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起兵重新来伐下邳,着调一支前军先行,令灌婴为主将,叮嘱道:“下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汝先攻下相即可。下相由薛公把守,此人虽通韬略,颇有智勇,量非将军敌手。汝军初至,彼必坚守不战。汝不要急攻,只需围住城池,断其粮草。薛公本不愿守,又自以为是,必出城抢粮,将军依我之计,声东击西,自可擒之。”灌婴领令去了。韩信又拨一军,令靳歙为主将,嘱道:“汝领一军,往夺取虑,亦不需交战,若郯公之军欲救下邳,将军当力阻之。这叫围点打援。”靳歙领令而去。韩信唤王周道:“汝领一军,取路佯攻下邳,不许项声领军接应下相、取虑即可。”王周领军而去。行军军师栾说道:“项声乃西楚名将,王周恐不是其对手。”韩信道:“寡人随后提军便行,王周不敌,寡人自挡之。”又发文书令李必、雍齿往下邳来会。安排已定,与召平告别,一路旌旗蔽日,戈戟如林,领军向下邳而去。

灌婴是先行军,首先来攻下相。薛公虽然自负,但项声再三叮嘱,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出城迎战,只得守住城池,勒令士兵勿出。灌婴得韩信密计,亦不强攻,只是令手下将下相城围得水泄不通。下相城中粮少,军食不继,薛公数度遣使往下邳求救,怎奈灌婴人马围裹坚固,无法突围。薛公不由心中着急,暗暗盘算如何减缓城中之急。这日,薛公正在城上点兵,望见齐军以大小车辆搬运粮草,运入灌婴营中。薛公暗思,若夺得粮食,支撑数日,可解下相之困。乃点起三千人马,开城而出,径来争抢粮食。齐兵望见,皆四散逃走了。薛公杀散余众,夺了粮车,正欲推入城中,忽听众军发喊,一支人马杀来,为首乃灌婴部将吕胜也,薛公催马径来交战。没几个回合,数声号炮声起,吕马童、丁礼各自领军杀到,三面夹击。薛公力穷,抵敌不住,急弃三将,夺路回城。但见城上插满齐军旗号,乃灌婴部将王翳趁薛公出城之机,扮作败军,乘机袭了下相城。薛公大惊,只得杀条血路,往投下邳。沿路又被杨武截杀了一阵,掳去不少人马。看看天色将晚,回顾身后,只有十余骑兵马,不敢久留,只得拨马寻小路遁走。

行不到数里,一声炮响,从土山后又涌出数千人马,为首一将,白袍银铠,骏马长枪,乃是齐将灌婴,立马横枪,截住去路。

薛公人困马乏,不敢抵挡,勒马欲回,身后一支人马摆开,乃是灌婴副将杨喜。灌婴对薛公道:“汝已无路可退,何不下马来降?

若敢顽抗,吾正欲为骆甲报仇也!”薛公道:“我乃西楚名将,怎可降汝等贼子。”灌婴大怒,骤马挺枪而出。薛公挥刀来迎,战十个回合,被灌婴一枪挑于马下。灌婴取了首级,收降余众,收军入到下相城中,遣人往韩信处报捷。韩信知灌婴大胜,着靳歙遣人扮作败兵,混入城去,内外夹攻,趁乱取了取虑。郯公弃城而逃,行至半路,遇见项声救兵,郯公诉说败因,问项声道:“君侯既出城来救,不知下邳城如何?”项声道:“吾闻下相已失,恐取虑不保,故来救之,谁知还是晚了。下邳我已吩咐公杲守着,量是无妨。只是眼下兵败,气势低落,恐不能挡韩信大军。”郯公道:“韩信今扎营下邳之东,俗云:‘擒贼先擒王’,不如今晚先劫韩信大营,可出奇制胜。”当下二人商议已定,待天色晚后,分兵两路,项声领兵先进,取路往攻韩信大寨。

齐将王周正攻下邳,因听人言传项声之勇与项羽齐名,心中畏惧,不敢强攻。见项声出城去救取虑,也未敢轻动,乃派人往大营报知韩信。韩信本欲乘虚攻下邳,闻此报,心甚怏怏不乐。

李左车提醒说:“项声虽勇,却也逞强,如出城会到郯公,这两个勇猛之人凑到一处,又见已失二城,必图巧取强夺之计,我军只要趁其夜袭大营之际,围而歼之,必可省却攻坚之难。”韩信闻言大笑道:“他不来劫营,我一时还真取不了下邳。他若来袭,下邳城我便唾手可得。”当下唤李必、靳歙、雍齿、泠耳四将,分领人马伏于大营四面,又唤孔丛、陈贺二将,以密计授之。众将去后,韩信令老弱虚设中军,自领军移入山中,接济四处伏兵。

项声领军夜劫齐营,正行之间,前军一阵躁动,捉来十余人,皆着楚军衣服。项声令来盘问,皆说:“吾等都是下相守军,被齐兵杀散,欲归下邳,道路为汉军所阻,故聚于此以待机会。幸亏遇到君侯,不然尽被齐军所掠也。”项声黑夜之中,不及细辨,乃尽纳入军中。一路三三两两,却也收到不少人马。不多时,已近韩信大营。项声领军先入齐营,却见营中空空****,没有多少人马。项声心中大疑,未敢轻动,且将人马撤出,郯公随后亦到。

二人不知韩信军卒何往,正不知所以,忽闻一声炮响,惊天动地,直唬得二人一身冷汗,魂飞魄动。急上马看,只见火光冲天,齐兵四面杀出:东有李必、南有靳歙、西有雍齿、北有泠耳,四处齐兵,勇不可当。项声、郯公往来冲突,杀开一条血路,落荒而走。齐兵追杀一阵,各自退去。郯公对项声说:“事已至此,唯有杀回下邳,以待项王来救。”项声然之,与郯公趁夜回至下邳。

公杲闻报,登城楼视之,见果是项声回来,忙令开城接入。项声入城坐定,公杲报告:“自君侯离城后,韩信遣人来取城,见末将坚守不战,自领军退了。末将恐韩信别有他计,正在惶恐间,幸亏君侯回来了,下邳城可保也。”项声道:“我中韩信诡计,折损不少人马,得将军保全城池,实是幸事。”正言间,忽听屋外人声鼎沸,项声登城观之,顿时面如土色。属下来报:“城中四下火起,杀声大作,不知哪里来的人马!”项声惊道:“又中了韩信之计!”急下城来看,但见四面房屋俱被点着,火焰冲天,将下邳城照得通红。火光之中,四下里一片叫声。原来路上所收之军,皆是孔丛、陈贺叫人乔装打扮而成,入到城中,乘兵马混乱之时,四面放起火来。项声急忙提刀上马,领兵救火。城外此时也杀声震天,哨兵来报,韩信领军又在攻城,郯公道:“贼兵内外夹攻,下邳已是难保。眼下只能弃城回都,与项他共守彭城,再请霸王发兵来救。”项声无奈,只得领众军卒弃城而走,连夜投彭城而去。

齐王韩信计夺下邳之后,料定项声损兵折将,一时不能复战,只有领军投奔彭城这一条退路。而项声经此一战,方知**之夫的厉害;一路狼狈遁至西楚之都彭城。楚柱国项他接入,询问战事,项声叹道:“韩信引三齐二十万之兵东来,已定楚东及沿海郡县。今下邳已失,彭城临危,如不请大王速回救援,恐都城亦难保矣。”项他大惊道:“彭城虽有甲兵五万,料不能挡韩信二十万之众。你我且分兵坚守,再遣人飞报霸王,请霸王亲率大军来救。”项声道:“只得如此。”当下项他一面发急书往告霸王,一面使项声收集散兵,与城中守军相合。项声合聚两处人马,方得八万之众;项声挑拣原属公杲、郯公、周兰所剩的,历经战阵的五万军卒,出彭城往东五十里扼守要道,以阻韩信进军,而项他则领三万军卒守城。彭城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而韩信之军,既定下邳,军心大振,便整装待发,欲起兵来取彭城。其时,装疯卖傻在外游**的蒯彻,闻韩信已定淮北,恐其又要出兵相助汉王,乃使人捎来一封书信,韩信拆开一看,书中乃曰:臣一亡国之臣,蒙足下不弃,使为左右亲信,相随年余,寸功未立。臣虽驽钝,不忍见足下赴汤蹈火,无谓牺牲。故不惜自损其尊,复来进劝。昔伍员、孙子同相吴王,吴得灭楚,孙子即隐,为何?因其功高,主上不能至信,故归而求安也。而伍员自以功高,权贵无极,志得意满,然虽位及相国,终难免为吴王所害。今公之处境,可比伍员、孙子。足下若欲为孙子,臣自无语可说;若欲为伍员,则是足下自寻苦楚。今足下既请王齐,足见居心,不如听臣之计,使楚、齐并存,与汉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必不至如伍员、文种耳。臣既负汉王,冒死上书,从与不从,俱在足下。

韩信见书,左右为难,遂请李左车来商议。李左车道:“臣与蒯君一般,同汉王素未谋面,只知既为足下之臣,当尽为臣之道。今臣为足下之臣,足下为汉王之臣,臣便是臣下之臣。故使足下为汉不利,是不臣;使臣为足下为汉利而与足下不利,亦是不臣,请大王勿复问。”韩信道:“今我欲助汉以报汉王推食之恩,又忧蒯公之言,不知进退,迷惘甚矣,故请先生指点迷津。”

李左车笑道:“不知进退,不如不进不退,见机而做,明哲保身,方为时事英雄也。”韩信大悟,遂谢道:“幸有先生之高见。”

乃令住兵下邳,令人往河南打探战况。

再说霸王调季心镇守睢阳,令项声尽起大梁之兵,与韩信争夺淮北。消息传到谷城,彭越大喜,招左右商议进取之策,部将张说道:“项羽困守三年,未进寸土,损兵耗粮,计已穷矣,以如今之势,已至彭公复兴之时。今睢阳楚军十万精兵已尽往淮北,大梁空虚,正可图之。项羽虽使季心东来拒我,量此乳臭未干之辈,不当大事,不足为患也。今韩信方定齐地,遂请封王号,汉王不能禁,只得以齐地封之。而魏王已死两年,魏民无主,百姓无不心向主公,魏定之日,魏王之位,量不能旁落。愿主公早日起兵,以成大业。”田横也说:“项羽内忧外患,势不能持久;刘季受困广武山,力亦不能禁止彭公,东魏之地,早晚将属彭公,宜早图之。”彭越大喜,乃大起三军,共计十万军马、步卒,尽出谷城往南而去。一路之上,势不可当,连下燕郭、外黄十几座城。兵至陈留地界,前军来报:楚将季心领军来迎。彭越道:“敌兵已至,不知虚实,当分兵击之。”遂与田横分兵两路,田横扎营狼汤山,彭越将营寨设在鲁水边。

领军前来迎击彭越的季心乃是季布的胞弟,勇猛过人,气盖吴越。恭谨好客,结交天下各路英雄,吴越方圆数千里,士皆愿为其死而无憾。后季心因杀人亡走吴中,由此结识江洋大盗袁盎,并以兄事之,与义士灌夫、籍福也是交厚,后其在会稽郡府任副将的哥哥季布,因归顺了举义的项梁、项羽,乃成为项梁麾下的一员大将。不久,季心也随哥哥来到军中,跟从了项王,任中司马。其时,凡到郅都的使者,皆不敢不对季心以礼相待,足见其名气之大。霸王南征北战,季心长年随军,多有功绩。及独守睢阳,闻彭越起兵,遂领兵来会,亦于鲁水边扎下营寨。

翌日天刚放亮,求胜心切的季心,已按捺不住,弃寨不守,便领兵出至彭越寨前讨战。彭越闻之,领张说、陈仓、奚意、肖原四健将鼓噪而出,两军各自依险布好阵势。阵圆处,季心手持画戟,当先出马喝道:“彭越村夫,敢来决死一战否?”彭越大怒,方欲出阵,身后一将,骤马早出,视之,乃骁将肖原。二人交战,不到三个回合,季心大喝一声,一戟刺肖原于马下。梁将陈仓拍马出迎,战不到十个回合,拨马败走。彭越掣钺亲战,战五十余回合,不分胜负。两边鸣金,各自歇息。

彭越回营对众将说:“敌将英勇,正是对手。”扈辄道:“项王分兵拒敌汉、齐二王,虽势见危,未成败象。故彭公不宜久战,当速定梁地以亡楚。明日,可使田将军由狼汤山夹攻,彭公正面击之,季心兵少,又无地势之忧,一战可败,何必与他赌斗胜负,耗费时日。”彭越道:“公言极是。”乃遣人约田横共同进兵。

翌日,彭越出营挑战,季心领军出,二人亦不答话,杀作一团,战有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负。忽听一棒鼓响,斜刺里杀出一哨人马,为首之将,正是田横,手执长枪,径来助战。二人并力来斗,战十余回合,季心抵挡不住,败归本阵。彭越、田横两军齐出,杀得楚军丢盔弃甲,大败而走。季心欲收兵复战,无奈梁军众多,四下杀来,不可遏止,只得败投睢阳。方至城下,见城上一片赤旗,汉将刘贾、卢绾并立城头,指季心大笑道:“我等奉汉王之命,越东来助梁军,今已得睢阳,汝何不早早来降也!”季心大怒,欲起兵攻城,身后彭越军又至,将季心手下军士尽皆掳去。

季心叹道:“霸王失势,败局已定,我等不知身归何处。”遂奋力杀出重围,单人独骑,投吴中而去。

彭越随后也来到睢阳,率众将入城,与刘贾、卢绾相见,各自叙礼已毕,彭越问刘贾:“自燕城一别,已有数月矣,一向冷暖如何?”刘贾道:“昔日项羽领兵来,其势甚大,明公北走,吾二人势单力薄,只得南遁至柘城,深壁不战,所以自保。今闻彭公复起,特率兵前来,助彭公收复失地。”彭越再谢道:“多谢二公美意。”卢绾笑道:“今番出兵,不同往日,吾闻齐王韩信已大定楚东,项羽势已不再,彭公只管尽收梁地,勿怀犹豫。

项羽苦于东西之患,力不能奈彭公如何。”彭越道:“某已深知,愿二公助我一臂之力。”刘、卢二人齐道:“愿效犬马之劳!”

于是彭越与二人合兵一处,尽收所失之地。

其时,有探马将梁地战事报入广武山,汉王闻之大喜,遂大宴群臣,以示庆贺。宴毕,张良说:“彭越复据大梁,断楚军粮道,项羽力不能止,必将归退。然太公尚在楚营,若大王进剿,每到危难之处,免不了复取太公挟制大王举动,使大王进退两难。

若大王毅然击之,或触犯其心,乘怒杀害太公,大王则背负千古骂名,此为下计也。为今之计,不如遣使往楚营求和,一则太公、吕夫人可安然归汉;二则可使天下之民免去征战之忧。项羽今已疲惫,不敢不从,此乃万全之策也。”汉王道:“如此甚好,不知何人愿为寡人出使楚营。”陆贾出班道:“臣不才,愿往说之。”汉王大喜,遂令陆贾即行。

天下从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霸王此时也已得到淮北、梁地之战况报告,知战局于楚极为不利,却又没有化解之策,正在烦闷之间,闻汉王遣使至,甚是恶之,本欲不见。恒楚出班奏道:“楚军之势,正当不利,且看来使如何说道。”霸王斟酌再三,最后还是宣汉使来见。陆贾入营,以王礼参拜。霸王问道:“汝来此何事?”陆贾道:“楚、汉相持未决,丁壮苦于军旅,老弱疲于奔命,汉王厌之,故使臣来约,请各自罢兵,中分天下,楚还太公、吕夫人,汉回关中,重修于好,以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也。”霸王怒道:“刘季起身亭长,身份卑微,赖我武信君不弃,录为楚臣,几番不利,无不得我项氏之助。既亡秦得王关中,当怀我项族之德,永不言背。却不该领关内之士,劫诸侯之兵,袭我都城,掠我封国,居心叵测如此,难道还振振有词乎?

今既百战百北,遁于山中,惶惶不可终日,焉敢与我中分天下?

汝早回山中,要刘季缴械来降,若不然,待寡人攻破汉营之时,玉石俱焚也!”陆贾欲再言,霸王已拂袖退入内室。陆贾未得尽言,心甚怏怏,只得返回汉营。

汉王见约定不成,又唤张良商议。张良笑道:“此乃项王欲作困兽之争也。大王勿忧,今韩信、彭越俱已成势,臣所言可助大王之三人,唯英布尚不可当一面。今项王苦于分兵,其力不能与大王决战,广武山忧患大减。刘贾、卢绾居梁已久,其势渐壮,今梁地已定,楚食已绝,大王何不发一帛诏书,令二将渡淮相助英布,可定淮南也。淮南一定,项羽四面临敌,败势已定,何愁不得太公与吕夫人?”汉王道:“先生所言极是。”乃提笔作书,令人往东送往刘贾之处。刘贾得汉王之令,遂与卢绾来辞彭越,彭越便于睢阳县署设酒宴,引近臣随行十人陪同,以示相送之意。

酒过数巡,扈辄乘着酒兴,过来把盏,问刘贾道:“将军既得汉王诏令,往伐淮南,打算如何进取?”刘贾道:“吾意将兵至城父,助英王攻城。”扈辄笑道:“如此恐不能速下,仆有一计,若听而为之,可使将军不出十日,尽得淮南之地。”刘贾起身谢道:“愿闻其详。”扈辄道:“寿春乃鱼米之乡,钱粮足备,为淮南重镇。项王之所以遣周殷守于九江,无非是想取寿春之粮以济荥阳。今周殷忧英布之患,重兵守于城父,寿春空虚,极易得也。将军若径往据之,周殷失却根本,军心必乱。仆久闻周殷刚直,素不为项王所重,将军取下寿春,使人诱之,可望使其举城来降。如此兵不血刃,可定淮南千里之地。”刘贾大喜,再三道谢。遂别彭越,兵发寿春。

鱼米之乡寿春由周殷部将张平坚守,仅有军士千余人,闻刘贾兵到,据城为守,不敢交战。刘贾使人入城相劝,张平听之,乃开城受降。刘贾领军入城,遣别将分定六城、九江。不三日,皆报捷而归,刘贾大喜,遂领军向北,与英布会合。

英布与周殷本对峙于城父,闻刘贾、卢绾已定九江,大喜。

遂令起兵,直往城父城下挑战。周殷知广武山战局不利,便令人马守住城池,并不出战。英布挑战不成,出阵来看,望见周殷青袍竹冠,立于城楼之上,乃大声唤道:“项羽之天下,尽被汉王所得,失却人心,今天下义士共讨项羽,其败势已定,汝何苦替他支撑残局,难得善终,不如早早献城降之,量必不失公侯之位也。”周殷道:“你我昔日同殿为臣,共事项王。项王素来待你不薄,为何背主投敌,反击故主?”英布道:“公言谬矣,你我确实共事楚王,但此楚王并非项族,乃是熊氏楚怀王也。昔者,武信君若非借楚裔之名号令天下,焉得海内英雄豪杰舍身从命,共破暴秦乎?然至项羽当权,愚弄天下,以公济私,势无所忌:迁涉故王,追弑义帝,伤天害理。吾为兴楚旧臣,自当会合天下义士,共逐国贼,方显我忠义之心。公为西楚大司马,四载以来,言不为听,计不为从,项王视公辈,如眼中钉、肉中刺,每欲借机除之,怎堪辅佐?今天下尽背项氏,独公力助,此为不识时务也。愿公听吾一言,献城降汉,共除逆贼,方不失为天下俊杰也。”周殷闻之,触动心事,沉吟不语。英布见如此,乃收兵回来,正逢刘贾兵到,遂共议取城之事。英布道:“方才周殷在城上,被我言语打动,意甚踌躇。若得随何在此,遣往城中,凭三寸不烂之舌,必说得周殷来降。”卢绾闻之,笑道:“这有何难,吾愿一试。”英布道:“公为汉王股肱之臣,如何能行此险计?”

卢绾道:“吾昔日在楚怀王殿下,与周殷有过一面之交,知其素为忠直之士也。况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此去料也无妨。”英布大喜,即时请行。

卢绾一人一骑,行至城前,往城上喊道:“吾乃汉使,有事面见周司马,望乞报告。”周殷方才听了英布之言,为之所动,正在进退两难之际,闻汉使到,料必为此事,急令招入。卢绾入城,来见周殷。周殷见是卢绾,惊道:“公为汉王幸臣,向来尊贵,为何独身涉险,莫非欺我不敢杀你?”卢绾道:“吾来为公指一条光明之路,若因此见杀,公岂不为天下人所笑也?”周殷道:“若汝欲做说客,不如早返汉营,免得我一语不听,让汝多费口舌。”卢绾笑道:“公祸不远矣,不思脱难,反欲闭目塞听不成?”周殷道:“我有何祸?”

卢绾道:“公为项王所嫉,先贬后谴,偏居淮南,手下无兵,帐前无将,前不能聚粮草以济荥阳,后不能驱英王以安九江,若见项王,必被责难。今项王受困,亡可待日,公却坐守城父,恍然不觉。项王亡日,汝归何处,殊不知破巢之下,安有完卵?事已急至燃眉,公尚不知身危,还要杀害故友乎?”周殷闻言,沉思半晌,长叹一声道:“公言极是,然我久事项氏,虽知其危,又能如何?”卢绾道:“谚云:‘树倒猢狲散’,今天下人共伐西楚,项王不日将死无葬身之地,岂堪扶持!况一弑主之臣,又不知尊贤,佐他何益?汉王仁厚宽容,百折不易其志,实为天下之主也。公何不弃暗投明,转事明主,少不得封妻荫子,后世得福也。今汉王帐下张良、陈平之流;韩信、英布之辈,无一不是项王故部。然在楚日久,终日难得其志,自入汉营,各尽其才,声名显赫。以公之才,非居人下,何愁不为汉王所重?”周殷然之,遂收点人马,大开城门,随卢绾来汉营投降。

英布、刘贾闻报,列队来迎。刘贾虽为汉王族人,然而英布是淮南王,故刘贾依礼推让,周殷便降于英布帐下。城父既下,九江全郡不日遂定,英布乃统兵收复邻县,刘贾、卢绾相佐。淮南是英布故国,所过之处,尽出归降,于是英布择吉日,重新即位,仍以六安为都。吴芮、梅鋗皆遣使来贺。自此,淮南一带,尽归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