心了很久,然后立了个衣冠冢,随后则继续往冰原深处走去。
两人走的速度并不快,比李元独自探索时慢了不少。
李元心底默默读着秒,以免丢失时间感,同时他也在检测着自己的境界……
约莫一天半的时间后,李元感到祖箓之上的五道源血,以及心脏上的一道极阳之血冷却,自身境界从五品跌到了六品……
又是一天半后,他感到血沙的粘稠感虽未稀释,但却明显冷了不少,其中蕴藏的能量似被冻住了,而境界自然从六品跌到了七品,数据变成了“605(2600)~1355(41341)”。
他再扫了眼自家婆娘。
真炎雪的数据居然没有变化,依然是六品的“600~610”。
她的身子似乎很适应这里的冰冷。
“快到了。”真炎雪声音里带了些紧张。
李元握紧了她的手。
这手在外面的时候冷冷的,但在这儿居然暖和着。
不一会儿,两人停在了一个断裂的大冰崖前。
冰崖往下,黑漆漆一片,就算是李元也根本看不清,而往前则是呼啸如刀的冷风。
真炎雪道:“木二哥,你闭上眼。”
李元没闭,又顺口道了句土味情话:“我不闭,即便前面是悬崖,我也愿与你一起踏过。因为只要和你一起,所有的事都是幸福的,甜蜜的。”
“木二哥……”
真炎雪听得羞羞的。
她也不再多说,猛地往前迈步,带着李元一步踏向了冰崖。
但坠落感并未传来,相反是一种踩实的感觉。
空间变幻,依然是风雪弥漫,但却已不是原本的地方……
‘果然是秘境啊……’李元心中暗暗感慨,他目光警惕地扫着四周,但所幸身侧的带路人是他的枕边人,这至少使得危险度已经降到了最低。
真炎雪拉着他快速赶路。
又走了会儿,这茫茫的黑夜里忽地出现了光亮。
一点光亮如豆,但在这风雪中却醒目无比。
光亮处,两道巨大的轮廓忽地冲来。
人还未至,生冷的、排外的声音就已经随风刮了过来。
“离开这里!”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巨影高高在上,宛如魔鬼般地持枪,俯瞰着进入这光明边界处的两人。
忽地,左边那人似是发现了什么,皱眉盯着真炎雪。
真炎雪喊道:“小勇,是我,真炎雪!”
左边那人愣了下,然后从巨影上跳了下来,冲到真炎雪面前,道:“阿雪,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但旋即,他又看向真炎雪身侧的少年,在察觉双方居然还牵着手的时候,他面带愕然道:“阿雪,你……你从外面带了个男人回来?”
“是啊,他是我男人。”真炎雪非常大方地承认了,然后又搂着李元胳膊,作出很亲密的模样。
李元开始头疼了。
因为,他早有设想。
比如……这里会有他婆娘青梅竹马、又一直暗恋他婆娘的男人,那个男人会嫉妒他恨他夺走了真炎雪,然后要来和他打一架,甚至悄悄杀了他。
比如……冰族人会迅速将他婆娘带走,与他分开,然后以族规惩戒他婆娘的私自外出。
再比如……
总之,肯定不会有消停。
不过,他早已做好准备。
然而,李元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右侧那男人角度清奇道:“阿雪,你要是带些女人回来多好,男人可不会生孩子,也不能帮我们种族壮大。”
真炎雪傲然道:“真炎黑齿,我家男人可有本事了,比你厉害多了!不信,你们打一架!”
李元:???
他想过许多矛盾的爆发点,想过来自冰族的压迫,可唯独没想过他婆娘会嘲讽出一句“不信,你们打一架”。
真炎黑齿打量着李元道:“打不打?”
真炎雪道:“打!相公,打扁他!”
李元:……
他沉默了下,苦口婆心道:“媳妇儿,这不好吧?你私自离族,如今返回,应该带我去面见族长,讲明缘由……而不是一回来就打……”
真炎雪道:“相公,平时你怎么压着我的,今天就怎么压着他!在我们这里,只有强者才会被尊重。”
真炎黑齿咧嘴,露出并不黑的牙齿道:“敢不敢?”
李元扫了一眼对方头顶的“625~640”道:“来吧。”
真炎雪和真炎勇退开。
而真炎勇则把手里的长枪丢给李元。
那是个有着幽蓝冰雪枪尖的冰枪。
真炎黑齿嘿然一笑,握枪便冲了上去。
李元无奈地抓着枪,和他交战起来。
如今的他处于七品状态,但若论刀技枪技,这个境界的他……乃是君临天下的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