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还有人这么傻呢?九皇子都派人来我爹的地头学习了,怎么还有人不信呢?他们就看不到他们村里其他人家,他们不也丰收了吗?”

在底层呆过,小时候穷过苦过的小福子说道:“估计……他们只是想选一个稳妥一点的办法吧。他们不也说了吗,之前没几个人种过,不敢信,现在种的人多了,估摸着确实有用,打算今年也跟着种……”

相较于填不饱肚子,这些人更怕饿死人吧。

因此当一个新鲜事物出来的时候,有一些人敢于尝试,而有些人固步自封,完全不敢动。

一直到周边所有人都用上了,确定无害了,他们才会慢半拍地跟着种起来。

不能说他们不对,只能说,各有各的活法。

夏厚德的新种、新种田方法是好的,所以才显得他们愚蠢。但若他的方法不好用,后面出了问题呢?

年纪小一点的姑娘,其实问题都不大,晚两年入学也没什么。可对于年纪比较大的姑娘来说,问题就大了。

因为她们马上就要嫁人了,一旦错过了这次机会,来年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再想入学就不太可能了。

你问她们想不想上学,她们一脸无所谓。还说什么她们年纪已经不小了,再去村学也不好意思跟人家小孩子抢,还不如让给婆家的小叔子/大侄子,你好我好大家好。

夏明清是没看出姑娘的好在哪里,她婆家的小叔子/大侄子晚一年报名不行吗,非要跟她抢今年的?

“我们村学教女红,你知不知道?请的可是专门的绣娘。”即,他嫂子身边刺绣非常好的姑娘。

“不清楚,不过猜到了。可那又怎么样?”那姑娘的母亲说道,“那花绣得再好也不实用,只要会做衣服就行了。”

同理,菜做得再好也不实用,只要能吃就行。

别看乡下没什么男女大防,夏明清想跟人家十几岁的姑娘碰头,那是不可能的。人家父母防得严,这种年龄比较大的姑娘,夏明清连面都见不着。

真要见,人家爹娘也在旁边防着,问过几句话,就把姑娘叫到了后面。

特别是那种定了亲的。

没定亲的,稍微好一点。

但人家会反过来问你定亲了没有,以后想娶个什么样的姑娘。话里话外,就是问你:你觉得我家姑娘如何?看不看得上?

多少有点把自家姑娘当“货物”,让夏明清选的意思,夏明清身理性不快。

前者,夏明清不好用“你家姑娘不读了,那就把名额取消,一个都不能读”来威胁,那毕竟是人家家庭条件不好,没办法。

后面夏明清就不讲那么多了,直接说:“行,不来了是吧?那我就做过记录,你们家有让姑娘缀学的习惯,那以后只要是你们家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村学都不收了。”

“啊?都不收了?!啥意思?”

“意思就是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子,都不收了。”夏明清一脸严肃地说道,“做人要讲信用,你们家名都报了,我们东西都准备好了,结果你人不来了,那说明你们家不讲信用。我们不收不讲信用的人家的孩子。”

一听这话,那人急了。

这女孩子读不读书没什么,但影响到男孩子,这怎么行呢?

他们家可是要男孩子的。

夏明清:“我知道啊,可没办法,我们村学就是有这么一条规矩。你们也可以选择不送我们村学嘛,等你们以后条件好了,把孩子送到镇上去读书,一样的。大昭这么多书塾,总有一个适合你们家。”

“不是……”

“好了,不说了,我还有事呢,先走了啊。”

“不是,我们话还没说完呢。山长,你等等……”

事关儿子,村人急了。

就是他已经生了七个女儿,儿子还没见影呢,他也得急。

这不,过年的时候,他媳妇又怀上了,轮也该轮到儿子了。

说是生了七个,但真正养活的人有四个。

其中三个怎么没的,说不清楚。

有的说是生下来就没的,有的是后来病死的,也有后来被人贩子拐的,总之生了七个,剩下了四个。

最大的那个今年十四,原说想送进村学里混一年,卖个好价钱。但这不是他媳妇又怀上了嘛,家里得有一个帮他媳妇干活,所以他才把老大给留了下来。

这十几个被顶替的女孩名单中,有一大部分的孩子叫“X娣”,而这个得留下来,帮他娘干活的叫“招娣”。

夏明清表示,他才回老家没多久,转了一圈,已经看到过一圈“招娣”了,就是他娘的一个丫鬟都叫招娣。

这些人为了生儿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及。

“这很正常,儿子生下来能顶立门户,给自己养老,女儿生下来能帮什么?养到十几岁就要嫁人,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了,自己又沾不上边,不是废物是什么?谁家会想养一个废物?”

夏明清噎住:“娘,你怎么能说女人是废物?你不也是女人吗?”

白佩佩转过头,望向他,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不是我这么说的,是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你想一想,人头税是怎么收的?”

“年满14周岁,每人一百二十钱。”

“如果不嫁人呢?”

“18岁不嫁人,罚五倍。”

“嫁到别人家的姑娘,还能回娘家孝顺爹娘吗?别说拿钱财孝顺爹娘了,就是回娘家回得勤快了,就要被人说闲话……这是不是大家嘴里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夏明清:“……”

“可儿子呢?他娶媳妇虽然要准备聘礼,但同样的,媳妇也会带嫁妆。要是带得少了,婆家会骂娘家卖女儿,带得厚了,婆家也不会嫌多。那就要问了,婆家花了一笔嫁妆,就赚了一个劳力,娘家赔了一笔嫁妆,还陪了一笔嫁妆,到底谁赚了谁亏了?”

夏明清:“……”

他娘这话,怎么越说越怪了呢?

白佩佩扯了嘴角,皮笑肉不笑:“所以说,女儿都是赔钱货,都赔成这样了,还能不赔吗?老百姓都是会算账的,这么点的经济账他们还是算得清楚的,他们一算清楚的后果就是……女儿是赔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