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乔匆匆冲向前院,还没到天井,拐角处便径直撞进旁人怀里。

她心下一惊,尚未来得及震惊,就闻到了熟悉的冷香。

“你怎么样?”沈南乔急忙退后两步,上下打量对方,“没被人占便宜吧?”

宁肃只一打眼,便猜出个大概,他露出几许笑意,大大方方给小姑娘吃宽心丸。

“你该担心的是别人有没有事。”

沈南乔也不是傻子,心中自然隐约有所猜测,但今日是登门做客,又是大年初一,没有在人家府上闹起来的道理。

她扯开个不大好看的笑容。

“旁人有没有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宁肃怕她心头不虞,特地问道。

“要告辞吗?横竖人你已经见过了。”

沈南乔略略迟疑了下。

宁肃应该是十分看重夏太傅一家的,若为这点小事中途告辞,岂不是让所有人都不痛快?

“没必要,我们是来给太傅拜年的,再说就算是走,也不该是不告而别吧?”

最重要的,她也不想让夏家母女平白看笑话。

不战而退不是当家主母的应对之策。

若是现在贸然告辞,夏太傅夫妇定然会问缘由,可她并没有证据证明,夏夫人母女对宁肃图谋不轨。

“无妨,你若不痛快,我们回去便是了。”宁肃倒是不以为意,“何必膈应自己。”

他大概也没有料到,看着长大的夏家大姑娘竟然会打自己的主意。

刚刚若是他扶了,或者闹将起来,以他和夏家的关系,十有八九是抹不开面子的。

可若是真要他娶,自己也会断然拒绝。

撩起眼皮子看看面前气鼓鼓的小姑娘,有这一个就足够了。

“她不是许了人家吗?”沈南乔明明记得夏老太太提过,她定了宣家啊,“不过是因为人家要守孝,所以才要等两年。”

都等了十几年,难道还等不得这两年?

况且即便是碰瓷儿宁肃,最多也只能做个贵妾吧?

难不成……

“难不成她想当平妻?”因着太过激动,沈南乔这句都有点破音。

说完自己也觉不大好意思,急忙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

不奇怪啊,夏家的家世背景,再加上她本身也是身份贵重的嫡长女,肖想一个平妻倒也不算过分。

宁肃耸耸肩。

“我不知道,她只是在我面前摔了个跤而已。”

沈南乔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宁肃接收到对方不满的目光,立刻又找补了一句。

“怀璧其罪,本来就跟我无关。”

很好,撇清得一干二净。

不过他说的确实没错,宁肃若是早有心思,不会等到今时今日。

联想起今日夏夫人的种种诡异举动,沈南乔几乎可以确定,此时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而且这时机选的也是刚刚好,做得也足够缜密。

就像宁肃说的,人家不过是在他面前“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亏她之前还觉得夏夫人为人不错,看来母亲当年也是识人不清,错把这样的人当成姐妹。

她磨了磨牙。

“越是如此,我越要留下,看看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宁肃敏锐捕抓到了话里的关键词。

“她们?”

沈南乔将事情原委简明扼要讲了一遍,末了气鼓鼓道。

“早知道我把我娘那副头面拿回来了!”

之前倒是没看出来,这丫头还是个舍命不舍财的性子。

怕她把气憋在心里,宁肃又出言安抚。

“等下出去东市大街,如意斋,芙蓉阁,你随便买。”

沈南乔轻哼一声。

“无事献殷勤,你心虚什么?”

宁肃哭笑不得,这会儿倒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之前夏太傅说的,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难怪这么多年,他惧内都惧出惯性了,原来这女人着实是不好惹。

但自己娶的媳妇,就是跪着也要宠到底。

“不管她打什么主意,横竖也没有得逞,何必自己跟自己较劲呢?”

沈南乔柳眉倒竖。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不能因为这一次没得手,就默认以后每一次都不得手啊!”

宁肃言简意赅直接打断了沈南乔的话头。

“你就说你想怎样吧?”

沈南乔略一沉吟,轻笑了下。

“当然是想法子恶心她们啊!”

事已至此,确实没有细究的必要,但决计不能让对方痛快了去。

她亲昵地挽上宁肃的手臂,施施然朝着前院走去。

夏家人口不多,大家也不讲究,所以都在一张大桌上吃饭。

“丫头,快来尝尝这千金菜是什么味道……”夏太傅抖着胡子,有点惋惜,又有点欣慰。

“老头子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他那点小白菜才发芽就掐尖儿了。”夏老太太热情地招呼着。

夏夫人和夏大姑娘一起来的,母女面上都没什么异色。

沈南乔沉了沉气,她知道这才是宅斗的高手,相较之下,平远侯夫人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父亲跟灵均这夫人倒是真投缘。”夏夫人温婉笑笑,仿佛没有刚刚那一幕似的,“不过这孩子确实可人意儿,跟她母亲一样招人喜欢。”

沈南乔压下那股子恶心感,也跟着笑笑。

“以前母亲在世时倒是很少提及夫人,若不是今日夫人主动出示首饰,我还真不知道。”说着举起酒杯,“我代我母亲,敬您一杯。”

这番话前面撇清了亲疏,显得不大客气。但最后又摆出了晚辈姿态,让人无可指摘。

夏太傅看了身边长媳一眼,直觉这里面有事。

但他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是不能事无巨细地问,于是冲下人吩咐。

“去拿些果子露来,别让她们女眷吃醉了。”

“不必。”沈南乔笑容甜蜜,带着明显的蛊惑性,“我也敬夏家姐姐一杯,听闻姐姐定下的夫君是京城第一才子宣家,很是相宜。”

说着,她端起第二杯酒。

夏大姑娘完美的表情微微有了些裂痕,她到底是年轻姑娘,使小伎俩被正主儿识破,多少是有些难堪的。

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宁肃忽然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我替我夫人。”

说着连斟三杯,一饮而尽。

宁厂臣这些年替谁解过围,这是十成十回护的态度。

老太傅见状打趣。

“到底是成了家,知道护着媳妇儿了。”

宁肃难得露出点笑模样。

“好容易娶了个媳妇儿,不护着她,还能护着谁呢?”

夏大姑娘捏着酒杯的手不由自主握紧,夏夫人在桌子底下拍拍她的大腿,露出一副慈母表情。

“灵均父母都不在了,我托大以长嫂身份说句话,你们小夫妇打算什么时候开枝散叶呢?”

一时间,满座皆静。

只见宁肃不慌不忙站起来,也没理会夏夫人,朝夏太傅点点头。

“今日相谈甚欢,改日再带她来拜会恩师。”

说着,便拉起沈南乔的手,径直朝门外走去。

小剧场

沈南乔:好家伙,这是致力于把天聊死啊,正牌婆婆都没问,这哪来的便宜亲戚催生?

宁肃:所以走就是了,何必给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