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周末,迟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
隔壁好像新搬进了住户,装修声突突地响。
迟玥慢慢悠悠伸了个懒腰,踩着拖鞋进了洗漱间,和镜中一双姣美的眸子对上。
她的眼睛很大,被柯紫紫说像坠落天幕的星辰,纯净的黑却能映晕出绚丽的色泽。
小巧精致的鼻子下是抿成水红色的唇,看起来像草莓味的果冻。
这样的容貌只能是悦目,却绝对算不上绝色佳人,多少明星都想攀上祁氏继承人,为什么祁彦霖却总是抓着她不放呢?
他到底看上自己哪一点了,从初见那天晚上开始他就像鬼一样地缠着她。
迟玥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这时客厅的电话也嗡嗡地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人姓名,让电话响了许久才按下接通键。
话筒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热情的声音,“玥啊,你在家吧?快开门,我和小牧来看看你,敲了半天都没人应门。”
对面还不等她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迟玥不情愿地走到门口,在猫眼上看了一眼才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抿了抿绯唇。
“你来做什么。”
门外的人把这当做自己家一样,从迟玥身边绕过去直往进走,高跟鞋也不换,把白色锃亮的瓷砖踩得噔噔响。
后面跟着的那个男孩穿着白色的帆布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鞋脱了。
“这么多年了,你好歹应该叫我一声妈吧?”
迟玥记得那天下午,父亲突然领回来这个女人,还有一个比她年纪稍小的男孩。
“玥玥,叫妈。”
原来父亲消失几天是结婚去了。
迟玥小脸煞白,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喉间像有一根刺堵着,怎么都喊不出那声“妈”。
女人后面站着的那个男孩小心翼翼地打量她,怯生生叫了一句“姐姐”。
迟玥跑了。
没人追出来。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一直和奶奶住在这里。
康梅艳知道迟玥叫不出口,也没真的打算让她叫,染着红色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昂贵的红木家具。
“你把这房子收拾得真像个家啊。”
迟玥冷着脸站在那,看着这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后妈。
“这间房子里能被你拿的东西你都拿了,你还想怎样?”
康梅艳表情一僵,索性也不装了,直接二郎腿一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了眼一直一言不发的迟牧。
“迟玥,你爸爸的事你也知道,哪怕不为了我和小牧,为了你爸爸你也要帮忙的呀。”
迟玥掐了掐掌心,合上眼睛凝神。
迟家以前还算是富裕,夫妻两人把公司经营得蒸蒸日上,迟玥从小锦衣玉食,吃穿用度什么都没缺过。
家庭幸福,父母宠爱。
直到有一天,迟玥突然发现父亲常常不着家,每天大清早西装革履出门,晚上喝得烂醉如泥才回来。
母亲鬓边多了白发,每日发呆出神的次数也多了不少。
她这才意识到家里出事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迟玥的妈妈在一起意外车祸中身亡。
父亲四处求人无果,没出两个月,迟氏宣告破产。
父亲欠下了巨额债款,繁华如梦,迟家昔日的辉煌一夜之间**然无存。
家里能卖掉的东西全都被拿走,妈妈以前收藏的珠宝首饰也被人拿去拍卖。
而奶奶这里的东西,值钱的也都被拿得差不多了。
今天康梅艳来,目的一定不单纯。
“玥啊,这房子怎么说也是你奶奶的,第一继承人应该是你爸才对呀,你占在这里……让你爸爸怎么办?”
原来她想把这套房子卖掉。
迟玥喉咙发涩,嗓子都哑了,“绝对不行,奶奶说过这里是我的家!”
如果这里也被卖掉,那她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难道让她再回到以前那个家吗?
可是那个家早就没有她的位置了,她不想寄人篱下。
康梅艳被她突然的大声吓了一跳。
“你喊什么!这房子现在市值两百多万,能帮你爸大忙!”
“而且小牧也大学毕业了,以后谈了恋爱结婚怎么办?结婚是要房子的!你怎么让你爸拿出这个钱?”
迟玥抿着唇,抬眸看她,“那我也会结婚,我也需要房子。”
康梅艳愣了一下,声音突然拔高。
“女孩子结婚要什么房子?住你老公家就可以了,但是小牧结婚没有房子不行的呀,现在女孩儿都现实的很,没有车房不嫁的。”
“妈,我还没打算找女朋友,这房子你就让姐...”
康梅艳狠狠瞪了迟牧一眼,让他别继续说了。
“你现在不找对象什么时候找?以后找别人挑剩下的?好女孩就那么些,你早点占着呀。”
迟牧翻了个白眼,“那就彻底不找了。”
康梅艳刚准备发作,迟玥很疲惫地开口,“请别在这里吵架,我想要点清净。”
隔壁的装修声已经够吵,康梅艳的嗓子几乎是拔高了八个度喊出来的,听得她心累。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关心父母!你爸现在那么辛苦你都不知道体谅,白养你了。”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迟玥整个人像没有重心似的靠在墙上,没有去开门的打算。
康梅艳把一肚子怨言憋了回去,踩着高跟鞋去开的门。
“你敲门有什么事吗?”
“我是附近的住户,还想在这个小区购一套房,刚才听到你们说要卖房?”
康梅艳看到男人年轻帅气,身上的名牌服饰一看还是个有钱的主,说话也客气起来。
“是,我们是打算……”
“不卖!”
迟玥冲过来,却在看到门外那个人的时候愣住了。
不是祁彦霖又是谁。
男人神色慵懒疏淡,右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一副上位者的模样。
“这房子市值二百三十万,我出双倍,四百六十万,你应该找不到比我出价更高的买家了。”
康梅艳的脸都要笑烂了,非要请祁彦霖进来喝杯茶。
他低头随意扫了一眼手腕上的名牌腕表,递给她一张名片。
“不了,我还赶时间,打名片上的电话,他会给你开支票。”
康梅艳翘着兰花指接过名片,看了看上面镀金的署名。
“哎哟,帅哥,这房子里的家具也是老古董了,值些钱的,可是我们又带不走,如果要买这房子的话,这些家具......”
迟牧冲到门口,“妈!你没听到姐说不卖吗?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她的意愿?这套房子是她在住,不是我们。”
“你能不能懂一点事?我还不是为了你...爸?别插嘴了。”
祁彦霖垂眸扫了她一眼,勾起唇角。
“那就再加二百万。”
康艳梅高兴地拿着名片走了,甚至从始至终都没理会过迟玥。
迟玥脸上挂着泪,定定站在那。
迟牧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外的男人,把门关了,走到迟玥面前,面带歉意。
“姐,对不起,我拦不住她。”
“我知道。”迟玥声音小小的,靠在墙上垂着头抠手指,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
迟牧是康梅艳和前夫生的儿子,跟着康梅艳改嫁之后才改姓迟的。
迟玥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瘦瘦矮矮,害羞胆小,看上去比同龄人小许多。
上大学后好像突然开始健身,寸头留成了狼尾发,有一种别具风格的帅气。
迟玥张了张口,嗓子哑得生疼。
“你不用道歉的,和你没关系。”
有什么用呢。
这套房子六百六十万卖掉确实很值,能帮父亲还不少债,她应该懂事一点的。
迟牧的手顿了顿,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迟玥的背。
“对不起,姐姐,你回来住吧,这么多年你的房间我们都没有动过,我把它锁起来了。”
“爸这几年工作很努力,还有你寄回家的钱,欠下的债也还了一些,前段时间还有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想帮爸呢。”
迟玥摇摇头,“我不回去了,别担心我,过好你们的生活。”
这个弟弟每次都会让她心软,因为太懂事了。
每次康梅艳做出针对她的事时,迟牧都会选择站在她这边。
虽然他也不能决定什么事,但起码在那一瞬间,让她不再是一个人。
迟牧见自己劝不动她,点点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准备走的时候打开门,看到刚才买了房的男人还站在门口。
“你怎么还没走。”
祁彦霖看到他后把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迟牧看得皱起眉头。
“我有点事要和她商量。”
“你找我姐商量什么?房子的房产证在我妈那,不在我姐这里。”
迟玥拉住他,“没事,小牧你先走吧,我和他说几句话。”
迟牧一脸狐疑,但还是听了她的话走了。
男人迈着颀长的腿走进来,吧嗒一声关上了门。
所有负面的情绪瞬间如海浪般将迟玥吞没。
“这里现在是你的房子了,你准备赶我出去吗?”
酸涩感不受控制地涌上她的眼眶,连同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深深的怨恨一起涌上来。
怨恨妈妈出车祸那天她没有阻拦。
怨恨自己以前宁可在闲暇时间弹琴也不愿意学习商科。
怨恨自己给家里的负债帮不上一点忙。
男人的黑瞳闪了闪,大手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指腹轻轻擦掉眼泪。
“别哭,我不会赶你走。”
迟玥一巴掌拍开那只手,力度不小。
“你知不知道这房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祁彦霖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啊,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算我求求你了。”
“我不喜欢你,你这样做我也只会讨厌你!”
“讨厌我?”
祁彦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鸷,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染上戾气。
他用力捏起迟玥的下巴,看到她吃痛的表情也不放手,强迫她看向自己。
“你住着我的房子有什么资格讨厌我?这房子哪里值六百万?你觉得我是慈善家吗?”
迟玥的脸瞬间变得煞白,眼泪流得更凶。
男人拧眉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倾身覆上她的唇,沉声道,“现在,我要收利息了。”
炙热霸道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夺取了她的呼吸,迟玥被禁锢在男人和墙壁之间,动弹不得。
这一次的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狠,又啃又咬,像是恨不得把她吞吃入腹。
男人的手探索抚摸到她的后腰,那一小块腰窝是他最为痴迷的地方。
他上次没少**这里,细腻白皙的两个小肉窝被吸得又红又紫,绮艳**靡。
身下的人身子终于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祁彦霖垂眸看去。
迟玥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往日水红色的唇现在泛白失去了血色,眼睛紧紧闭着,眼泪却争先恐后地溢出眼眶。
他脸上的表情微微凝了一瞬,眼里流动着晦暗的光。
大手几次想落在迟玥的发顶,但最终还是在半空中停下来,抚上她的脸颊。
泪水沾湿了指尖,他轻叹了口气,“别哭了,不许走,更不许讨厌我。”
“这房子是买来送给你的,不要离开我。”
迟玥的唇颤了颤,“我不要你送我,我会想办法搬出去的。”
男人迟迟没有说话。
随后传来一小声门响。
男人离开了。
隔壁的装修声好像也停了。
—
祁彦霖将桌上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后来索性直接将桌上的酒瓶拿起。
被殷逸明一把夺过,“哎这可是好酒,你怎么跟喝水似的,真糟塌了。”
“不过你把人家唯一的房子买了算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我肯定跟你拼命,讨厌你都算是轻的。”
祁彦霖眼里充着红血丝,声音低沉嘶哑,“我只是想让她留在我身边。”
“哪有你这样留的,不把人家女孩吓死算好的。”
“把酒给我。”
殷逸明拗不过他,按铃叫来服务员。
走过来的却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巴掌大的鹅蛋脸,五官精致,留着一头波浪大卷发,化着张扬的烟熏妆和殷红的口红,没有穿员工制服。
“你是这里的服务员?”殷逸明话里话外都不太相信。
柯紫昂了一声,“顾客需要加点什么?”一眼却扫到了垂着头的祁彦霖。
他怎么会在这?
殷逸明没注意到她的视线,还在认真看酒水单,“刚才点过的这个酒,再来一瓶。”
柯紫突然没好气道,“没了,卖完了。”
“咦,刚才服务员明明说还有一瓶,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我就是老板,我说,卖-完-了,所有的酒都售罄了。”
殷逸明皱起眉头,“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么。”
“我管你是谁,卖完了就是卖完了,你们去别处喝吧。”
刚才进来第一眼看到殷逸明的时候柯紫还有点激动,这个阴郁美男的长相简直就是她的天菜。
但没想到居然是祁彦霖的朋友。
哼,和祁彦霖玩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
殷逸明有点意外。
他长这么大还没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除非是不想在Y市混了。
这里明明是一家高档西餐厅,演奏的音乐很有格调,老板却是个暴躁的漂亮姑娘。
他突然来了点兴趣。
殷逸明拿出钱包,抽出五张红票子放在桌上。
“那就劳烦老板替我跑一趟腿了。”
五百块钱?
打发叫花子呢?
她每天西餐厅的收入都不止这个数。
柯紫翻了个白眼,“餐厅里太忙了,我走不开。”
桌子上又多了一厚沓红票子。
下一秒就出现在柯紫的手里。
“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卖酒的地方离得有点远呢。”
殷逸明似笑非笑的也不戳破,勾唇看着她表演。
“这是定金,一会买回来再给你转账。”
门口已经没有柯紫的身影了。
柯紫把那厚厚一沓钱塞进自己的包包,反手在手机上叫了一个跑腿小哥。
这算不算背叛闺蜜?
过了一会有点心虚,给迟玥转了一半过去。
备注:大风刮来的。
没一会酒就送到了。
柯紫拿着酒敲门进去,看到祁彦霖酒醒了,只好低头装作不认识他。
“给,你们的酒。”
没想到祁彦霖盯着她看了几秒,悠悠开口。
“柯紫,我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