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秋。
背景是灰蒙蒙的天空。
陡然起风,一片枯叶从枝头率先飘落,继而又有不少跟着离了枝头,往远而去。
“就这儿吧。”李元停下,转头看了看周围环境,却见天高山远,空旷开阔,周边荒芜,无论是厮杀,还是墓葬,都是不错的地方。
“好。”呼延海也停下脚步,在经过几日调养后,他的状态也已经恢复到了巅峰。
此时,两人拉开距离。
哧~
呼延海双指凝重地掠过刀刃,山河之力从周边凝聚,化作金色旋涡,附诸凡兵,而使得其不再平凡。
这是李元所熟知的力量——山河强兵,刺客之术。
呼延海强化了刀刃,却不上前,而是双手猛然一碾,那刀刃便“咔咔”地粉碎了,好似一块块尖锐的玻璃片儿悬浮在半空。
紧接着,那手指一挑,一块碎刃便向李元呼啸着急射而来。
看似平平无奇的碎刃却蕴藏了山河之气,能将小真知之境的人随意灭杀。
但这般的攻击只是试探,因为呼延海对李元的力量也都是道听途说,他需要亲自感知一下。
而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悲恸涌上心头。
许多悲观的念头涌了过来,连带着要将那许多尘封的回忆也翻带起来。
呼延海大骇,急忙压下,然后深吸一口气。
可终究这他的意识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种恍惚在大战时完全是致命的。
呼延海再抬头,却看见自己那射出的碎刃正被李元夹在双指之间,又随手丢远。
看着被丢远的碎刃,呼延海露出了苦笑。
‘唐皇太谨慎了,完全是无懈可击。’
至于试探,他也探出了些东西。
其一,任何攻击唐皇的人,都会陷入沮丧,这种沮丧很可能会叠加,所以赢得机会其实只有一次,也就是在最开始的时候。
其二,唐皇的近身力量极强。那一双被写在【神话榜】里的“手”,呼延海也听过。可现在,他必须要和这双手面对面的硬拼。
就在这时,对面传来声音。
“这是什么字?”
呼延海道:“合。”
然后又问:“你想学?”
李元笑道:“帮你传承下去,不好么?”
呼延海道:“先赢了我再说。”
说罢,他陡然前冲,那碎裂的刀刃合计一十一把,皆是悬浮在侧,寒光烁烁,却又平平无奇,若不是悬在半空,都让人以为是普通武者拿着的兵器。
须臾之间,呼延海已到李元面前,十一把刀刃往李元斩去。
李元淡然抬手。
一只手。
左手。
五指一展,便如一片森林横生眼前,将十一把蕴藏山河之力的刀刃拦下。
这一刻,呼延海心中的悲伤已经被扩大许多,他再也压不下那些尘封的往事,脑海里浮现出数不尽的过往悲恸,前世的悲恸。
这些悲恸原本被遗忘,现在却一个个相继涌出,开始攻击着他的精神,让他的斗志被快速削弱……
而呼延海的意志却极为强大,这意志控制着他的右手,让那只手猛然抓向了李元的手,那神话榜上的“手”。
只不过,呼延海的那只手却开始呈现出奇异的黑色……
黑色游丝无声无息地萦绕其上,这对于金色山河之气显得尤其的古怪。
黑手,抓向另一只手。
李元自是看到了那黑气。
这是意料之外的力量,是穆先生和拓跋印都不曾提起过的力量。
他确定北地必然是发生过内讧,而既然来到他面前的是活着的呼延海,那就说呼延海有可怕的底牌。
穆先生都已经彻底叛变了,没理由瞒他,所以穆先生是真不知道这黑手。而这黑手自然就是呼延海的底牌。
李元并不大意,哪怕他的力量是敌人的数倍,也是如此。
他拦下刀刃的手猛然一缩,这一缩竟没能缩回去,因为对面黑手上正传来一股子可怕的引力。
那引力配合着那黑色,彷如怪兽的虚空大口,正在进食。
然而,李元缩回左手的同时,右手也已经出动。
左手是掌,掌成密林。
右手则是拳。
呼延海牵引刀刃的手也彻底放弃了那些被他以山河之气强化过的兵器,又或者说……这所谓的“合”只是他“图穷匕见”的图。
他要杀李元,要破局,便要用这图吸引李元注意力,可真正的杀招却是手。
李元有“神话榜”上的手,他也有。
他的手没在“神话榜”上,只是因为他没有展露过。
他的另一只手也压了过来。
刹那间,浓郁的黑气翻涌而起,好似一团压城黑云,整个儿包裹向李元。
引力陡然增大了数倍。
李元的左手被牵引着,加速往那双手而去。
啪!
手,触碰在了一起。
黑云笼罩于密林之上,好似永夜已至。
李元感到那引力还未停止,竟开始抽着他的力量。
但是,他的右手也已来到。
那是一轮黄昏时候的烈日。
牵引的山河之气呈现出薄薄的惨金色调。
黑云压林林欲摧,却见大日天边来。
煌煌落日带着凄然色调,撞击在了乌云上。
但,乌云没有挪开,这乌云就是怪物的口,一旦咬到东西,又岂有力量能掰开它的獠牙?
可,乌云没动,呼延海却动了。
那落日带着难以想象的绝望和悲伤,一瞬间淹没了他,他心底的痛楚再难遮掩,宛如海啸般奔腾而出。无穷的回忆扑面而至,令他窒息,有铭记于心的,又因为过于痛苦而刻意遗忘的,有他童年时候的,有他死亡时候的……
这许多的感情维持着最巅峰时的苦楚,然后又被放大了无数倍狠狠地从他精神世界里往外钻涌。
呼延海支撑了一秒钟。
一秒钟后,他泪流满面,牙齿打颤,鼻涕都流了下来。
他猛地一口重重咬在舌头上。
血液从嘴角流下。
疼痛感刺激着他,让他又多熬了一秒。
可再过一秒,他却松开了手,跪倒在地,仰面朝天,眼中满是绝望和痛苦,一切的念头都已湮灭,一切的战意都已粉碎。
李元顺势收回手,捏了捏拳头。
他看向呼延海手上正在散去的黑气,若有所思。
若是他什么都不做,刚刚这只手就能将他吸光。
这是什么力量?
念头闪过,李元看着“一心求死,万念俱灰”的呼延海,猛然抬手,劈了下去。
啪!
呼延海只觉脖颈一疼,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
“醒了?”
呼延海耳边传来声音。
他努力地睁了睁眼,视线里钻入一线火光。
紧接着,声音和颜色也慢慢涌入。
他的眼睛睁开,看到了篝火,还有火边正坐着的唐皇。
唐皇褪去了冠冕和白金长袍,黑发披肩,显得很随和。
他坐在黑压压林中空地,正在烤着两串肉,一串是兔子,还有一串是野鸡。
不远处有泉水流过,隐约间,高处那天风过山的呜呜声透着几分森冷。
唐皇的影子被火光拉长,他面带微笑,永远都显得很从容。
“你想学我的力量……也不是不可以……”呼延海一瞬间就弄明白了情况,明白了自己还活着的原因,也明白了自己没有半点胜率。
眼前的唐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除非他自己犯浑,自己露出致命破绽,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有赢的机会。
可是……唐皇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谨慎的气息,他又怎么可能露出尺度大到致命的破绽?
呼延海心如死灰,可是……
“我想活下去。”
他猛然翻转身子,朝着李元跪倒,狠狠地用力吐出这五个字,丝毫没有所谓的英雄气概。
“怎么都好,我只想活下去。”
李元用淡然的语气道:“你有一身可怕的本事,性子隐忍,阅历极深。
我若不在,怕不是你又能东山再起。
到时候,我岂不是悔之晚矣?
这些道理,你应该的懂的。既然懂,还问什么?”
呼延海沉默片刻,垂首道:“我不甘心……”
李元道:“重活一世,败了便是败了,有何不甘心?”
呼延海道:“我不是禹烈。”
李元翻转烧烤的动作顿了顿,饶有兴趣地看向呼延海,道:“说说看。”
呼延海毕恭毕敬道:“我是虞朝人,但名字却叫夜练寒。
那时候,我是个傀儡天子。
禹烈高高在上,其下弟子视我王室如勾栏,想怎么便怎么,美其名为游戏人间,逍遥自在。
但逍遥是他们的,他们可曾想过他们的逍遥完全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我的痛苦之上。”
李元大概能猜到那情景,“天箓”的力量没什么门槛,仙人的逍遥自在完全就是把世界当游乐园了。
他随口道:“难怪刚刚你崩溃的那么快,本来我还想着你实力不凡,心性坚忍,怕不是能多坚持几秒,没想到你咬了舌头,也就坚持了两秒钟。”
呼延海道:“是……仇恨,我心里的仇恨都是悲伤所化。
所以,我的那些回忆一旦被掀起,便会心神大乱。”
“继续。”
“我不甘心当傀儡,更不甘心看着那些仙神在人间逍遥自在。所以,我选择了做一个最懂得体察老祖心意的傀儡……”
时间缓缓流逝,李元安静地听着。
他看到了一个帝皇委曲求全,蛰伏在仇人身边,每一日都痛苦万分却又强颜欢笑,心里在流泪手里却拿着屠刀为虎作伥,他在死亡的钢丝上跳舞,挑拨离间,顺水推舟,借刀杀人,最终隐忍反杀,请老祖宗赴死的励志故事。
故事很精彩,但李元也就一听。
是真是假,没什么关系。
但他本以为这位乃是“古神时代”的巅峰人物,还想通过他多了解一点古神时代的事,可现在看来……这位虽然不简单,可却还没有达到巅峰的层次。
显然,轮回界那灵魂焚炉是真的不挑人。不是说你强大你就能重生,这完全是运气使然,再来一遍,没人能够复制重生。
呼延海继续道:“我掌控着两种力量,一种是我接近禹烈,模仿禹烈而得到的‘合’字。
另一个,则是我本身所痴于权谋,痴于痛苦,所得到的……‘暗’字。”
“合,能使得天地之气合于兵刃。
但若未入大成,山河之气需得先凝聚于身,然后才能入刀兵。
此谓山河烈舞……”
“暗……
能让我汲取别人力量。
甚至将别人所得的字彻底吞归己有。”
李元好奇道:“那你第三个字是什么?刚刚是没来得及用吗?”
呼延海,或者说夜练寒苦笑道:“便是合。
当年我试出超凡之法后,便获得了‘暗’的力量。
然后我知道世上有不少人重生,其中怕也有虞朝人。
在虞朝,我夜练寒的名声很不好,而要统帅那群人,就必须要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字。
我选择了禹烈。
我很了解禹烈,我模仿着禹烈,我隐约看到了他所痴于的力量,可我掌控不了。
然后,我便用‘暗’强行融合了这个字。”
李元略作思索,把他所自创的“四大境界”说了一遍。
夜练寒道:“那我便应是大真知之境了,我的暗字在小真知之境能吞噬一个字,而现在则又能吞噬一个新的字,想来便是一境多一字。
幽帐内讧,那些人的力量我瞧不上眼。我原本打算击败你,然后吞了你的字……现在,我愿意将这个字献给你,以求活命。”
李元安静看着他。
“养虎为患”的道理,他自然明白。
可眼前这“暗”字似乎极为重要。
李元神色变得格外幽森。
他思绪稍稍飘开。
忽地,他脑海里生出了个念头:其实这个时代的主角就是夜练寒。
他符合着主角一切的条件,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性,还是过往,都完全有资格成为一个时代的“时代之子”。
尤其是“暗”这个字。
要知道,如今所有超凡都在“小真知之境”打转,对别人来说还好,但对羽夫人来说就很不好了。
就算李元给她点出了“大真知之境”的方向,这些年她还是没能琢磨出第二个字。
羽夫人的天赋不好吗?
当然不是。
再说李元,李元自己的天赋应该还是不错的,而这些年,李元其实也一直在试图让自己掌控“暮”字之外的字。
但无一例外,他都失败了。
长生者无痴,没有那种非要什么不可的执着。
换句话说,李元只能按部就班地推动“暮”字,但他却又隐隐感知,若想要达到“真意之境”,则必然需要额外的字。
对羽夫人来说,“大真知之境”几乎是难以达到的。
对李元来说,“真意之境”似乎也极难达到。
而对这个时代的武者来说,更是难如登天。
可是,另一个方法却能轻松许多,那便是“观想”。
只要一人达到“大真知之境”,后来者便可通过观想他,修行他的力量而达到同样的境界。这一点便是“开创功法者”和“修行功法者”的区别。
在上个时代,创造一门功法简直是难到了极致。
而这个时代……甚至很难让人形成“功法”这个理念,便是李元一开始也没往这方面想,便是偶尔想到,脑海里也会不由自主地蹦出诸如“痴于山河要什么功法,不是自己悟就行了么”这般的念头。
事实也是如此。
可这条路却难到了极致,这一点从羽夫人和李元,甚至是“喜怒哀乐”四婢身上就能看出。
所以,修行功法,远比自创容易的多。
但“创造功法”的难度却是已经达到了“不可能”的程度……
或许要数百年,数千年,甚至万年,在百花齐放后,才会有那么一丝偶然,由某个人突破真意,创出真意法门。
可是现在,李元在“暗”这个字上看到了无限可能。
而掌控了“暗”的夜练寒,天然便能融合诸字而大成,继而一步步登顶,跨过“大真知之境”,甚至跨过“真意”之境,再甚至拥有超越他本体的力量。
这才是主角啊……
这个世界本是“北地崛起,狼骑南下,夜帝君临,一统天下”的结局。
可惜了。
“你太早遇到我了。”李元忍不住感慨。
夜练寒摇摇头道:“成王败寇,没什么早不早的。”
他又道:“陛下应该也是达到了大真知之境的,那么以呼吸法,体术和观想便能去掌控别人的真知。
这一点很难,但未必不能做到。
暗字的特性很特殊,陛下完全可以掌控了这个字,然后再吞了我的暗字,从而反客为主。”
李元自是也想到了这个,他垂下眸,陷入了思索。
……
……
北地之行很顺利,李元策马草原,又北上大荒,于初冬抵达幽帐所在的帝福山。
然后,其于帝福山上,祭拜天地,领着光明教的孩子们,封禅北极。
灰袍的年轻教徒们看着那光明的白金圣袍,毕恭毕敬地垂首。
李元在拜天地。
他们,则在拜李元。
更大的山河之域对这位光明皇帝开放了“权限”。
然而,幽帐在此,却是很难搬迁。
若说杀光了,却也毫无意义。
李元带走了圣女,狼神,以及幽帐的一些强者,却留下了普通战士,以及一位“自告奋勇”的教徒。
“你叫什么名字?”李元问。
“赵葬。”那少年道。
李元道:“葬字很特殊。”
名叫赵葬的少年道:“小时候我为这个字感到自卑,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要给我起这个字。
可现在,我却很开心,因为我知道光明随影,永夜可至。
但只要心存光明,不染一尘,就能将夜色埋葬,使得光明永存。
我叫赵葬,我生来便该存着光明,将一切黑暗埋葬。”
他脸上充满了神圣和虔诚。
李元笑道:“赐福你,孩子。”
然后又道:“今后,你便叫唐葬。”
唐姓,在唐朝乃是很神圣的姓氏。
被改了名字的少年满脸欢喜,他拜倒在地,感谢赐姓。
之后,李元又停留了些日子,亲自指点这孩子“体术”和“观想”。
如此一来,这名叫唐葬的孩子在幽帐,既能传授光明教教义,使得幽帐虽是游牧,但在文化上却和中土同源,逐渐相容。
要吞下一个国度,便要先吞下他的文明。
战争压不弯一个民族的脊梁,但文化却能。
幽帐虽没什么深厚的文明底蕴,但在这些年呼延海的经营下,却也有不少属于自己的英雄传说,甚至是“狼图腾”。
这些东西还未得到彻底发展,就被“光明教”直接改造了。
而同时,唐葬自己也能在这里安静修行。
当然,李元并非将唐葬一个人留下,还会将中土文化慢慢传来……
……
……
时间一晃,便是深冬。
深冬的北地,大雪磅礴。
手戴铁镣铐、脸戴铜面具,无人识得的罪人,佝着背,默着声,骑着匹多毛的矮脚马,寸步不离地追随在李元身后。随后又跨过了大半个版图,一路走走停停,竟是在次年初冬才回到了云都。
李元领着这人来到皇宫深处的密室。
连枝烛光“噌”一下炸亮了,照清冰冷的铁壁。
李元为夜练寒摘下面具,后者身形瘦削,宛如干瘪的皮球,周身的数据也从原本的“2000~21500”变成了“20~215(2000~21500)”,这是已经虚弱到了极致。
可即便如此,夜练寒却还是对李元道了声:“多谢。”
李元道:“一来是你的力量很重要,二来……是我太寂寞了。”
夜练寒喃喃道:“元帝……你能和我说说上个时代发生了什么吗?”
李元道:“等以后吧。”
说着,他转身离去。
夜练寒这才打量密室,却见一桌一床,很是简陋。
他躺到了**,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便是再强大,他的身子也只如普通人般。
半晌,密室传来动静,有餐盒被从口子处递了进来。
夜练寒扑过去,打开餐盒。
没有肉,可却有不少米饭,还有一壶酒。
他狼吞虎咽。
……
数日后。
李元带着个面带戾气的少年来到了密室。
夜练寒则遵从约定,开始传授“暗”字的体术和观想法。
这少年乃是随了封禅的光明教教徒,可即便如此,但却品性恶劣,在做下欺杀良民的恶事后,光明教没有偏袒他,而将其送上了刑场。
但在关键时刻,这少年却被一个死囚给换下了,然后被李元带到了这里。
李元告诉他“光明教需要光,也需要影,他就是影”。
这少年极度兴奋,便开始随着夜练寒认真修行起来。
李元则在旁边默默看着。
待到少年修行结束,他则又带着少年离去。
……
……
冬去秋来。
转眼便是五年过去。
“国母”李幼宁已于两年前诞下了一对龙凤胎,这让李家安了心,也让天下安了心。
可李元却已寻不回最初的那种亲情感动。
人的心并不大,长生者是人,长生者的心也不大。
这一日,他再度带着那要成为影的少年来到了密室。
今天和以往不同。
因为少年已经掌握了“暗”字。
而今天,便是少年吞噬夜练寒“暗”字的时候。
密室里,李元平静地看着,一切数据在他眼前无所遁形。
夜练寒的力量开始飞快衰弱,而少年则开始提升。
随着夜练寒的数据降成“10~50(800~2000)”,而少年的数据变成“1000~2400”,李元对着那少年挥出了拳头。
惨金色的落日印入少年的精神,他终于回忆起自己的罪孽从未被宽恕。
绝望涌上心头,占据了念头的每一处。
而一只手却从光明的白金圣袍中伸出,落在他头顶。
李元复刻了刚刚那一幕。
只不过这一次目标却成了那少年。
他转了一手,隔绝了一切可能的风险,然后将这“暗”字吞噬。
待到黑夜来临时,李元带着夜练寒走出了密室。
而宫外的墓地则又多了一具新尸,乌鸦在枝头嘶哑着叫嚷。
白袍的光明皇帝却已在超凡中烙印下了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