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将军庙前。
高开平头戴漆黑泛泽的兜鍪，冷沉的金属面罩从鼻尖处往下，直扣到脖颈，只露出一双残暴的瞪大的瞳孔。
瞳孔中，眼珠暴突，血丝密布，呈现出比荒野丛林猛兽还要凶狠的模样。
可见这将军生前也是一代残暴的悍将。
他身侧的数据也能证实这一点。
李元瞥了一眼那数据：8030～139182。
这竟比吕玄仙都要高不少，也比他明面上的数据要高。
可再细细去看，却发现这个数据是由两部分构成的，一个是这名为高开平的将军，一个则是那匹马。
将军单独的数据，隐约可见是“4830～97182”。
而那匹马则是“3200～42000”。
若是不算马，这位将军或许在英魂里垫底。
可加上马，便是数一数二了。
而现在，这将军便牵着马幽幽地站在了谢薇身后，那血红的长枪枪杆猛地往地上一跺，发出炸雷般的声响，似乎在宣布从今往后……无论是主母，还是主母腹中的龙子都由它来守护了。
李元心思转动。
他已经证实了。
忠魂是存在的，那么……他是否可以和这个忠魂进行交流，然后与龙脉联系上呢？
他正思索着，却看到身侧谢薇瞪大眼，眸中露出一抹怎么藏也藏不住的诧异。
时间宛如定格……
下一刹，谢薇微张的小嘴迅速合拢，道了句：“陛下，这忠魂怎么从庙里走出来了？这一声枪响，吓了我一跳。”
李元点点头，他此刻心急如麻，他想赶紧和龙脉联系上。
三分天下，从来是弱弱联合，一起伐强。
如今既然龙脉失败了，那么他就该找龙脉继续联盟关系。
他需要赶时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到。
于是，他顺着谢薇的话道：“皇后受了惊吓，先赶紧回去吧，我与高将军聊两句。”
“是，陛下。”谢薇盈盈行礼。
然后，谢薇轻抚着腹部，转身离去。
她走了几步后，高开平竟是直接牵着马跟着她一起走了。
谢薇感到身后的铠甲声与马蹄声，猛然停下了脚步。
她停了，高开平也停了。
这一刻，气氛开始变得莫名的古怪。
李元心念猛动。
忽然他抓住了一个不和谐的点：这名为高开平的忠魂刚刚只叫了主母，可却没叫主人。
谢薇刚刚以那诧异的神色看他，也根本不是被高开平吓到了，而是……被这句“缺少了主人的主母”给吓到了。
然后，她故意掩饰，颇有几分“刘玄德与曹孟德煮酒论英雄时被吓掉筷子之后再解释”的风采。
可现在，尴尬了。
谢薇走了，高开平竟然完全不顾“天子”，跟着她走了。
这算什么？
当场拆台吗？
时间明明只停顿了一两息，但却好像已经过了几日……
因为这一刻，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似乎不太对。
小小的动作，已经让两个人都无法下台。
李元已经彻底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刚刚急着想龙脉的事，又对谢薇抱着极少的警惕，所以才未曾意识到这点。
谢薇虽然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可她终究没有完全确定，再加心中慌张，自想匆匆离开，所以……她也疏忽了“那种最不可能的可能一旦真的成立，结局会如何”。
两人没说话，反倒是高开平打破了这平静。
嗡嗡的声音从森冷兜鍪中传出。
“主母，他不是陛下。”
话音落下，谢薇身子一颤。
李元也陷入了沉默。
下一刹，谢薇猛然转身，一把挽住李元胳膊，然后看定高开平道：“记住，他就是陛下。”
暴戾的眸光在金属面罩后闪过，瓮声传来：“若这是主母的命令，末将领命！”
谢薇感到呼吸都停止了。
李元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温度，他心中暗暗咬牙，继续演道：“皇后先回马车吧，别动了胎气。”
谢薇心中暗暗舒了口气，松开手，微微欠身道：“陛下还回清澜小筑吗？”
见李元沉默，谢薇又露出几分可怜之色，继而糯糯道：“妾身一人终究孤苦，也期盼得到陛下宠怜，得到男人呵护。”
李元道：“我会回来的，但也许需要一段时间。”
谢薇妙目眨动，她身为瀚州暗卫的鹤主，对于信息处理和分析的速度相当之快，几下眨动的时间就让她理清了不少事。
她露出温柔之色，“大哥领兵归来后，常赞陛下大义不失。
陛下知人鬼殊途，知鬼心害人，所以才隐忍负重，看着是与恶鬼合作，实则却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给予恶鬼重创。”
她忽地拉住李元的手，又道：“陛下那日传下圣旨，昭告天下，册封妾身为皇后……妾身心中甚喜。
陛下那一晚，雨露恩泽，格外温柔。
妾身自是真心将陛下当做相公。
不知陛下，可否也真心将妾身当做妻子？”
李元：……
这几句话说的句句卡在点子上，李元顿时明白眼前这大姨子完全就是个妖孽。
在之前那高手对决之中，大姨子看似没发挥什么作用，但若是从她的或是从谢家的角度去看，便会发现大姨子可以说一步都没走错。
李元道：“朕自当皇后是妻子，皇后为何要如此多说一问？”
谢薇笑了起来，忽道：“陛下喜欢吃桃花酥吗？”
李元：？？？
谢薇道：“妾身刚好会做些点心，想着之前太过匆匆，还未给陛下做一顿拿手的……”
她仰面，嫣然一笑，又妩媚地抬手，宛如猫儿般摇了摇手，笑道：“陛下来嘛，妾身给你做好吃的。”
两人静静对视。
谢薇面带笑容，而李元的安静让她忽地傲然地挺起胸，往前踏出半步，突破了正常的“谈话距离”，而抵达了李元的胸前。
踏完之后，她又礼貌地退后，恭敬地行了行礼，道：“妾身，先告退了。”
说罢，她看向那重甲兜鍪的忠魂，道：“高将军，好好和陛下说话。”
“是，主母。”
瓮声传来。
谢薇退去。
她刚开始很惶恐，可现在却走的很开心。
她完成了试探，初步确定了“这一位陛下”对她没有恶意。
否则，她说做好吃的时候，陛下不至于沉默。
她往前踏步半步，陛下也不至于不给反应。
所以，她进了半步，又退了一步。
不过，她还有许多头绪要理清，若陛下……是假的，那么就必然会和之前的刺杀，以及之后那一次“颁布圣旨册封她为皇后”，再以及“那没有要她侍寝的一晚”，再再以及“背刺莲教，临终变卦，攻击恶鬼”有关。
因为这些行为，都是异常的，是她所认知的那位天子不会做出的。
若是一切回归到刺杀那一天……
若是刺杀者根本无法突破外面的重重包围，因为若能突破，他也不至于选择刺杀。
那么……刺杀者会在哪儿？
有没有可能就在谢府之中？或是提前到来，以为刺杀做好准备？
那段时间，谢府里有刚好多出什么特殊的人物吗？
砰……
砰砰！
砰砰砰砰！
谢薇的心跳蓦然加快了。
她心底生出一种奇异的情愫，又有一丝天马行空、害怕且惶恐的猜测。
不过……她还需要机会去验证。
可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比“天子依然是真的”更糟糕了。
……
……
李元感到谢薇去远，这才看定高开平道：“高将军，明人不说暗话，你认得这个吧？”
说着，他迅速掏出“九道临时巡令”。
高开平凝视着那漆黑的令牌，然后摇了摇头。
李元沉声问：“你……知道龙脉吗？”
高开平那暴戾的双眸一瞬间变得冷厉起来，他瓮声问：“你怎么知道龙脉的？”
李元道：“龙脉与我联盟，所以才将此令牌给我，你不知道么？”
高开平摇摇头，瓮声道：“吾从未听过此事……若是你没有其他什么事，吾要追随主母而去了。”
见李元沉默，高开平也不等待，一握血色长枪，夸上重甲骸骨马，往远而去。
李元背对着他，忽道：“稍等。”
重甲骸骨马停下蹄子。
李元问：“你认识吕玄仙吗？
你家主母可是让你好好和我说话。
高开平，你要抗旨么？！”
他声音越发严厉。
高开平沉默了下，道：“不认识。”
说罢，他策马而去，远远随上马车。
随着马儿远离将军庙，高开平的模样开始变化……
那匹马从重甲骸骨马变成了一匹黑色骏马，而高开平也从黑甲红枪的鬼仆变成了一个持着银枪的强壮重甲男子。
从外看……一切如常，没有半点阴气和尸气，就是个人类的模样。
而他的数据也发生了些变化，从“8030～139182”变成了“8030～69591（139182？）”。
原本听到“不认识”三个字的李元正惊疑不定着，但在看到这数据的变化后，却露出了微笑。
笑后，却变得更为凝重。
他确定了。
吕玄仙确是忠魂。
龙脉确是存在。
但龙脉必然发生了一系列他无法知道的事，这些事导致了现在这种怪异的现象。
譬如……龙子还未诞生，忠魂就从鬼域走出，前来庇护。
譬如……高开平不认识“九道临时巡令”。
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暂时无法知道。
既然无法知道，也无法完全确定，那就……先走着瞧。
龙脉无法联盟，李元便转身走远，待到无人见时，便动了动“九道临时巡令”，快速出现在了晨曦庄园之外。
他要带着家人搬迁，这是一个很大的任务，因为这还涉及到“新问刀宫”以及“唐门”的安排与交接。
阎姐已经重新搬到伏江道去了，这里的五品肉田会慢慢消失，“新问刀宫”已经失去了资源基础。
可是……问刀宫岂非也在一定程度上脱离了莲教的掌控，而成为了可以被阎姐接手的产业？
过去的时候，问刀宫只是莲教生产幽骑的“兵营”。
而现在，问刀宫是否可以成为他的“势力”呢？
毕竟，他天然便是问刀宫的真正主人。
任何一个问刀宫的武者，都需要他。
他们会是双赢。
那要不要把新问刀宫搬去问刀宫？
李元思索着这些事，然后变幻身形，匆匆走入晨曦庄园中。
才入庄园，他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里太安静了。
他略作感知，便听到内院传来动静。
他走入内院，却见小琞，平安，景水香，崔花阴，姑瑶珏等等人全部围在外面。
未几，却见个大夫从内院那房间里走了出来，姑瑶珏上前与大夫说了会儿话，那大夫欠身又匆匆离去。
姑瑶珏对着李平安轻轻摇了摇头……
李平安顿时泪崩了，冲向屋子，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娘六十岁还没到，我们这么多神木殿的人，明明还有那么多丹药，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普通人都救不了？”
姑瑶珏道：“平安，我们……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先别激动，薛姐需要休息……”
“休息……休息……”李平安道，“爹呢？爹去哪儿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也不回来！他算什么父亲？！如果他在……如果他在……”
姑瑶珏听了这话，心中一气，猛地抬手，想要扇眼前晚辈一巴掌。
可看到李平安满脸的泪水，却又缓缓放下。
李平安身后立刻有美妇走出，道：“姑长老别生气，平安的性子不就这样吗？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众人正说着话，却忽地听到脚步声从庭院方向传来，微微回头，却见是归来的的李元。
李元看向姑瑶珏问：“怎么回事？”
姑瑶珏连忙跑过去，道：“老爷，前几日薛姐晾衣服时，忽地一阵天旋地转，摔了下来……然后，就好像突然不行了。
我们给了不少丹药，又请了许多大夫，可都没用……
刚刚走得那个已经是第十六个大夫了。”
说到这里，姑瑶珏身后又一个身着绿衣的俏丽女子拉着个大男孩的手跑了出来，抿唇，低首对着李元道：“对不起啊，公公，那天婆婆是给棣儿洗衣服时摔伤的。”
话音才落，就听到李平安在后怒道：“让你自己洗自己洗，再不济要外面丫鬟洗，你为什么非要拿给我娘洗？”
李元认得这俏丽女子，这是神木殿柳家的一位天才，名为柳六雪，过去似乎一直跟着李平安屁股后面跑，叫着“平安哥哥，平安哥哥”。
柳六雪哭道：“对不起，只是婆婆说平日里闲着无事，给孙子孙女洗衣服她也很开心，我这才让的……我……”
她身侧的大男孩也是低着头，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
李元道：“平安，别说了，也别怪你家娘子了，这种事谁也无法预料……我先进去看看你娘。”
李平安拳头捏紧，忽地红着眼哭着道：“我就是个废物！大废物！”
说着，他一转身，飞走了。
众人：……
李元忍不住骂了声：“臭小子还是太顺了。”
李平安这辈子所有的挫折怕都是“他在离开神木殿那段时间里临时突击训练”得来的，其他时候……这小子就没吃过亏。
这心性，绝了。
李元看了眼瑶珏道：“去把平安追回来，告诉他出大事了，我们必须立刻搬家。”
“好的，老爷。”姑瑶珏懂事地飞起，往远追去。
而李元则是深吸一口气，正待踏入了房间，小琞文文静静地在他身侧轻声道：“爹，娘不见了。”
李元温和道：“她没事，只是我们要搬家了。”
“好的，爹爹。”小琞依然很乖。
李元这才仰头，拾阶，推门，入房。
房中，绕过屏风，便一下子看到了那个女子。
薛凝虚弱地躺在塌上，双目闭着，精神气儿好似全被抽尽了，显得格外苍老。
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可却在各种高品武者，强大恶鬼之间徘徊，身子骨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不该凡人承受的阳气阴气所影响”。
而她所处理之事也都是举若轻重，这让她操透了心，每天皆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拖了李元后腿，而给这个家带来灭顶之灾。
按理说，薛凝主持的事极可能出纰漏，可是……李元从未听说出过事。
这看似平常，甚至不需要炫耀的背后，却是藏着薛凝的聪明以及心血。
再加上云山道苦寒，旅途奔波，水土不服，种种因素……即便晨曦山庄富有能提供各种补品，但……薛凝也是常常生病。
“我回来了，薛姐。”
李元柔声，打破平静。
然后，他坐到塌前，抓起了她微皱微胖的手掌。
薛凝缓缓睁眼，开裂的嘴唇动了动，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道了句：“我一定很丑……”
李元附身过去，将花白头发的女子抱在怀里，道：“哪儿丑？”
他眼中开始闪过那神秘的神灵墓地……
那阴阳双鱼的悬棺洞穴中摆放的一具具安放神灵的棺椁，还有最顶层那怪异的棺椁反应。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道：“别担心，我带你去神灵沉睡的地方，让你也睡那儿。”
“可……我不是神。”
“不过是些老不死的。”
“怎么和平安似的？”薛凝一声轻笑。
李元道：“你就放心吧。”
薛凝面色虚弱，有些迟疑道，“相公，要不……要不咱还是算了吧？我……我就不睡那儿了。”
她怕给李元带来麻烦。
李元骗她道：“我早就和他们商量好了，你乖乖躺进去就行了。
既然那么多所谓的神灵都躺那儿，想来是真的可以苏醒，然后在新世界获得新生。”
“商量好了？骗人吧……”薛凝笑道，“我还不了解你？”
李元道：“骗你是小狗。”
“汪……”薛凝帮他喊了出来。
老妇如少女般扮着可爱，也是只会在眼前这男人面前了。
但便如昙花一现，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元急忙扶她躺下，查看了下她身体状况，然后道：“把心放回去，会没事的。”
“嗯……”
薛凝乖乖地应了句。
不一会儿，李平安在一处深山前被姑瑶珏寻到了。
李平安正在发泄似地挥舞长刀，发出一阵阵爆炸的声音。
但发泄够了，再加上姑瑶珏的劝说，他就歉然地道了“瑶姨”，之后便跟着返回了。
李元讲明缘由，便开始迅速安排，然后举家西迁，前去西极永夜冻土避难，以将可能的漏洞给堵住。
……
……
李元这边忙着的时候，谢薇却没有回清澜小筑。
她在抵达小筑时又掀开车帘轻声吩咐了几句，马车便继续东行，往谢府而去。
待到谢府，她只道想在家住一晚。
谢建安只得答应。
当晚，谢薇和谢瑜姊妹情深，聊了许久。
这聊天自然避不开两人的夫君。
无论是那令人恶心，但却又被长兄盛赞的天子；还是那练刀如痴，对人情世故半点不通，动不动就闭关的武痴……都自是被聊了又聊。
许久后，谢薇露出疲态，边笑边摸着小腹道：“有了这孩子，天还没怎么黑人就困了。”
谢瑜笑着道：“那就好好休息。”
说罢，两人分别，各自休息。
时间缓缓流逝……
夜渐深，人渐静。
巷道可闻犬吠声，午夜打更已三声。
榻上睡着的皇后忽地睁眼，一双眼满是清醒，哪里见得半点困倦样儿？
起身后，她穿上绣花履，宛如夜里清醒的猫儿，轻声却又迅捷地离开了房间，快速往远而去。
她乃是鹤主，一切旁人无法进入的地方她都能进入……一切对旁人来说彻底封闭的地方对她而言也是开放的。
今晚，她就要去这么个地方。
片刻后，她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密室前。
袖口一翻，妙手抓出了一把铜钥匙。
这钥匙是密室的机关钥匙，是建造密室时悄悄留存的，乃是绝无仅有的一把钥匙，除了她没人知道。
此时，她举着钥匙，对着这密室半晌。
她抓着钥匙的右手有些颤抖，便急忙用左手握紧右手手腕。
刚刚和小瑜儿的聊天里，她已经知道了天子没回来，西门孤城没有出关。
而白天，她也进入了暗卫档案室，再将天子遇刺之时整个谢府，乃至整个明月府的进出名录快速翻查了一遍。
这一切的一切，和她的猜测开始形成莫名的重合。
谢薇深吸一口气，然后放下钥匙，轻轻敲击密室门，喊了声：“孤城，是我，姐姐啊。”
没人回应。
这可能是修炼太投入了。
谢薇又道：“孤城，有急事，你……快开一下门。”
还是没人回应。
谢薇再轻笑道：“孤城，那……那姐姐就进来了。”
说完，她毅然决然地将钥匙插入了门扉，微微旋转。
门后机关旋动。
门扉……开了……
门后……
空无一人。
谢薇双瞳紧缩，整个身子颤抖起来，她深吸几口气，又快速将门带上，锁好，继而无声无息地离去，装作没事人儿似地躺回了塌上，然后第二天一早便匆匆返回了清澜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