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从箱笼中翻出秦见深的衣裳,提议道:“这天气如此寒冷,夫君不如也在屋里沐浴吧。”

秦见深环视四周。

屋内依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唯一变化便是藤编的猫窝里多出一个柔软的垫子,为这单调的屋子增添了几分趣意。

苏梨转身,手中拿着衣裳和澡豆,却发现秦见深正蹲在角落,观察那个没有装烟囱的暖炉。

他轻而易举地将其拎起,放在屋内一个合适位置。

"不必着急。"秦见深审视房顶的构造,一副打算先装暖炉烟囱的模样。

"四爷,骡车已经归还了。"

叶庭等人归来,见到秦见深装烟囱,纷纷上前协助。

苏梨对这些人的名字已经耳熟能详。

风度翩翩的叶庭,谦和有礼,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孔思义则五大三粗,外表粗犷,内心却简单直接,少了几分细腻的心思。

侯平安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的话语不多,常常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深沉的力量。

而身材最为瘦小的杜观雁,虽然身形娇小,眼神却坚定果敢。

这四人以夫君为首,又以叶庭为次。

苏梨站在床边,歪头盯着他们看了半晌,直到烟囱装好,孔思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茶杯喝茶,毫不避讳咕噜噜喝去半壶。

秦见深轻轻拍了拍落在肩头的灰尘,叶庭从柴房拿来木柴开始试烧。

“夫君,天色渐暗,你快些去沐浴吧,这里我来照应。”苏梨轻声催促。

天黑会更冷,烧个柴她还是会的。

秦见深接过衣裳,侧目望向叶庭,叶庭立刻会意,当即保证:“这里有我们在四爷放心。”

秦见深这才放心拿着衣物走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墙角,苏梨返回屋里,发现叶庭像是长在暖炉旁边,自己一靠近,便说:“我来烧火,夫人去旁边歇着就好。”

招财感受到火炉的温暖,慢悠悠迈着猫步跑过去,在暖炉旁边摊成一摊黄金猫饼,四个爪子伸平眯着小眼,小模样惬意的不得了。

叶庭伸手逗它,它也不在意,抖抖耳朵,还翻开柔软的小肚皮撒娇。

“夫人这猫儿倒是可人。”杜观雁笑嘻嘻地夸。

苏梨看着几人放松下来的神情,心中一动,有了打听的意思。

“你们都是夫君的战友,应该认识很多年了吧?”

“那可不,我同四爷认识七年了。”孔思义骄傲地拍拍胸脯。

“是许多年了。”杜观雁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叶庭认识时间最长足有十一年,老孔其次,然后是平安,我认识的时间最短只有五年。”

“那你们知道夫君以前在军中可有军衔?”苏梨好奇问。

孔思义一听,眼瞳睁大,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毫不犹豫回答:“那当然……”

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像是一道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将他的话给打断。

孔思义瞬间想起什么,尴尬笑了笑,语气扭转,“呃,那当然没有了。”

然后心虚地别开眼,抱着茶杯喝茶,愣是不敢抬头看苏梨,那模样明显是有问题,任谁看了都能感觉出其中猫腻。

叶庭往暖炉里添了几根柴,炉子越烧越旺,却没有丝毫烟雾飘出来。

他满意点点头,说道:“夫人,您若是想知四爷从前的事情,不妨直接去问四爷,我们是不方便说的。”

苏梨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了,还惦记着秦见深说的要给她看个东西,手指卷卷衣角。

会是什么东西呢?

摒弃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起身去厨房做饭了。

饭菜端出来时,秦见深已一身清爽,俊逸挺拔的身躯笔直立在晾杆前,像一棵松杨。

长发整齐束起,水珠沿着他健硕的脖颈滑落,消失在粗布衣衫之中,即便隔着几步的距离,苏梨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微湿气息。

他随意将湿漉漉的布巾搭在晾杆上,动作间流露出一种自然洒脱。

察觉这边的视线,侧目望来,长眉远如寒山辽阔,鼻梁高挺,是无数姑娘家梦中期待的情人模样。

苏梨觉得,不管过去多少年,自己都会对这张脸心动如初。

怔怔发呆时,秦见深忽而嘴角牵起,笑了笑。

只见那张俊美的脸庞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需要她抬头仰视。

“一直端着盘子,不累吗?”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调笑。

秦见深接走她手中盘子。

苏梨才发觉自己保持一个动作,手腕都有些酸了。

她小尾巴似的迈着小碎步追上去,见秦见深没有半分同她说什么的意思,想问他到底要给自己什么东西。

话还没说出口,徐以然在厨房大喊:“阿梨,你快来看看这个菜好像要糊了。”

苏梨只好先扭头去厨房看菜。

一切准备妥当,秦老根拎出自己不知从哪藏的酒,笑眯眯拉着秦见深到跟前坐下。

“老四啊,今儿你我俩人一醉方休。”

“爹偏心只拉着老四喝酒,那我们兄弟几个呢?”秦见湖拿筷子夹菜,开着玩笑。

秦老根吹胡子瞪眼,“你要是想喝酒成啊,明儿问你东家要一壶好酒,回来咱们几个喝个够。”

至于他自己辛辛苦苦攒小私房钱买的酒,他宝贝得很呢。

要不是今日实在高兴,哪能这么轻易就被老婆子瞧见,定要藏到老六回来时再喝。

秦见深足足带回来五十两银子,其中四十两是卖木炭所得,剩余十两是下一批木碳的定金。

田桂兰脸上始终洋溢笑容,仿佛阳光普照,连老头子藏私酒也不气了,她变得特别随和,好说话。

还很大气跟几个儿媳说:“今年冬日冷,临近年关,赶明儿你们跟着我去府县扯几块布给家里的人都做身新冬衣。”

这话顿时惊到一众儿媳们,连柴氏也不禁抬头看了她好几眼。

要知道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做新衣裳了,布料昂贵,哪怕是过年也没有这么大方过。

“奶奶,我也想要新衣裳。”秦秋宝扬着脸蛋说。

“你也有,大家都有,人人有份。”田桂兰伸手捏了把他圆乎乎的脸蛋哄着。

秦秋宝歪头又想了想,小心问道:“那我可以要细布的吗?娘给妹妹做细布衣裳,我摸着可软了,我也想要细布做的衣裳。”

柴氏生怕婆婆又拿她说事,清了清嗓子,在桌下踢了秦秋宝一脚,以示警告。

哪知田桂兰笑呵呵道:“行啊,就给咱们小宝做身细布衣裳。”

她扫了眼桌上几个孩子,“家里孩子们年年都穿着打补丁的衣裳,连件好衣裳都没有,我给你们每房分两块细布,给谁用你们就自己看着办。”

全做细布自然是不成的,再多的钱也不能这样挥霍。

田桂兰又看向大房的秦春月,“春月过完年就要出嫁了,你跟着一块儿去买布,多给你裁一身新衣裳。”

秦春月惊喜道:“谢谢奶奶。”

大姐出嫁那会儿可是没有新衣裳呢,奶奶只给了一串铜钱。

“这你要谢谢你四婶,若不是你四婶来,秦家也没有今日的风光。”

这话秦春月是无比赞同的。

田桂兰琢磨,也得给阿梨做身新衣,小姑娘都爱美,打扮起来看着也养眼。

秦秋宝抱着饭碗,连连点头耍宝:“没错,四婶来了,我吃的糖都多了,人也越来越甜了。”

苏梨莞尔一笑。

秦见深陪秦老根喝酒喝到很晚,本以为就一壶,结果秦老根喝上了头,撑着晕乎乎的脑袋和身体站起来,走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又翻出一壶酒,还是烈酒。

第二壶酒下肚,秦老根咣当一声,趴在饭桌上醉过去不动了。

秦见深撑着额头捏了捏眉心,周围的人早已不知离去多久,饭菜都冷了。

田桂兰看饭桌一片狼藉,终于沉下脸色。

“成天就知道喝,两壶酒藏得还挺深。”

抱怨归抱怨,还是不能把人就晾在饭桌上,一手抓住秦老根的肩膀,就要往身上拖。

秦见深一言不发,把人接过去,拖进屋里弄到**。

田桂兰嫌弃地摆摆手,“一身酒气,老四,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阿梨肯定还在等你。”

秦见深颔首,深褐粗衣短打掠过油灯,在幽幽火光中慢慢转身离开,不忘带上正屋的门。

踏着一院皑皑白雪回到屋前,里面果真亮着灯,手刚触碰到门板,还未用力。

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小姑娘穿着洁白的中衣出现在他眼前,手扶着门沿,抬头看他,锁骨半遮半掩在衣襟口,白皙的脖颈映上昏黄光影。

再往上,她似乎刚喝过水,丹樱珠唇迎着一抹晶莹透亮的水润质感,不甚清晰的光线下,透着浓郁暧昧之色,酒精腐蚀着理智,让人想一亲芳泽。

“夫君,你站在门口干什么?怎么不进来呀?”

苏梨伸手拉住他衣袖,扯了扯,没扯动,不由疑惑看着男人。

秦见深闭了闭眼,抬步踏进去,反手闭上房门。

浓郁酒味扑面而来,男人看似清醒理智尚存,却一直沉默不发言语,让苏梨有些担忧。

她不知夫君酒量如何,从前身边穷得要命,也没有人喝酒,若是喝醉该如何解酒呢?

“夫君,你醉了吗?”苏梨拉着秦见深腰带小声问。

“未曾。”秦见深眼神如他一袭酒香般醉人,深深锁定她,声线醇厚富有磁性,独有的雪松气息交杂,熏得人头脑发涨,晕晕乎乎。

“我听说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有醉。”苏梨嘀咕,料定男人已经醉了。

秦见深轻笑一声,“是吗。”

宽大的手掌温柔抬起,轻轻抚上苏梨娇嫩的小脸,粗糙的大拇指擦过脸颊细腻的皮肤,如同微风轻拂。

感受着如丝般顺滑的手感,秦见深眯了眯眼,笑意缓缓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捉摸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