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她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做什么或者说什么,因为她敢保证,此时她如果有一句反驳的话,不等寒王开口降罪,他的父亲和祖父,便不会再留她了。

不管是论尊贵,还是如何,她都没有那个实力可以和父亲祖父,可以和寒王与顾若溪相抗衡。

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从前那个霸道横行的谢暮雪,想必今后在京城里是不容易再见到了。

顾若溪深深地叹了口气,再一次抬眼,偷偷打量着霍景之。

此时此刻,她真是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了。

高兴的是,霍景之为了自己的事,一再出面为自己撑腰。

可难过的是……如今这个时代,实在是太可怕了。

人命如同草芥一般卑贱至此。

上一秒还是那个位高权重的将军,还是那个尊贵的娇小姐。

可是下一秒,就能变成一个平民百姓,一个……今后只能青灯古佛的尼姑。

不过很快。顾若溪就释然了。

其实今天,霍景之完全没有必要,这样严厉地惩罚谢家。

他是想要自己明白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叫她了解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

在这个时代,权贵便是至高无上的。

一个人要是没有权利,在这里或许能生存,但却不能挺直腰板地生活。

毕竟,生存和生活,两个词看似一字之差,其中却千差万别。

顾若溪最终摇了摇头,没有嘲笑,没有幸灾乐祸,只是同情地看了一眼相互搀扶离开的谢暮雪父女俩。

谢长林,原本刚出现的时候,还是一脸的肃杀之气,然而现如今,仿佛刹那间变老了十几岁。

真可谓是,相由心生啊。

马车上,顾若溪今天倒是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安静了一会,才缓缓抬眼,看了看霍景之:“你今天这般,是不是早就已经计划好了?”

要散去谢长林身上的重兵,即便今天羡慕雪没有出面挑衅为难她,霍景之依旧会找个理由这样做的。

霍景之抬眸,静静地凝视着顾若溪。

眸子深邃如同深潭,特别是听到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后,眼眸微微深了深。

霍景之抿了抿唇:“是。”

他没有否认。

顾若溪深吸一口气来。

是她心里的那个答案。

可是当她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感觉有点堵得慌,有点委屈。

她点点头,眨了眨眼睛:“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要谢谢你,虽然我有一种好像被人利用的感觉,但也谢谢你能够出现。”

谢谢霍景之,叫她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有人肯护着她。

不管是利用也好,真的关心也罢,顾若溪也不再奢望了。

聪明如她。

顾若溪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霍景之是在打着维护自己的名义,真实的目的却是要瓦解谢家的势力。

她应该感觉到高兴的,最起码她还有被利用的资格。

但是,顾若溪却不是一个甘心被别人利用的人。

顾若溪凄惨地勾了勾唇,她原本以为她和霍景之之间已经……

却没想到,只因为这一件事儿,便那她深深地又打回了谷底。

原来,在这个世上,她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

回寒王府的这一路,顾若溪都没有在开口说些什么,霍景之也没有,两人一路沉默着,直到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传来的声音,才打破这个僵局。

顾若溪回过神来,率先调下了马车,原本是想等霍景之一起,却又苦涩地笑了笑:“暗祁,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进去了,寒王殿下这边,就交给你了。”

说着,顾若溪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寒王府。

霍景之被暗祁扶下了马车,看着寒王府的门口,哪里还有顾若溪的身影?

霍景之坐在轮椅上,神色如常,可是藏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的攥紧,手背上顿时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第二日。

霍景之进宫不久,皇宫里便有人来传了圣旨。

大概的意思就是。

顾若溪这一次受委屈了,皇上不会轻易宽恕谢家,也一定会给顾若溪这个儿媳妇做主,还赏赐了不少的金丝玉帛,以表安慰。

而顾若溪看着这些,神色淡淡,不见悲喜。

如往常一般,谢恩,收下那些礼物。

之后的这几天,顾若溪便有意无意地避开和霍景之见面。

即便是每天霍景之都需要泡药浴,也将此事交给了暗祁,她就只管配药,送给暗祁,然后剩下的事情,便全部都由暗祁来安排。

仿佛顾若溪真的把自己退回了一个大夫应该有多本分与职责。

作为霍景之的大夫,她关心他的病情,却丝毫不再越界,不再和霍景之私下有任何交谈,更避免了私下的见面。

即便是偶尔出门,看到了霍景之,顾若溪也是很有礼貌地朝着霍景之行了礼,然后在平淡的找借口离开。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一切看上去又很不正常。

这一天,顾若溪日常在房间里将需要的药材捣碎,因为汗水缓缓从额头滑落,马上就要流进了顾若溪的眼睛里,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擦。

不经意间抬头,便看到窗外阴沉沉的,雪花飘落着。

视线里,突然间闯入了一道身影。

是霍景之。

见他坐在轮椅上,身穿素色长袍,转动轮椅的手指,修长如同竹节,干净而又好看。

那双俊朗的脸庞,眼神深邃晦暗,薄唇习惯性地抿成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在王府里的时候,甚少带他那副银色面具,所以脸上看上去,没什么血色,像是生病了一般。

他头发束在脑后,别着一根素色的男士簪子,额头间的鬓角,有两缕青丝缓缓垂落而下,衣服是白色锦缎长袍,大冷天的,却不见他披一件大氅披风。

难怪他的脸色看上去那么不好。

给顾若抿了抿唇,看了一眼霍景之身后的暗祁。

像是责备他没有照顾好霍景之一般。

而暗祁也很委屈啊,不是他不精心照顾主子,而是主子一意孤行啊,他作为下属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