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胜了楚军一场,班师回营,设宴庆贺,论功行赏。霸王领大军来后,宽恕了打败仗的项襄。过了数日,急欲向韩信再挑战时,项伯前来告知,说随军粮草已经筹齐。霸王大喜,便令聚集众文武,欲兴兵再攻荥阳。忽军探来报:大事不好!霸王一问,才知是九江王英布,听了他人煽惑,斩杀楚使,发兵数万,来攻打彭城。
霸王闻报,怒不可遏,朝南大骂道:“黥面贼!安敢如此!”
不一时,众人都到,得知英布谋反,无不震惊。范增谏道:“英布被人离间,方起叛逆之心。可先使人前往劝说,若不听,再派兵攻打不迟。”
霸王道:“此贼自做了九江王,便和寡人离心离德,再不肯听命于寡人。今日反叛,并非意气用事,而是早怀二心。如若任其放肆,则贻害无穷。”范增道:“话虽如此,终不必倾力征剿。
英布有勇而少谋,但得一良将,便可将其击破。大王只管在此养精蓄锐,一旦九江事毕,即可率军西进,继续讨伐刘季。”
霸王听了,觉着有理,点头道:“亚父之言甚善。”即唤项声上前道:“你随寡人多年,可敢去讨这叛贼?”项声拜道:“但求一员猛将,领兵同去。”霸王道:“黥面贼本领高强,唯有龙且方是他的对手。”便命项声为主将,龙且为副将,领骑兵一万,步兵五万,前去征讨。
前面已有交代,随何带着二十名随从及一些珠宝往九江而去。
一路无话,随何一行抵达九江国都城六邑后,先寻驿馆住下。
随何通过九江王太宰打通关节,可三天也没有见到英布。随何于是游说太宰说:“英布不见我,定是因为楚国强大而汉国弱小,这也正是我出使的原因。你先让我见他,假如我说得对,那是大王所想听的;假如我说得不对,那我随何甘心在九江受死,以表明贵国背汉而亲楚的决心!”
太宰把这话转告了英布,英布召见随何。随何说:“汉王派我送信给大王,我十分诧异您为何与楚那么亲近?”
英布说:“我一向以臣礼侍奉项王。”
随何于是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地说:“您同霸王都是同列的诸侯,而您却以臣礼侍奉他,您定认为楚国强盛,可以依靠。但是霸王伐齐,你就该冲在最前面,为士卒之先锋;就该率九江军队,去做楚国的先锋。而现今您却只发兵四千去帮助霸王,一个向北侍奉别人的人,难道应当这样做吗?汉王攻打楚国彭城,您就该悉发九江之兵渡淮援助霸王,与汉王日夜作战,决一雌雄。而您虽拥有数万之军,却袖手旁观,不肯派一兵一卒。
这是一个依赖他人立国者应当做的吗?您以空名归向楚国,却完全依赖自己,我认为这样做没好处。您之所以不肯背叛楚国,无非是因为汉弱楚强,可是楚兵力虽强,但因项羽违背盟约,杀害义帝,天下人都以不义之名责备他,他还自恃百战百胜,兵强国盛呢。至于汉王,在收降诸侯之后,回守成皋、荥阳,从蜀运来粟谷,辟深沟建营垒,守边地。楚人调回部队,中间隔着梁国,深入敌国八九百里,这时欲战不能,攻城乏力,老弱残兵要从千里之外转运粮食,楚军到达荥阳、成皋时,汉军坚守不出,这样,楚军进不能攻,退不能脱身。所以说楚军是靠不住的。假若楚胜汉,诸侯必定自危而相互救援。可见一旦楚国强盛起来,定会招致天下兵力的对抗。所以楚不如汉,这形势是显而易见的。现在您不归附万无一失的汉,却自托于岌岌可危的楚国,我对大王的做法感到不解。我不认为九江的军队就足以灭楚,大王若发兵背叛楚国,楚霸王必会滞留在齐国数月,这样汉取天下就成了十拿九稳的事了。我恳请大王您归附汉王,汉王定会封您为王,何至于只是占据这区区的九江之地?所以汉王遣臣向您献计,愿大王考虑考虑。”
英布听随何说得头头是道,便说:“看来楚强汉弱只在一时,楚霸王不足以依靠,我听从你的指教。”然英布表面答应,其实并未下定决心叛楚归汉。
其时,项王也遣使来到六邑,并催促英布及早发兵攻打汉军。
英布送走随何之后,复又接待西楚来使。随何听说西楚使者冉颜也到了六邑,寻思道:这英布虽已答应降汉,却尚存疑虑,终还摇摆不定。今若被那冉颜说回去,我岂不是前功尽弃?想到此处,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赶紧穿好衣服,大步流星,径直奔至九江王府。
随何进得王府前厅,把心一横,趋步向前,径直来到冉颜上首座位上坐定。而英布与西楚使者冉颜正在交谈,见随何突然闯入,也甚感窘迫。不承想,随何竟厉声指责冉颜道:“九江王已与汉王缔结盟约,共同讨伐霸王。九江王既已归汉,西楚凭什么让九江王发兵助楚?你等若是识相,就趁早离开;否则,小心你等狗命!”一语既出,英布、冉颜都愕然。冉颜便问道:“你是何人?”随何从容道:“我乃汉使随何也。昨已与九江王约定,共伐西楚。你身为楚使,却蒙在鼓里。”冉颜听了,愈加惊愕,却见那英布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似是默认。冉颜便顿感自己受了欺骗,由是大怒,急起身离座,匆匆离去。
随何见了,暗自欢喜,忙指着冉颜背影对英布道:“事已至此,大王归汉既成事实,当立即杀掉冉颜,不让他回楚,以绝后患!并速速与汉王结盟,并力攻楚。”英布见事已至此,只得派军卒追出去杀冉颜。当下,又作书回复刘邦,表示愿意背楚从汉。
不一会儿,英布所派追杀冉颜等人的军卒返回来,告知:“楚使一行十数人,皆被斩杀。”英布闻报,即刻寻思:那楚王得信,岂能善罢甘休?于是,转身对随何道:“楚使已杀,楚王得知,定将起兵前来问罪,本王只有即刻起兵伐楚,以做对应。请先生留在军中,为寡人出谋划策。”随何当即答应道:“愿为大王效力。”英布心下稍安,遂召集众文武,齐来大厅商议。
随何见大事已定,就派属下离开六邑回关中向刘邦复命。英布告知众文武,自己已将楚使一行尽灭,并询问麾下文武有何应对之策。丞相朱建见英布背楚,知其必败,故劝谏道:“项王勇武天下,大王不可造次,否则将悔之不及。”英布不听。朱建只能退而求其次,说:“项王一旦闻大王杀了楚使,定当兴兵报复。
依臣之见,莫如令人马守住各路要害,先坚壁勿出。我自可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他西楚军再强,能奈我何?”英布却笑道:“相国之言虽然不差,却难合我心意。寡人用兵,素来先发制人,大刀阔斧,不会像小女子般忸怩作态!”英布不肯听朱建言,定要率领淮南军马,北上征伐西楚。待众人散去,九江王即作书一封,让随何遣人带往荥阳,呈给汉王。一连忙了数日,才将军马粮草准备就绪,英布乃留朱建、贲赫坚守六邑,自己亲率五万人马,以随何为行军参谋,兵出寿春,径往彭城而去。
英布率兵马出寿春不到五十里,便有探马来报,说楚王已命项声领大军六万,前来讨伐;西楚军马,已经抵达蕲县。英布听了,大笑道:“果然如我所料。此等小卒,岂是本王敌手!”即令悍将张买引三千兵为前锋,自己与随何、肥诛率领中军随后跟进。
不日,龙且已领前军出蕲县,抵达寿春附近,两军迎头相撞。
英布看见了西楚大军的阵势,壁垒森严,气势汹汹,再忆起往日龙且的骁勇,于是心中已有惧色;而龙且也知英布的武功,于是,两厢对阵,都不敢轻举妄动,各守营寨,并不交战。
翌日,项声领大军至寿春。项声召众将商议道:“我等与英布同军数年,素知其骁勇善战,故此行万不可轻敌。”
龙且闻言笑道:“无妨,末将昨日已与之对阵,看其兵卒皆士气低落,今愿为前部破敌,斩取黥布之首。君侯只在后面率队接应即可。”
英布手下副将张买领三千步军为先锋,首先与西楚前军迎面相会。两军各自摆开阵势,西楚军中,一红脸将军首先跃马出阵。
张买也飞马赶出阵来,喝道:“对面来将,先通报名姓,然后厮杀!”
楚将道:“我乃项声将军帐前先锋官公杲是也。”张买笑道:“原来是个无名之辈。也罢,今先拿你试刀!”拍马舞刀,径奔上前。
公杲大怒,道:“叛将!安敢小觑我!”骤马挺矛,来斗张买。战有十七八个回合,不分胜负。正斗间,便听得背后喊杀声大震,项声率了大军杀奔而来。张买见项声威风凛凛,挥杀自如,料不能敌,于是弃了公杲,领军便走。龙且领着骑兵,在后紧赶。
追出三四里,眼看快要撵上,前面却尘头大起,一军杀将过来。
龙且见九江王亲率人马赶到,便把枪一招,带着骑军往后退了一里,会合项声,一齐扎下军阵。英布已将军马布列开来。项声隔阵相望,只见对面金瓜银斧,黄钺白旄,门旗之下,几位骑将簇拥着九江王英布。其虽然头戴束发金冠,身披锁子金甲,然一脸黥刑留下的疤痕,却是狰狞恐怖。项声策马来到阵前,指着英布喝道:“项王对你不薄,裂地而封王。你为何勾结刘季,兴无名之兵?”英布冷笑道:“这九江王是本王凭功而得,非他人赏赐来。今项羽大逆不道,弑义帝于江南,又遭众诸侯讨伐。本王应汉王之约,发兵讨逆,岂为无名?你乃项羽军前小卒,安敢与我相抗!”
项声冷笑着说:“所谓大逆不道,弑义帝,皆为刘季兴兵伐楚之借口。汝才是他的马前卒,受了他的蒙蔽,还不知悔改!”
说得黥布哑口无言,只得顾左右,道:“谁与本王捉拿这厮?”
一将跃马抡刀,应声而出。英布看时,正是左司马肥诛。西楚军中,龙且纵马挺枪,冲出阵来。项声回马,来看二人交战。
这肥诛,乃是淮南军中一员勇将,一把泼风刀使得精熟;本想在两军阵前逞一逞威风,谁料与龙且只战了二十余回合,便已刀法散乱,败下阵来。英布大怒,令部将贲赫压住阵脚,催动跨下马,来斗龙且。龙且见英布亲出,也不答话,举枪便刺。英布舞动大斧,来斗龙且。战有八十回合,并不能分出胜负来。
项声见了,暗叹道:“这英布,真乃猛将也!”唯恐龙且有失,赶紧鸣金收军。二人分开,各归本阵。龙且问道:“相斗正酣,何故收兵?”项声道:“黥面贼武艺,不在项王之下。将军远道而来,不可力战。且歇一歇,待明日再与他交锋。”龙且知英布确实厉害,便依了。当下由龙且领一万骑军断后,大兵缓缓而退。英布亦不敢用强,也领军马后撤了十里。西楚、淮南两军,一个面北,一个面南,各安下营寨。
翌日,双方各自领军再战。项声仍令龙且为先锋,自己与项悍、项冠为后军接应。当初,英布与龙且各为项王帐下名将,且相识既久,都知对方身手与排兵布阵之习惯。两军对阵便多有冲突,不是你嵌入了我阵,就是我插入了你阵。英布虽骁勇异常,但手下军队毕竟不如西楚大军训练有素,双方只交战片刻,便抵敌不住。
英布正力战龙且,忽闻得后军大哗,纷纷后退。回马一看,原来项声、项悍等已领军从九江军后面杀来。九江军由是大乱,纷纷败逃。英布知楚军素来强悍,更知龙且手中大枪的厉害,故也不敢逞强恋战,只得率众败退。龙且挥动大枪领军趁势掩杀,即获大胜。
英布领军退后二十里方才下寨,又急忙遣人去六邑大营搬救兵。朱建、贲赫所部从六邑匆匆赶来后,英布便与随何议道:“九江军久不经战,此番仓促上阵,锋芒不及楚军,故两战不利。公有何退敌之策?”随何则暗暗寻思:久闻英布骁勇异常,但却暴而无恩,若不使其穷途末路时投归汉王,则势必不会甘心情愿地为汉王所驱使。莫若让其与楚军自相残杀,使其多折些人马,以防日后尾大不掉。主意既定,便回英布道:“素闻大王英雄盖世,举世无双,如何竟连龙且也不能胜?此番,楚将虽以诡计侥幸取胜,却也无大碍。明日可重振雄威,则必定战胜龙且。”英布经随何这一抑一扬的煽动,顿觉精神倍长,一时竟自不量力,急与楚军再拼死一战。
而龙且得胜回营,甚是欣喜。项声道:“英布乃当世良将,今日虽又败一阵,然不足以伤其锐气。我料其明日必会领兵再来。
如此,我等则更须小心应付才是。”一旁项悍也道:“在下也素知英布少谋好战,明日当以伏兵击之,再挫其锐气。”龙且然之,于是便令项声、项悍二将领军出去设伏,自己与项冠在军中等候英布领九江兵再来挑战。
果然,英布歇兵一夜,翌日即又领军至楚营挑战。是时,龙且见英布领军前来,即令项冠为先锋,出营迎敌,自己率大军在后布阵。
两军阵前,项冠先出,挑战英布,英布傲慢无礼,斥责项冠道:“黄口小儿,也敢与黥爷挑战,本爷不愿搭理汝,快唤尔主龙且出来对话!”
龙且闻言,策马冲到英布面前,大声戏怼道:“人言九江王英雄盖世,神勇不在项王之下。孰料昨日一阵,在下便将九江军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不想英王原来竟是脓包饭桶,徒有虚名罢了!”英布大怒,骤马挥斧来战龙且。
龙且奋力用长矛左刺右搠与英布大战了片刻,佯装力怯不敌,向后败去。英布见龙且败退,寻思正好可擒得龙且,便领兵从后追赶。就在将要赶上之时,忽闻得四下喊声大作,待驻马四下观看之时,却见楚将项声、项悍等,各自领军从四面杀出,顿时将九江军截成数段,且一团团围住截杀。
英布正要回马再战,龙且和项冠又领军反杀回来,只见龙且挥动丈八长矛,连刺带挑,杀得九江军哭爹喊娘,乱作一团;杀散了九江军众兵卒,便又直取英布而来。
那领军将九江军分割包围的项声和项悍,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九江军众兵卒杀得纷纷跪地求饶投降。英布一看,大事不好,自知好汉难敌双拳,随即回马便走。
九江军众军士见主将英布抵敌不住,回马败走,也都纷纷弃械逃命,英布见大势已去,只得撇下九江军众兵卒,领着少量残兵败将逃回自家营寨。龙且、项声、项悍等岂肯罢休,率领楚军随后追杀,一直追了三十余里,方才收军回营。
这一战,龙且率领楚军斩杀九江军卒无数,而英布败得晕头转向,逃至大营时收拢残兵,清点人马,已不足千人,粮草也尽为楚军所得,不由得气恼老天不公,埋怨自己时运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