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大姐姐有眼无珠,没福气,错过了子休哥哥这么好的亲王。”

我片字未言,静静地听着蔺棠继续往下说。

“你昏睡的这些日子,我几乎每日都来。”

“柒娘有所不知,子休哥哥待你是真好,看到了他,就想起了我娘,忽然觉得我娘把我拉扯大真是不容易。”

“......?”

这我就听不懂了。

“你娘跟殿下......怎么还能扯上关系?”

蔺棠理所当然地点头:“能啊。我娘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拉扯大,子休哥哥也是差不多这么照顾你的啊。”

“......”

我半张着嘴,如同石化了一般:“此话怎讲?”

蔺棠又塞了半个橘子进嘴里去,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那你又不是仙女儿,昏睡了快大半个月,虽不进食,但总是要进水的,就算不拉那也得......”

我瞬间听懂了,一手扶额,一手抬起示意蔺棠打住。

“子休哥哥都没跟你说?”

我红着脸摇头,恨不得当即撞墙死了算了。

那些场面光想想,我就尴尬得要死,脚趾都开始抠地。

“那子休哥哥可真傻,这么好的邀功机会,都不说。”

是啊,魏驰他可真傻。

明明那么精明心机的人,有时却傻得可怜。

他待我好有何用,我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还在计划着离开......

心绪烦乱,好像无数条丝线纠缠在一起,成了杂乱的一团,重重压在心头上,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微微晃了下头,摇散心绪,紧忙换了个话题:“你大姐姐呢?”

蔺棠漫不经心地道:“都城里规矩多,我大姐姐不想给娘家丢颜面,已经搬回到我们蔺府住了,这几日在忙着准备嫁妆的事。不过......”

蔺棠塞了半个橘子给我。

随后,她又继续说:“听说,北边战事吃紧,北臻国难打得很,圣上想在子休哥哥和七殿下之间选一人,率兵赶到北边去支援。”

“估摸着,要是选了七殿下去,他和大姐姐的这门婚事,就得又得往后推个一年半载的。”

蔺棠忽然抬手挡在嘴边,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旁。

她对着我极小声地说:“我不小心偷听到我父亲和大哥哥聊,说当今圣上有意要立子休哥哥为太子呢。”

几名皇子中,东宫之位,魏驰的确是最佳人选。

只怕这消息一传开,许多人愈发地坐不住了。

不仅晏王,就连靖王和宫中一些育有小皇子的妃嫔们,连带着母家势力,都要跟着着急了。

我叮嘱蔺棠:“此话,莫要再随便跟他人说。”

蔺棠点头:“放心吧,我不傻。”

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蔺棠起身要走。

“柒姐姐好好休息吧,我猜于侍卫也该回来了,我去瞧瞧他。”

......

是日夜里。

入睡前,长生公公又把暖宫的汤药端给我。

反正也喝不了几日了,我痛快地一口都喝下了。

躺下毫无困意,我披了件魏驰的外袍,起身来到殿外。

不曾想长生公公还守在殿外。

“长生公公不歇息?”

“殿下让咱家看着你,免得夜里乱跑。”

我不屑地笑了一声,提醒道:“也别光殿门前守着啊,地窖入口那边不安排人,柒娘想乱跑还是能跑的。”

“哎呀!”

长生公公惊叹了一声,拍了拍脑袋瓜儿:“咱家光担心殿下了,竟然把这茬儿给忘了。”

我笑了笑,走到殿前的石阶上坐下。

“公公无须担心,柒娘这不好好在这儿呢吗?”

身后忽然安静下来,没等到长生公公接话,我回头看去。

却见长生公公拿着蒲垫,从殿内跑了出来。

“柒姑娘,天气入秋了,地下凉,可不能这么直接坐着。”

长生公公将蒲垫放在石阶上,催促道:“快点,坐这上面来,不然那些汤药都白喝了,到时殿下又要怪咱家了。”

不好辜负长生公公的好心,我起身坐了上去。

月牙弯弯,夜风瑟瑟。

我和长生公公并排坐在石阶上,一起望着天。

“马上就要到仲秋节了。”,我怅然道。

长生公公回道:“是啊,还有十天就到了。”

就只有十天了。

可是魏驰还要在宫里跪上一日一夜,算一下,要后日才能见到他。

“我有点想殿下了。”,我喃喃道。

长生公公也在旁边低声附和。

“咱家也想了。也不知殿下在宫里怎么样,入秋了,天气凉,夜里跪在太和殿里,保不齐会冷。”

我突然想起在凤鸾宫里时,魏驰夜里偷偷潜入皇宫去看我的事。

于是我便问长生公公:“殿下之前不是有法子夜里入宫吗,我们现在可否去看他?”

长生公公为难地摇了摇头。

“自从皇后宫里的葛公公消失后,宫中守卫变得异常地严,今日当值的禁卫军领头又不是殿下的人,肯定不行。明日倒是可以试试。”

**

次日晌午,蔺芙竟同蔺棠一起来了睿王府。

蔺棠坐了没多久,便又跑去找于世。

魏驰的寝殿内,此时仅剩我和蔺芙在案桌前面对面跪坐着。

我忽然想,若是不知情的旁人瞧见,定会误认为是对孪生姐妹坐在一起闲聊。

蔺芙安静地看着我点茶,直到我将一盏点了绿竹图案的茶盏推到她的面前。

“柒娘的点茶技艺,甚为精湛,就是都城的名门贵女,都未必有柒姑娘这般手艺。”

我也不谦虚,微微颔首莞尔。

“殿下那么难伺候的一个人,柒娘若是技艺不好,怎么讨他欢心。”

其实,论点茶技艺,在细作营里时,我算倒数。

书画没什么造诣,一双惯于杀人射箭的手,干不了细活。

常常画猪不像猪,画狗又像猪的,一番苦练后,也就只能画好三种纹样。

一个绿竹,一个兰花,一个写意山水画,都是随意勾勒几笔,点出意境便可。

再复杂点的话,就要露短了。

蔺芙拂袖,举止优雅地端起茶盏,认真地品了一口。

“好茶。”

魏驰的茶,能不好吗?

蔺芙又饮了几口后,缓缓放下茶盏,恬静温柔的外表下,却没有半点与他人相处时的亲和之意。

她冷着面色,淡漠问我:“看你对那个于侍卫甚是情深义重,我一直很好奇,你对子休可有真心,还是柒娘在意的真的只有荣华富贵?”

无聊。

关她屁事。

隔着窗棂,我侧头望向寝殿外的庭院。

仅仅几日而已,银杏树的叶子就已落了一大半。

秋风卷过,枝丫颤颤巍巍,零星挂在上面的几片叶子,也随风飘飘零零而落。

落叶悲秋,伤离别,是谁说的秋日胜春朝?

视线回移,我面色平静地看向蔺芙,声音疏漫地回道:“蔺芙姑娘今日来想必是有话要说吧?”

“的确。”

蔺芙见我态度不善,便也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恕我直言,殿下身为皇子,身份尊贵,柒娘出身地位,配不上殿下的人,也配不上殿下的真心。我想请你离开他,莫要再辜负伤害他。”

我没憋住,冷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