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我佯装羞怯地偏移了下身体。

魏驰又将我揽了回去。

他贴在我耳边喃喃。

“不管你是谁派来的细作,只要愿意归顺本王,本王定护你周全,许你一世荣华,可好?”

又来了。

魏驰的美男计又来了!

我默而不语,低头抿唇装生气。

“为何不回本王?”

耳边的呼吸声愈发地粗重紊乱。

魏驰似乎对我的脖子很感兴趣,又亲又捏又摸,不厌其烦。

我任由他摆弄。

嗔怪道:“柒娘自始至终都是殿下的人,殿下却总是怀疑奴婢,奴婢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殿下了。”

闻言,魏驰终于收了吻。

临了,他意犹未尽地又捏了几下我的后颈,并替我理顺了凌乱的发丝。

魏驰声线低沉慵懒,“本王就看看,你还能装多久。”

**

是日,上元节。

天公作美,晴空暖阳,春寒乍暖。

到了黄昏时分,晚霞更是染红了大半边的天。

待钟鼓楼传来最后一下暮鼓钟声后,我与温侧妃和苧侧妃同乘一辆马车,离开了睿王府。

马车轧着石板路,先是朝着城南缓缓而去。

天色微暗,大大小小的街巷店铺和府苑门前,早早便挂上了彩灯。

两位侧妃带着我在城南的夜市看了一圈热闹,又买了些稀奇的小玩意儿后,转而赶去了城西。

这个时辰,赵书亦正在城西布施。

为了方便我中途去刺杀赵书亦,前几日,我便同温侧妃和苧侧妃推荐了万花楼对面的这家茶楼。

且花灯车今晚将从万花楼的正门前出发,再加上茶楼里说书弹唱,我随意提了几句,温侧妃便一脸期待地说了三个字:必须去。

茶楼是晏王开的。

掌柜伙计也都是晏王的人。

再加上有暗道密门,十分便于我临时脱身。

要说这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可真是比我会讲故事。

而今日又是上元佳节,讲的自然都是花灯之下邂逅的一场场情爱,正合两位侧妃的喜好。

温侧妃等人听得入神,跟着说书先生口中那跌宕起伏、曲折动人的情节,是又笑又哭,根本无暇顾及我。

坐了没多久,过来添茶的伙计朝我递了个眼神。

时辰差不多了,我该行动了。

我起身,找了个借口脱身。

“二位侧妃娘娘,这附近有两家的梅花酥和樱桃毕罗的口碑极好,奴婢去给二位侧妃买来尝尝吧。”

苧侧妃听书听得入神,压根没听到我说的话。

温侧妃头也不回,掏出钱囊递给我,并摆手示意我快去。

我同两位侧妃的贴身婢女交代了一句,便紧步跑去了茶楼的后院。

我不能堂而皇之地离开茶楼。

因为,魏驰暗中安排的影卫,就隐藏在茶楼外。

除了要保护两位侧妃的安全外,影卫的任务就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从茶楼后院走进密室后,我脱下婢女的袄裙,换上了富家千金才会穿的衣裙,戴上面纱后又披了件兔绒斗篷。

与双儿姐姐事先替我安排好的小婢女,如同真正的主仆一般,从万花楼的后院离开,坐上备好的马车来到了隔街。

浸过毒药的匕首被我藏在腰间,借着斗篷的遮掩,还有这身行头的掩饰,根本无人会将我与刺客联系到一起。

赵府的布施棚下,穷苦百姓,无论老少,都有序地排着队伍。

赵书亦正同府上的下人,给乞丐穷人们分发一碗碗热气腾腾甜水元宵。

我佯做看路边摊上卖的稀奇物件,实则余光里一直在留意赵书亦那边的动静。

赵书亦今日宽袍广袖,长发半束半披,谦谨的言行之间,端的是皎皎白月,掷果风标。

我不禁暗叹。

赵书亦若是被我杀了,这世上就少位才情俱佳、风骨峥嵘的好儿郎。

罪过啊,罪过!

可是我犯的罪还少吗?

自是不差赵书亦这一件。

布施棚附近,忽然嘈杂起来。

循声望去,竟是几个小乞丐纠缠打在了一起。

一个八九岁大、浑身脏兮兮的女娃娃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身前是洒了一地的汤水和元宵。

“我的元宵,还我元宵......”

“别打我哥哥......”

瞧一眼便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无非是小乞丐们抢食罢了。

这种情况,我和于世在最初逃亡的那段日子里时常遇到。

当时我们都很小,遇到个头大的乞丐流浪汉,即使抢到或要到食物,也都会被抢走。

那时的我也只会坐在地上哭,于世也时常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而过往的行人多是冷漠的,只是围观瞧眼热闹,道句可怜,便会各自散去,留给我们的依旧是食不果腹。

许是看到了儿时的自己,我那早已泯灭的良知竟也活络了几分。

挪步过去,想扶起那个女娃娃,给她和她哥哥买点吃食,却被赵书亦抢了先。

“莫要再哭了,哥哥再给你们发一碗,好不好?”

赵书亦也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兔子灯,拎到那小女娃身前,照亮了那张哭成了大花猫的脸。

小女娃瞬间破涕为笑,接过兔子灯从地上蹦蹦跳跳地爬了起来。

“哥哥,哥哥,我也有兔子灯了。”

此时,赵书亦的手下已经将厮打在一起的乞丐拉开。

小女娃的哥哥跑过来抱起妹妹,警惕地站到旁边看着赵书亦。

赵书亦温尔一笑,让下人又给他们兄妹二人送了两碗甜水元宵。

但赵书亦并没有马上放这些人走。

他对着几名半大高的少年乞丐们义正言辞,说起话来虽温润如玉,却是掷地有声。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当立不世之功。生命虽如蝼蚁,却当立鸿鹄之志。尔等既有在此撕抢扭打的气力,倒不如从军捍卫我东魏疆土河山,保四方百姓安居乐业,也不枉这男儿身。”

“且一碗甜水元宵仅缓一时饥,人活于世,终是要靠本事讨活。尔等若是愿意,不日可来赵府寻我,或从军,或拜师学艺,在下愿意替各位寻条出路。”

好一句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当立不世之功。

我不禁垂眸苦笑。

古人言,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晏王那般龌龊虚伪之人,岂能配得上赵书亦这样的朗朗君子。

是个贤良之士,若是看清晏王的本性,都不会愿意与晏王为伍。

可惜,我今日却要杀了赵书亦。

杀了赵书亦,眼前这些刚要立鸿鹄之志的小乞丐们,恐怕又是没着落了。

杀了赵书亦,以后这条穷人街上,将会少一位布施的谦谦公子。

正在我思绪纷乱之际,有人突然从我身侧撞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