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烟雾,顺着声音疾步寻去。
隐隐约约看见于世就在前方,他痛苦地趴在地上,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他奄奄一息,却不停地在唤着我的名字。
“岁和。”
“救我。”
我朝着于世飞奔而去。
可他在的地方,却像是永远都无法到达的目的地。
眼见着浓雾里走出两人,一黑一白,将他朝浓雾中拖去。
我大声呼喊,想叫醒于世,结果都是徒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拖走,融入浓雾,然后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好像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
我心急如焚,也心痛欲裂。
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于世是我至亲之人,是我活下来的坚实后盾,也是我继续搏杀下去的勇气和底气。
我不敢想象,没有他,以后的路,我一个人该怎么走下去。
他背着我走过冰天雪地,还陪我饿着肚子在荒郊野岭迎过晨曦、看过落日。
那双手笨拙地替我绾过发髻,曾捧着热气腾腾的烧红薯送到我面前,也曾在我奄奄一息,自暴自弃想要死去时,伸手将我从地上拉起,然后对着我灿然一笑。
无论何时,于世回头看我,总是眸眼带着笑。
就仿若许多年前浸染过的晨曦和落日余晖始终都停留在他身上,阳光、炫目、朝气勃勃,让我的人生充满了希望。
在细作营的那些艰苦日子里,为了活下去,我杀红了一眼。
可他轻轻一声“岁和”,我回头转身,看到那张恣意不羁的笑脸,便会从血腥残暴的地狱,瞬间回到满是烟火气息的凡尘俗世。
于世若是不在了,我心里的那缕光,还会有吗?
我在浓雾中不停地奔跑、寻觅,哭得泣不成声,最后从梦中哭醒。
可是一睁眼,却见到魏驰面色阴沉地守在我的床边,原本好看的眸眼氤氲着极盛的怒意。
“殿下......”
直只说了两个字,心口就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魏驰偏头看向别处,似是在隐忍克制,阖眼,深深地沉了一口气。
再次转眸看向我时,他柔声问道:“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我摇头,欲要起身。
魏驰按住我的肩膀,沉声命令:“别动!伤口还没愈合。”
我躺在**,怔怔回想着梦里的场景,心中预感不佳。
再想起画舫上的事,还有那女童说的话,更是心乱如麻。
“何处不适?”
“可是疼得厉害?”
......
魏驰一直在旁问我什么,可我无暇回应。
我在琢磨,虽想不起那老者是谁,但既然他们能找到我,也定然知晓于世的下落。
该不会是于世在都城盯着南晋使臣,盯着传国玉玺时,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而且,能这么快找到南州来杀我,想必也是从晏王那里得到的消息。
而晏王借别人之手,趁机想杀了魏驰和魏珩,也合情合理。
越想心里越没底。
于世定是出事了。
我相信这么多年来生死与共的默契,早已让我和于世之间心灵相通。
不管如何,我都得立刻回都城。
“柒娘,可在听本王的话?”
魏驰捧着我的脸,强迫我与他目光对视。
我回过神来,“奴婢睡了多久?”
“四日。”
都四日了?
我竟然睡了四日,四日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殿下,我要回都城。”
魏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如同淬了黑冰似的:“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奴婢知道。
我抓住魏驰的手臂,目光恳切地求他:“求殿下,让我回去。”
魏驰沉着面色,隐忍不发,而是直勾勾地凝视着我,试图用他的威冷气场压制我的无理取闹。
“想来是柒娘烧糊涂了,一醒来就说胡话。”
他将我的双手塞进被子里,嗓音仍极力保持着温和平静的调调。
”柒娘的伤还没好,身子也虚弱得很,得好生休养才行。”
“况且,南州的事,尚未处理完,现在本王没法带你回都城。”
我摇头起身,倔强地坚持要下床穿衣。
“奴婢可以自己回去。”
憋了半晌的火气终于爆发,魏驰抓住我的手腕,狠力将我扯回**。
“回都城做什么?”
他眸眼犀利,厉声质问。
“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去找你的于世?”
“梦里念他名字还不够,一醒来连本王都不多瞧一眼,就急着回去找他?”
“柒娘,你到底有没有心?”
左胸口的伤微微扯裂,疼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纯白色的中衣也在那处洇出一朵鲜红来。
脑子浑浑噩噩,我无力地坐在榻边,根本毫无心思去平息魏驰的怒气。
我拽着他的衣袖,气若游丝地继续求他。
“殿下,于世有危险,我得回去救他。”
“你又如何知道他有危险?”
说我预感到的,说我在梦里看见的,这些话谁听都会觉得荒谬可笑。
我一时无言,坐在榻边茫然。
身体里热得跟着了火似的,胸口的伤也疼得人牙齿直打颤。
脑子烧得糊涂,算盘打得慢,谎话编得也慢。
我该怎么劝,魏驰才可能将我先送回都城呢?
魏驰立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瞧着我。
他捏着我的下巴尖,抬起我的脸,冷着眸子问我:“是因为有人要杀你,所以,柒娘便认为,也有人要杀于世?”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一股极具压迫感的冷寒之气包围着我,让我稍微找回了一些理智。
“.......”
思绪沉冷下来,我静静地看着魏驰。
缓了一会儿,我避而不答,转而握住魏驰捏着我下巴的手,放在脸边轻轻蹭着。
“奴婢做了个梦,梦里见到于世......浑身是血,被人拖走了。一时想来,有些混乱,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殿下......别生气。”
魏驰仍站在我身前,半垂眉眼冷冷地睥睨着我。
我又拿出痛苦无比的神情,将魏驰的手放在我的左胸口上,仰头同他撒娇,连声音都拿捏得软糯无力。
“奴婢这里好痛。”
魏驰眼波微颤,适才的那股威压之气瞬间退散。
我仰着面颊,继续同他扮可怜,“真的好痛,殿下,要不......你亲亲奴婢吧。”
唇角若有似无地动了一下,魏驰妥协,在我身前蹲下,反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他道:“柒娘,记住本王的话......”
话顿了须臾,魏驰一字一句道:“不管你是谁,你只能是本王的柒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