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深低垂着眼帘,那双漆黑的瞳孔里仿佛蕴藏着深邃的虚空,静静凝视她,目光透出一丝询问意味。
“大夫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三哥是有什么心事吗?”苏梨面色纠结,仿佛有话要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算起来,这是我醒后第一次见三哥,你如此问我,我该如何回答?”
“可是我觉得……”苏梨欲言又止。
“觉得什么?”
秦见深揽着苏梨的肩膀慢慢往前走。
招财甩着尾巴,从两人身边路过,熟练地顺着男人的衣摆抓住往上爬,一直爬到男人肩膀上,团了个围脖卧着不动了。
金黄色毛茸茸的一团,在深黑粗布短打上格外显眼,爪子下的布料被它勾脱了线,留下一个个小坑。
长长的大扇子一样的尾巴从苏梨脸边滑过去。
苏梨当即顾不上其他问题,戳了戳招财圆润的肥屁股,哄道:“招财,下次不要这样往身上爬,衣服都被你勾坏了,你这么肥,太沉了知不知道?”
一件两件的还行,来日若是做了新衣,次次都这样,哪有这么多衣服给它糟蹋?
招财懒洋洋的喵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秦见深一手扶着猫脖子,看她如此与小猫计较,轻笑一声,“无碍,来日我多穿些旧衣裳就是了。”
“那怎么成?”苏梨不赞同道,“夫君现在穿旧衣是为了干活,之后若同他人谈生意穿的规规整整才是,旧衣裳岂不是跌人一等?”
苏梨说起便是一惊,“夫君要去芜州谈生意的,看我差点忘了,得为夫君准备一套新衣裳。”
见小姑娘跑题跑得快,秦见深只好将话题转回来,“你方才觉得三哥什么?”
苏梨沉默几秒,手掌掩在嘴侧,悄咪咪说:“我觉得三哥神色不太对劲,但又不知哪不对劲,可能就是因为有心事吧。”
这是一种女子的直觉,从前她没见过秦见海,也没注意这些,今日秦见海对大夫的态度,好似有些别扭。
“我知道了,回头我去看看。”秦见深若有所思。
招财趴在男人肩膀上打了个哈欠,圆乎乎的可爱脑袋,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歪头看看苏梨,凑近秦见深的侧脸,探出粉嫩小舌头舔了一下。
苏梨:“……”
她红唇抿成一条线,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夫君的侧脸她都没亲几次。
招财倒是可以肆无忌惮的亲,要不是只公猫,她要羡慕了。
秦见深感受着侧脸传来湿漉漉的触感,眉毛轻轻拧了拧,长臂反手一抓,拎着招财放进苏梨怀里。
苏梨措不及防被塞了一怀。
一人一猫懵懵然望着男人。
“小色猫。”秦见深薄唇轻启,声线压低,比遥远的古钟还要沉,又比山间流动的清泉更好听。
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什么都是好的,声音也是如此。
苏梨晕乎乎地想。
下一刻就被侧脸湿润的触感唤回神志。
招财不死心,竟然又舔了她一口!扭着圆脑袋跟男人示威,整个软乎乎小身子贴在苏梨身上,模样傲娇的很。
苏梨:“!!!”
她眼瞳微微睁大,差点把怀里的猫丢出去。
招财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苏梨气鼓鼓抱紧怀里的猫。
“夫君,我会教育它的。”她严肃保证。
秦见深长眉轻挑,不予置否。
想到什么,他又出声,“近日来天象不是很好,今年怕是个严冬,屋子里缺了什么,要早早准备起来,被褥,冬衣,都做一些吧。”
苏梨不会看天象,但她相信夫君说的话。
“夫君还会看天象?天象还说什么。”
“冬日不好过,也许又要闹灾。”秦见深语气沉重,“叶庭几个从前都是我身边的战友,我会安排他们住在山上帮忙烧炭,需要的被褥和衣裳,日常所需,劳烦夫人操一下心。”
不想让小姑娘担忧,说到最后嗓音带上了调侃的情绪。
“没问题,我去镇上买些东西,和琴娘忙一忙,给他们每人赶出一套换洗衣裳。”
夫君的战友,那就是过命的兄弟,自然要安置妥当。
秦见深沉吟道:“直接买成衣就好,不需亲自动手。”
苏梨点点头,“没问题。”
-
有叶庭几个加入帮忙,烧炭的进度一下子就提上来了。
十一月初,秦见深几人借来三架牛车,连同自家骡车驴车一起,拖着木炭前往芜州。
苏梨把最后一块狐狸皮毛缝起来。
一条雪白毛茸茸的狐狸披风就完成了。
等夫君回来就可以穿给他看。
以前她冬日砍柴都穿着单薄的单衣,寒风直往骨头缝里钻,尤其下雪之后,温度骤降,手脚都冷的麻木没有知觉。
有了这条保暖厚实的披风,再也不用怕冷风吹在身上。
这是夫君给她打的。
苏梨摸着没有一丝杂毛的披风,心里如暖流流淌,温馨又舒适。
夫君素来寡言少语,不苟言笑,这份沉默的关心却让她很受用。
心动之初是破土而出的小苗。
他样貌不俗,相处起来虽畏惧但极有安全感。
后来这份畏惧慢慢减淡,无言又无处不在的关怀,促使小苗茁壮成长,不容忽视的扎根在她心里。
她盼着日日浇水,期待它长成参天大树。
那时她站在树上,又该望见怎样绝美的风景。
招财跳上床,嗷呜一声就要往披风上扑。
苏梨眼疾手快把披风往旁边一拿,让它扑了个空。
开玩笑,皮草这么珍贵,要是被招财的爪子勾坏,她可要心疼死的。
秦双双过来找她,一眼就看到**雪白的一大团,顿时惊喜。
“哇,四嫂这是什么?”她满眼小星星,“是不是披风?四哥给你买披风了!”
“不是买的,你四哥打的狐狸,我自己做出来的。”苏梨把披风细细叠好,满眼笑意。
“四哥打的狐狸?全是白狐!这要费不少功夫吧?”秦双双震惊。
在杏花村这么多年就没听说有人在山上看见白狐狸。
四哥竟然这么厉害,这条披风厚厚实实,起码得好几只吧。
秦双双好生羡慕,想也不想说:“要是有人能给我打一条这样的披风,说不定我就心动嫁给他了。”
苏梨浅浅一笑。
秦双双越看那披风越喜欢,拉着苏梨的手央求道:“好四嫂,你让我试一试披风好不好?我瞧着真漂亮呀。”
苏梨是个受不了撒娇的人,挡不住就答应了。
秦双双欢喜展开披风,在身上比了比。
苏梨帮着她披在身上,把领口带子系好,又整理了下兜帽。
兜帽也是雪白的,多出来一块皮草被苏梨缝成两个熊耳形状,显得整个人圆润又可爱,拢紧披风整个人都罩在里面,保暖又贴身。
“真暖和呀。”秦双双感叹道。
眼下天已经有些冷了,出去穿衣都要穿好几层,回来手脚都是冰冰凉凉的,娘说过些日子就要下雪,这样一件披风简直是绝了。
她摸着柔软舒服的皮毛,“不行,我要去给娘说等我出嫁,要对方为我送来一条这样的披风做聘礼。”
苏梨由着她跟出去。
田桂兰正在柴房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木柴,一个个分散摆好,这样等家里男人砍柴回来就可以多放些。
“娘,你看这件披风好不好看?!”
秦双双突然出现在身后,两手抓着披风边缘转了一圈,披风边缘随着她动作飞扬起来,衬得她小脸娇嫩灵动。
田桂兰见到吓了一跳,脸色立马严厉起来,“双双,你哪来的披风?”
这样一条披风可是不便宜。
“娘,你这么严肃干什么,这是四嫂的,四哥亲手给四嫂打的狐狸做成披风,真的太好看了。”
柴氏抱着一盆刚洗干净的衣服从门口进来,正好听见这话,眼神往那披风上一瞟,绷紧了嘴角。
她憋着气不想说话,秦双双却开心掉过头来。
“二嫂,你看这披风是不是很好看?”
柴氏酸溜溜吐了句:“好看,那也是狐狸好看,抓了这么多狐狸多不好呀。”
秦双双奇道:“二嫂不是也有一件狐狸皮做的围脖吗?您戴它的时候怎么没想这是狐狸多不好?”
她记得那狐狸围脖还是杂毛。
柴氏哼了声,扭头走了。
秦双双同苏梨小声道:“四嫂你别往心里去,二嫂她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田桂兰双手掐腰,对女儿说教:“你试够了就把披风还给你四嫂,这么干净别弄脏了。”
秦双双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软下声音跟田桂兰说:“娘日后若有人再同我说亲,您一定要记得让男方送来的聘礼中有这样一条披风,没有这披风我不嫁!”
田桂兰没好气地说:“那你也得先有这个人才行。”
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狐狸披风,谈何容易?
这老四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这样一条披风放在芜州城,可是得有不少银子。
虽是这样想,她却没心疼,反而觉得这么贵的披风,才配得上苏梨这样的小福星。
不到一天功夫,秦家都知道老四给苏梨打了一条披风。
徐以然和几个未出嫁姑娘稀奇的不行。
男人们则对此不以为意,毕竟他们又不爱打扮,见了却也顺着苏梨开心,道一句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