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疼痛难忍,体力透支严重。

我想冲上去干,却也是力不从心。

想起今日离开睿王府前还从魏驰寝殿里偷来一颗大力丸,我紧忙从袖兜里摸出,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握紧峨眉刺迎敌而上。

奇苦无比的药味在嘴里弥漫,苦得人也精神了许多。

体力瞬间凝聚在丹田,源源不断的气力向周身扩散。

要说这大力丸的功效,还是从长生公公那里套话套出来的。

起初,是因我在第一次行刺赵书亦后逃跑,魏驰带着影卫追拿我时,他一改往日的孱弱,长矛枪挥挥得虎虎生威,险些就活擒了我。

可在于世前来救我逃走时,魏驰突然跪地口吐鲜血,又变回了那个孱弱的病秧子。

事后觉得可疑,便从长生公公那里旁敲侧击打听出门道来。

原是魏驰偶尔遇到危险时,为了自保,便会吃颗大力丸。

只是大力丸的药性持续时间很短,对身体有损,本是不宜多服的,且采用稀有药材配制,小小的一颗却也造价不菲。

左右魏驰不会再让我回睿王府了,我想着,好歹也是好过一场的,偷他一粒大力丸,不算过分吧。

胡思乱想间,使臣的人马已被我和于世杀了一大半。

恰好阿忍等人也从斗兽阁里杀了出来,我也终于可以得空喘口气。

体力在一点点骤减,大力丸的药性似乎就要消退。

我必须速战速决。

看向不远处,站在那儿旁观厮杀不动的,定是使臣之首。

擒贼先擒王,且我想杀了他,顺便替于世出口气。

可那人骑着马,高高在上,距离也不近,很难一箭射中要害。

解决掉一名从我身后杀来的南晋侍卫,我将身后背的弯弓提下,抽出三支羽箭,朝着于世的方向助跑。

“于世!”

于世回头看我。

我快速地了做了个手势,同他扬声高喊,“弓背!”

多年来培养的默契,无须多言,于世便能猜到的意图。

他一个滚地翻,弓背朝上,待我脚尖触到他后背时,猛然起身,助我腾向夜空之中。

身体跃上半空时,羽箭搭弦,拉成满弓。

夜风微弱,我微微向左偏了半寸,嘭地一下,瞄准松弦。

三支涂了麻药的羽箭拉出好听的蜂鸣,径直朝使臣射去。

使臣及时挥剑,砍断了我射向他的那三支箭,却没能躲过我刚刚射出的袖箭。

双脚着地,我远远地看着那使臣捂着右侧胸口,目眦欲裂地看着我,在我得意又鄙夷的邪笑中,轰然摔下马。

袖箭箭矢是浸过剧毒的,那人活不过今夜。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跑来当使臣?

真是笑话。

大力丸的药性已过,一股咸腥从喉间溢出,双腿瘫软,我跪在地上,像魏驰当初一样,吐了一口浓黑的血。

领头的不在了,南晋使臣的那些侍卫,互相递了个眼色,识相地抬着使臣匆匆而去。

危险解除后,阿忍等人为了不暴露身份,不动声色地混进斗兽阁里跑出的打奴中,低调离去。

此时,我已是精疲力竭。

平躺在尸体遍横的街巷上,有一瞬我在想,真的好累,要不,就这么死了算了。

于世扔下血淋淋的刀,踉跄几步走到我身旁,也瘫倒在地,大喇喇地摆了个大字。

斗兽阁的火势烧得极旺,两座阁楼都被火舌吞噬着。

守城的金吾卫们闻讯赶来,带着周边百姓提着水桶,纷纷朝斗兽阁泼水。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

......

可火势太旺,杯水车薪。

最后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斗兽阁在熊熊烈火中烧成废墟。

我和于世雷打不动地躺在又湿又凉的地上,半死不活,任由周边人来人往。

于世握着我的手,骨感的手指穿过指间,与我十指紧握。

我半点力气都没有,麻木地任由他握着。

于世望着夜空,抬起另一只手,指尖隔空勾勒着皎月的轮廓。

他气息微弱地说:“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我望着明月笑而不语,因为实在没有任何气力说话。

于世侧头看向我,握我的手又紧了几分。

他忽而柔声道:“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岁和。”

我偏头看他,轻轻“嗯”了一声。

于世红着眼,哑声道:“能再见你,真好。”

哗地一下,我还在想该说些什么回于世的话呢,两桶冰凉的水就从我和于世的头顶瞬间倾倒下来,冰得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倒是......解渴了。

于世在旁骂骂咧咧了几句话,也道了声:“爽快!再来一桶!”

好奇到底是何人如此缺德,我勉强撑起身子抬头看去。

玄色武袍,袍边是银丝绣的祥云纹路。

嘶......眼熟得很。

顺着长袍向上瞧去,好家伙,不是玄掣,还能是谁?

玄掣指向他身后的不远处,特紧张地跟我找补了一句:“是殿下命我泼的。”

“.......”

魏驰怎么来了?

他不是还得好几日才会从南州回都城吗?

我朝玄掣身后三四丈远的位置望去。

只见魏驰若一座黑峻峻的冰山,面色冷沉地站在众人之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

他金冠束发,绛紫色蟒纹长袍披身。

夜风拂过,袖袍、衣袂翻飞,眸底翻腾叠涌的怒气在月色的烘托下,让他整个人气场都愈发地威凛森寒,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这架势,倒像是来寻仇的。

估摸着他是后反劲儿,觉得光把我赶出睿王府还不够,气没撒够想再来补一刀。

纵使在细作营里千锤百炼,此时此刻,我的那些意志也都在与魏驰对视的那个瞬间,悉数崩塌瓦解。

我重新平躺。

身体已到极限,是再也扛不下去。

爱咋咋地吧,作不动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旁的于世捂着屁股呻吟:“他怎么才来,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人都杀跑了,他来了。”

心里的那口气一松,多日不眠不休的倦意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闭上眼,我拖着沙哑无力的声调揶揄于世。

“快闭嘴吧,让他听见,棍刑伺候,你另一半屁股......也得开花。”

玄掣的话又从头顶传来。

“柒姑娘,殿下是来接你回府的。”

我闭着眼,爱答不理地回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南州城外殿下自己说的话,是不记得了,还是不算数了?”

“这......柒姑娘和殿下之间的事,我们这些外人可不好说,这话,你还是回去问殿下吧。”

玄掣瓮声瓮气地回道:“他想一出是一出,我们这些下属哪能看清他的心思。再说,我还是光棍一个,着实不懂你们这些儿女情长。”

话落,玄掣拿出绳子,走到我身侧,将于世双手捆绑打结,就要将人拖走。

临了还叮嘱我道:“柒姑娘,殿下让你自己跪着爬过去,我就不扶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