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看着秦耀祖执意要走,心中愈发焦急。

她深爹娘对这个儿子的牵挂,绝不能就这么让他再次消失。

“等一下!”

苏梨提高了音量,秦耀祖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

苏梨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耀祖,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实不相瞒,我是你的四嫂,苏梨。”

秦耀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善良的女子竟然是自己的嫂子。

自己离家读书之前,四哥就去了战场,算下来,他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四哥了,脑海中对秦见深的印象也十分模糊,早就忘了四哥是什么样子。

一时间,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四哥没见着,再次回家,他竟然先见到了四嫂,不过至少看起来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和四哥年纪差的是不是有点大?

苏梨看着秦耀祖的反应,继续说道:“耀祖,你知道吗?爹娘一直都在挂念着你。从你去参加春闱开始,他们就日日盼着你能早日归来。如今都七月多了,他们心中的担忧从未减少过一分。”

秦耀祖低下头,紧紧捏着手中的包袱,沉默不语。

“可是,我落榜了。”他喃喃道。

苏梨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耀祖,你不能一直逃避下去。不管你犯了什么错,家永远是你的栖息地。爹娘不会因为你落榜就看不起你,他们只会心疼你在外面受的苦。”

秦耀祖的眼眶渐渐泛红,他的内心充满了挣扎。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家人,秦家人来到临安后,他本可以有无数次机会去见家人一面,但因为对大伯一家感情更深,又供养自己读书这么多年,便选择了漠视。

落榜之后,被大伯一家抛弃,让他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

“四嫂……我……”秦耀祖的声音有些颤抖。

苏梨温柔地看着他:“耀祖,听四嫂的话,跟我回家吧。你不在的日子里,家里人都很想念你。而且,你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多危险啊。”

秦耀祖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四嫂,我真的很害怕回家。我怕看到爹娘失望的眼神,怕哥哥们责怪我。”

苏梨摇了摇头:“耀祖,你想错了。爹娘和哥哥们只会为你的归来感到高兴。他们不会责怪你,只会非常高兴。”

秦耀祖的内心动摇了,他想起了客栈老板的话,也想起了自己对家人的思念。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了。

“四嫂,我……我跟你回家。”

秦耀祖终于做出了决定。

苏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耀祖,这就对了。咱们现在就回家,让爹娘他们高兴高兴。”

秦耀祖点了点头,跟着苏梨走出医馆。

一路上,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期待又紧张。

他们先去了福瑞斋。

秦春月端着一篦子凉糕从厨房出来,一抬头就看到苏梨带着一个男人进来。

男人虽然瘦了些,瞧着却有点眼熟。

她手里的凉糕差点扔到地上。

“六叔?!”

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六叔吗!

虽然人变得瘦了些,眉眼和自家爹爹是十分像的,都和爷爷同出一脉,还有身上这股子书卷气,她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见过。

四婶居然找到了六叔!

秦耀祖微微一愣,仔细认了许久才不确定问:“你是春月吗?”

秦春月顾不得给前面送凉糕,把凉糕全都塞给紫鸢送去前面,回答道:“对我是春月。”

秦春月发自内心的开心,“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这下爷爷奶奶该高兴坏了!”

秦耀祖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笑起来。

自己走的时候春月才十岁出头,一眨眼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记得小时候春月也是很喜欢跟他一起玩的,两人相差年岁不大,和叔侄比起来,更像是哥哥和妹妹。

“你在你四婶的铺子里帮忙?”

秦春月小鸡啄米地点头,“对,我一直住在这。”

六叔回来绝对是她最近最开心的事情,小时候她对读过书会识字的六叔可崇拜了,经常缠着他问东问西。

后来六叔离开家去云州,她还失落了好一阵子。

秦耀祖有些疑惑秦春月为何一直住在这,还未曾开口,秦春月献宝一样端来一盘草莓,“六叔,你快尝尝这个草莓可好吃了!”

秦耀祖诧异。

“草莓?”他伸手拿起一颗草莓,红艳艳的如上好玉石,像个艺术品。

自己读了那么多书,哪怕到了京城,也从未听闻过这种果子。

他一口咬下去,甜香四溢,让他猛然睁大眼睛。

“确实很好吃。”

秦春月嘿嘿一笑,“六叔你一定猜不到,这是四婶种出来了,她可厉害了,会很多东西还能做好多好多好吃的,这家铺子是她一手开起来的,现在一个月能赚十多两,前些日子还接了富商的单子,能赚好多好多好多银子,虽然她没读过书,不过现在也在读书了,四叔懂得也多,一直在教她。”

语气里充满了艳羡。

家里这么多人,她觉得唯一靠谱的就是四叔,日后希望自己也能找一个如四叔这般儒雅成熟,大气包容的男子。

“对了!四婶还养了一只叫招财的猫,特别可爱!摸起来也很舒服,脸很圆,而且它还会找吃的,能抓蛇能抓兔子还能挖出番薯,人失踪了还能寻人!”

秦耀祖听着她活泼的语气,心中那份近乡忐忑散去很多,跟着调侃。

“你这说的不是猫,是猫大仙吧?”

能抓蛇能抓兔子能挖番薯还能找人,他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猫。

听出他不相信,秦春月气鼓鼓道:“不信你问四婶,招财真的很厉害,它运气很好,跟着招财有肉吃,爷爷恨不得把招财绑在身上呢!”

陈风晚把驴车赶出来,苏梨过来道:“六弟,咱们准备回去了。”

秦耀祖看着忙碌的苏梨,心中充满了感激。

他转头问:“春月,你不一起回去吗?”

秦春月倒是想回去,只是她想到上回在家里和秦见江又是不欢而散,便歇了回去的心思。

“我不回去了,六叔你跟着四婶回去吧。”

苏梨把铺子里的事情跟紫鸢和陆师傅交代好,又见秦耀祖一身破破烂烂还带着血的衣裳,顿了顿。

“看我这差点忘了,六弟,铺子里有热水,你先去清洗一番咱们再回去吧。”

不然这个状态回去爹娘肯定要担心。

秦耀祖低头看了眼自己,羞愧道:“我这就去。”

他迅速洗了一把,换上干净衣裳,出门看到苏梨正在屋檐下同陈风晚说什么。

“四嫂,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还要在外面流浪多久。”秦耀祖真诚地说道。

苏梨笑了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六弟,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秦耀祖重重地点了点头。

坐在驴车上,秦耀祖的思绪飘回了过去。

他想起了自己在云州读书的日子,想起了爹娘和哥哥们的关爱,也想起了自己的错误。

他暗暗下定决心,回家后一定要好好孝顺爹娘,弥补自己的过错。

经过一段时间的颠簸,他们终于来到了鸳湖村。

田桂兰正在院子里晾衣裳,她弯着腰把衣裳从盆里捡起来,抖开挂在竹竿上。

突然外面一阵脚步声,她下意识抬起头来。

只见苏梨带着一个陌生的男子缓缓走来。

田桂兰心中有些疑惑,正准备开口询问,却在那一瞬间,她的目光与男子的眼神交汇。

那熟悉的面容,那饱含着复杂情感的眼神,让田桂兰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秦耀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双脚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无法挪动半步。

良久,他才颤抖着声音,哽咽着说道:“娘,我是耀祖,我回来了。”

田桂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衣裳悄然滑落。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日思夜想的儿子,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身体微微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地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秦耀祖,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下。

“耀祖,真的是你吗?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田桂兰心疼地抚摸着秦耀祖的脸颊,那曾经圆润的脸庞如今变得消瘦而苍白。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秦耀祖的发丝,突出的颧骨仿佛在诉说着他在外面所经历的苦难。

秦耀祖紧紧地拥抱着母亲,泪水浸湿了田桂兰肩头,他哭着说道:“娘,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

秦老根也听到了动静,匆匆忙忙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清秦耀祖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欣慰。

他缓缓地走到秦耀祖身边,伸出粗糙的大手,拍了拍秦耀祖的肩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秦老根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充满了力量。

他看着眼前这个历经沧桑的儿子,心中满是感慨,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已经变得成熟稳重。

他知道,儿子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但此刻,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儿子回来了,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

秦耀祖转身看向父亲,跪下认错:“爹,我错了。我不该这么任性,让你们担心了。”

秦老根扶起秦耀祖,眼中满是慈爱:“耀祖,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秦耀祖郑重地点了点头。

苏梨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也充满感动。

这下好了,秦耀祖回来,爹娘也不用日日惦记着他。

这个家终于完整了。

秦耀祖走进正屋,一眼就看到了那块御赐牌匾。

他震撼不已,没想到家里竟然得到了如此殊荣,看着那块牌匾,心中涌起一股自豪感。

这时,秦秋语拉着秦冬雪跑了进来。

她们看到秦耀祖,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你是谁呀?”秦秋语问道。

秦耀祖蹲下身子,温柔地看着秦秋语:“我是你们的六叔。”

这应该是二哥的孩子吧。

他记得二哥有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儿,不是秦秋语就是秦秋可,其他的侄女年纪就对不上了。

秦秋语眨了眨眼睛:“六叔?我怎么不记得有个六叔呢?”

秦耀祖心中一酸,他知道自己错过了太多。

他轻轻摸了摸秦秋语的头:“以后六叔会经常陪你们玩。”

秦秋语听了高兴地笑起来,举着手中的绢花问:“那六叔会给我买漂亮的绢花和好看衣裳吗?”

她和她娘一样,很喜欢打扮自己,小小年纪就爱美,走到哪儿都要戴着绢花。

“会的。”秦耀祖捏捏她的脸蛋,保证道:“等六叔……赚了银子就给你买。”

他下意识想说考取功名就给买,但是现在自己落榜,也没有了继续考功名的想法。

三年又三年,谁知道三年后会是什么结果?

天底下学识渊博的人太多了,自己不过是不起眼的一个,与其浪费时间去读书,不如好好陪伴家里人想一下该如何赚银子,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秦秋语一下就笑开了。

“六叔真好!我想起来了!家里是有一个六叔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听爷爷奶奶说你去京城考功名了,考中了吗?”

她根本不明白功名所代表的意思,只是总听大人们反复提及,就上了心。

秦耀祖面色僵住,随即恢复如常,遗憾道:“可惜了,六叔没有考中呢。”

秦秋语懵懵懂懂,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才半生不熟地安慰道:“没事六叔,你明年再去肯定能行。”

秦耀祖嘴角扯动,没有同小侄女解释春闱是三年一回。

“你已经知道我是六叔了,可是六叔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能不能告诉六叔你的名字呀?”

秦秋语皱皱鼻子,“六叔,你好笨哦,我是小语啊。”

秦耀祖长这么大,大家都夸他学识好,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笨。

虽然是个小孩子,可他却很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