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草蔓柔靡,依墙援而生,故名墙蘼。”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如此描述蔷薇。“柔靡”二字真是传神。“无力蔷薇卧晓枝”,这是秦观《春日》里雨后的蔷薇。
即使不下雨,蔷薇花开时的花枝也需要扶持。我在友人的院子里见过盛开的蔷薇,一枝花的花序上七八朵花同时开,枝条沉得往下坠,主人只得用细绳将它们固定在架子上。风一吹,就是“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的写照。
同样是蔷薇科植物,玫瑰给人的感觉端庄富丽,蔷薇则柔弱娇俏。《红楼梦》第三十回里,龄官在蔷薇架下用金簪子在地上画满“蔷”字。这个画面真是唯美,蔷薇一般袅袅婷婷的少女,让宝玉看得发呆。
蔷薇开在暮春,宋代张炎感叹“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黄庭坚的这阕《清平乐》曲笔转折跌宕起伏,末一句写黄鹂借着风势飞过蔷薇花丛,蔷薇花开意味着春天走到了尽头。用蔷薇给春天作结,既优美又符合节气时令。
在上海,我见到的蔷薇大多是紫红色的浓香粉团蔷薇。四五月间,花瓣繁复的花朵开得满枝都是。看着这轻盈的红云笼罩在篱边墙头,总会不由得慢下脚步,凑上前去赏看,闻一闻那甜蜜的香气。一丛丛蔷薇次第开放,开到尾声时每天落得一地都是花瓣。若是下点小雨,更让人生出惜春的惆怅。有时还会看到变色粉团蔷薇,在同一株花上,可以看到粉色、浅粉色和白色的花,花初开时颜色较深,随后渐渐变浅。
赏蔷薇,我最喜欢去苏州的艺圃。花开时节,一踏入园子,长巷与高墙之间的半空里,密密匝匝开满紫红的蔷薇。越过门厅走在曲巷里,古朴的砖雕门楼、花窗,斑驳的粉墙和清丽的蔷薇相映成趣。初开的花娇红,已经开了几天的花颜色较淡。深浅错落的花色在园林变幻的光影里,仿佛有精魂在其中。
蔷薇花季也是艺圃游客最多的时候,我怕热闹,有时会特意选在花将落未落的时候去,园子里的绿意更深了,蔷薇虽然过了最好的时候,但另有一种沉静的味道。有一次走出艺圃,看见附近一户人家的蔷薇逾墙而出,团团簇簇橙红的花朵披拂在墙头和转砌的门楣上。这样的景致在大城市里几乎已经绝迹了,在苏州却是转个弯就能遇见的寻常风景。
苏州人爱花,不必说园林,就是河边、弄堂口、店门前的花草也打理得很好。我在苏州的平江路上还看到过一株白玉堂。白玉堂是野蔷薇的变种,开复瓣的白色花朵,花瓣顶端有小小的裂口,看起来十分秀气。
藤本、花小,一枝上开很多花的是蔷薇,月季正好相反,许多人以此为依据来分辨蔷薇和月季,实际上这两类植物区分起来并没有这样简单。我在上海的永康路上看到过一种粉红色成簇开放的小花,起初以为是蔷薇,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藤本月季,品种名叫“安吉拉”。除了一些藤本月季,木香花的粉色品种也容易与蔷薇混淆。
其实我只是喜欢花草,并非植物达人,但朋友们往往对我过于信任。他们总会发些图片让我帮着辨认。对于那些没头没脑的蔷薇类花朵照片,我的回复通常是这样的:“这是哪里拍的?花有多大?给个参照物吧。拜托不要光拍正面特写,能不能看看叶子和枝干?”即便他们满足了我的要求,我也多半给不了确切的答案。整个蔷薇属大约有两百种植物,有时查植物图谱或者网络资料也很难对照分辨。
友人网购了一株“月季”,殷勤地照看了几个月,结果开出来是单瓣的白色小花,根本不是卖家秀里花型饱满的月季。这一次我倒是很快得出了结论,那不是月季而是野蔷薇。野蔷薇是蔷薇的原生品种,常被当作现代月季品种嫁接用的砧木,许多观赏蔷薇都是它的变种。“你上次买的‘苦瓜’后来结出了黄瓜,这回不算太离谱。”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
园艺蔷薇给人的印象是柔媚,野生品种的蔷薇则有另一种风情。我在四川旅行时见过扁刺峨眉蔷薇,它直立在山坡上,花朵白得发亮,花茎上深红宽扁的刺看起来颇具威胁性。
蔷薇是香色并具的观赏花,宜置于花架、花格、花墙等处,也可用作花海或花拱门。蔷薇可培育成盆花,有些品种还可作切花。蔷薇的根、茎、叶、花、果实均可药用,有清暑和胃、利湿祛风、和血解毒的功效。蔷薇入药,内服多用水煎,外用多研末撒敷患处。
鲜蔷薇可以用来煮“蔷薇粥”,米粥熬好后调入几朵洗净切细的蔷薇和少许白糖即可,每日一剂,可起到清热解暑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