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乔有一瞬间意外。

原本以为他昨日因细作之事入宫彻夜未归,必然是足够棘手,原本已经做好晚上仍回公主府的准备。

没承想他竟及时赶了过来。

“你若有事,不必特地跑这一趟的。”沈南乔敛了刚刚的阴沉神色,“长公主说晚些来接我,我去她那里也是一样。”

宁肃毫不避讳地当着众人捏了下她的脸。

“那要我还有什么用?”

说着,将视线转移到沈明德身上。

同僚多年,沈明德依然对他有种本能的畏惧,每次他这么看人的时候,一准儿是有人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但见这位权臣慢悠悠地开了口。

“本督也有些纳闷儿了,怎么每次我夫人回娘家,都会有些事让她不痛快呢?”宁肃轻笑了下,“是不是你府上八字和她犯冲?若是如此,那本督可不能让夫人回来受委屈了。”

沈明德原就被沈南乔刚刚那一声“沈尚书”吓得够呛,眼下听宁肃的意思,这是要跟自己断亲啊!

思及至此,他连忙上前几步。

“厂臣千万别这么说,今日既然乔姐儿发话了,我这就把徐姨娘送回她娘家,一劳永逸,免得碍眼。”

沈南乔冷笑了下。

“若是刚刚,这么做也就罢了,但沈静怡不知死活,今日就干脆新帐旧账一起算,若不取了她这条命,我誓不为人!”

宁肃心下微微一惊。

之前便是横刀夺爱抢了她原本的夫君,都没见小姑娘气成这样,这是怎么了?

老太君见宁肃偏袒孙女,松了口气。

但越是如此,越不能让小两口落人褒贬,她朝着宁肃微微颔首。

“姑爷是个明事理的,这大过年一是不吉利,二是她新婚燕尔,手底下惹上人命官司到底不好。”她又缓了缓语气,“朝廷尚有不杀孕妇的法条,是不是再斟酌斟酌?”

此时沈南乔已经从刚刚的震怒中微微清醒了些,她想起之前就连太子都因为怀孕这事高抬贵手了,若是自己执意明着来,显得比太子还要跋扈,容易给宁肃惹事。

况且沈静怡已经是强弩之末,想折腾她,有的是法子,自己确实被刚刚她那些恶形恶状的话冲昏了头。

想到这里。

“那就看在老太君的份上,今日先记下她这条命。”说着便吩咐道,“把这两人先看管起来,绝不许她们跟外头联系。”

老太君立刻叫来府医把脉,只说沈静怡动了些胎气,无甚大碍。

沈明德嗫嚅道:“若是有人问起来,要怎么说呢?”

“谁人问起?问个姨娘作甚?”沈南乔那点不屑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便是真问起,就说她中饱私囊,涉及钱款巨大,有待查证,而且有谋害昔日主母之嫌。”

沈明德战战兢兢又看向沈静怡。

“静怡是平远侯府的贵妾,总不能夜不归宿吧?”

沈南乔笑了笑,眼神渐渐意味深长:“无妨,我亲自送她回去。”

宁肃心下有了底,当即叫了两个厂卫,把沈静怡单独押走。

“带我去瞧瞧你的闺房?”他眼神锁定在沈南乔脸上,“我去给岳母行个礼。”

沈南乔心下一动。

老太君急忙唤过身边的嬷嬷:“去给小姐和姑爷开她那个小院子,我日日让人打扫着,很干净。”

沈宏闻言,清了清嗓子。

“我带姐姐姐夫过去吧。”见众人瞧他,又欲盖弥彰补了句,“顺路而已。”

于是拿了钥匙,他引了沈南乔夫妇往前走。

宁肃见出了老太君的院门,也不避讳。

“她今日怎么招惹你了?”

沈南乔倒有些不好启齿,虽说夫妻一体,但攸关亡母清誉。

而且最重要的是,刚刚沈静怡说的那件事也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亡母信佛,儿时经常带她们姐妹去上香,隆福寺确实去过几次,而且每次都没有老太君和沈明德。

所以刚刚沈静怡开口的时候,有一瞬间,直觉告诉她,对方所言非虚。

但她儿时有段记忆斑驳模糊,所以她有些吃不准真假。

只是下意识觉得,即便是确有其事,也不该成为沈静怡嚼舌头的谈资。

宁肃等了半晌,不见她开口,也不着急,而是故意放慢了脚步。

待到落后沈宏一段距离之后,他才低声询问道。

“是不是因为你亡母的事情?”

沈南乔正想得出神,乍然被人戳破心思,讶然抬头,正对上宁肃的目光。

“你知道些什么?”她听见自己带了颤抖的声音。

宁肃顿了顿,不知为何,眼神扫了下前方昂首阔步的沈宏,这才收回视线。

“应该是你比较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