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川说的话,阿木自然不敢不听。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摇摇晃晃地离开。
他眼底的落寞在站了半刻钟之后便消失在深处。
墨西川故意躲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只因为不想被跟着,也不想同人废话。
可一旦出了宫门口,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幽风微微擦肩而过,有些凉。
如果要遵从内心,那么他此刻最想做的,是想再见沐卿言一面。
否则,就这样离开京城,他会不甘心的吧?至少这一辈子都会沉浸在遗憾之中。
他的遗憾还不够多么?
苦笑一番,他忽然想起什么,如果要见她,也许,在那个地方可以!
他眼里顿时有光,脚已经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座山上走去,但每走一步,他就觉得身体变得沉重几分。
又或许变得沉重的,是他的心。
如果真的在那里碰见了她,自己该说什么?又该怎么面对她呢?
墨西川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时他感叹命运不公,非要尝试站起来,结果不小心摔进了一个大坑里,喊了半天也没有人理他。
直到一个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出现在了头上方,她,眉眼弯弯,“你怎么这么傻啊?这么大的坑都没看见。”
还不到十岁的他,有些十分腼腆,“那个,我腿不能动,你能拉我上去吗?”
那可爱的小姑娘左右看了看,忽然就跑了,他心中一沉,险些掉眼泪。
还等他再喊人,她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条绳子,往下扔给他一头,“快抓住!”
他喜笑颜开,一时忘了那么小一个孩子根本没有那么大力气可以将自己拉上去。
因为不想给她添麻烦,他便把绳子紧紧地绑上自己的腰,生怕没把自己绑紧,会让人家白拉一场。
果然“扑通”一声,他没上去,上面的人反而被他拉下来了……
那会儿二人面面相觑,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好意思,小姑娘却突然笑出了声。
“你不仅傻,眼神不好,而且还特别重!”
小小的他十分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把你也拉下来了……”
小姑娘摆了摆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小事情,这个坑不是很深,我随便都能爬上去。”
说着那小姑娘就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灰尘,就打算往上爬,手才攀上坑壁,又突然想起他的腿不方便……
于是她做了一个很伟大的决定,她半蹲下小小的身子,“你上来,我背你!”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相信她,也忘了何时上了她的背,而她也真有那个力气,咬着牙把自己背了上去。
当然,过程并没有那么轻松。
他还记得那个小姑娘一次次的摔倒,又一次次的爬起来的场景。
她真的很善良,也是真的很傻。
明明只是一个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子帮他呢?她可以不用管他的。
为了爬上去,她的手掌都被磨破了,可她为了让他安心,一句也没有说,是他自己悄悄发现的,那时候心里头真的很感谢她没有放弃自己。
也许再等一会,他的人发现他不在了就能找到这里来,也许她这艰难的救助有些不必要……
可每每想起这个场景,他都很恨自己能力不足。
那段在谷外等着神医谷谷主换届的时光里,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被人爱护,被人需要。
她比所有人都勇敢,就是碰上大上自己几倍的猛兽,都会挡在自己面前,那些嘲笑自己是个瘸子的孩子,都被她打跑。
她总是双手叉腰,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证说:“别怕,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虽然知道她一个小他好几岁的小姑娘也干不了什么,但她在身边的时候,总是莫名的安全感十足。
他们,如今,不是朋友了吗?
墨西川苦笑着,心中又是一阵抽痛。
爬上坑之后,那个时候那小姑娘指着自己笑,“哈哈哈,你怎么满脸都是泥巴?”然后就顺势给他取了个名,叫小黑。
那就像是一条小狗的名字,天知道他当时有多么抗拒,但那么一点点大的小姑娘,哪里会取好听的名字?
他也不方便说出自己真实身份,那就叫小黑吧。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那个坍塌的山洞附近,看到眼前的一幕,突然停下了脚步。
此刻有两个身影,正在前方的不远处手脚不停地搬着石头。
其中一个正是记忆里的那小女孩。
虽然现在她已经完全改变了样貌,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人。
不,也算认识了。
墨西川的心里有些堵,好想冲过去和她说几句话,可事到如今,自己已经失去了与她说话的资格。
终究是自己太傻,没有早点发现。
他如今能恨的人,只有自己。真的那么在乎她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去找她呢……
那边忽然传来二人的对话。
杨剑一轻声劝道:“姐姐,我们回去好不好?”
沐卿言不为所动。
杨剑一紧紧拉住了沐卿言的手,“你的手已经磨破了,再这样下去都要见骨头了,我想想办法,再去找些人来搬,我们两个人要搬到何年何月?”
沐卿言没有说话,推开他,继续搬着石头,她好像只记得这一个动作了。
双手早已鲜血淋漓,但她的眼神仍是那么的坚定。
墨西川静静地看着,不由得想到了当初的情景。
那个小姑娘背着他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时候,眼神也是那么的坚定。
可这一次,她已是为别人……
不远处的墨西川捂着胸口,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原来自己只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帮助过自己这么一个人吧?
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计划和布局,在这一刻显得多么可笑。
“可以休息了吗?已经过去这么久,他早就没救了,你为什么就认不清现实呢?”
杨剑一的语气加重了一些,奈何沐卿言根本就听不进去。
他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好不容易帮你处理好的伤口现在全部裂开了,你觉得他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会开心吗?”
“你不要打扰我。”沐卿言轻轻抽回了手。
她的手没有心那么痛。
“你不知道吧?若不是他替我挡住了那块石头,这手,已经废了,若他没有被那块石头压住,也许还可以逃出来……你说,我要这手何用?”
杨剑一死死抓住了她的肩膀,生怕她想不开。
“在我的面前这个样子,你不觉得对我太残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