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乔理智悉数回笼,眼见得遮挡不住,赶紧重新沉入水里,只留个小脑袋在上面喘气。

此时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脸蛋肯定红透了。

宁肃指尖还残留着刚刚沈南乔肩膀皮肤的触感,滚烫的水珠在指尖缓缓燃烧,比真正的灼伤还要难熬。

空气静谧得落针可闻,两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此时谁动,谁就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宁肃努力压下心头的惊涛拍岸,徒劳地解释着。

“我刚刚叫你,你没答应,我以为你……”

“以为我想不开寻了短见?”沈南乔下意识接口,复又清清嗓子,掩饰喉间的沙哑,“我才不会那么傻,选个最最痛苦的死法。”

宁肃像是被触动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心口狠狠抽痛了下。

“任何死法都不会舒服。”

沈南乔脑中的前世记忆席卷而来,皮肉剥离身体的痛楚立刻充斥脑海。

确实,每一种死法都不会舒服,所以他死在暗卫刀下的时候,也应该是痛彻心扉吧。

他撑着残破的身躯还要策马回到平远侯府,只为了临死前见她一面。

这个认知驱动着沈南乔的灵魂,她猛地起身扑上去,结结实实搂住了对方的脖颈。

宁肃刚刚在另一个净房洗漱过,身上已经换了柔软的中衣,此时立刻又湿透了。

潮热一点一点浸润到皮肤里,带着毫无来由的蠢蠢欲动。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沈南乔如同呓语,湿热气息扑在脖颈,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宁肃无奈转过头,从旁边架子上扯过大方巾,将人严丝合缝包裹好。

刚刚灼热未消的指尖不小心碰到那一段玉雪玲珑,不知是该握上去还是该躲开。

“你平日也是这么豪放吗?”他干哑着嗓子,试图缓和气氛,“突然出浴都不带提醒一下的。”

宁肃其实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今晚有些事,似乎已经避无可避。

方巾包裹住她柔软的肩背,两人身上都已是湿漉漉的。

这么蹉跎下去必然会着凉。

宁肃抿了抿唇,只好一个用力,将人从松木浴桶里直接带出来,打横抱起,径直往床的方向走去。

水淋淋漓漓落了一地。

沈南乔从刚刚的冲动中醒过神,隐约觉得事态发展已经不受控制。

屋内地龙烧得很热,所以感觉不到出浴的冷,心头有种灼热以野火燎原之姿在蔓延。

她揽着宁肃的脖子,有种破罐破摔的冲动。

宁肃脸上那抹红已经蔓延到了耳根,这给了沈南乔一些勇气。

他将她放到**,想拨开已经湿漉漉的方巾,又觉不大妥当。

“你自己来。”

身上的水迹已经干得差不多,可她心底却泥泞一片。

他把松软干净的棉被丢过去,转身就要走。

沈南乔下意识去拉,忽然“啪嗒”一声,从他袖口掉出来个东西。

沈南乔定睛去瞧,才发现是个面人儿。

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还是在贴身的中衣里?

某种尘封的记忆忽然复苏,她忽而觉得那东西格外眼熟,脑中灵光乍现。

“这是我丢的那个面人儿!”也是她满腔的少女心事啊!

原本略显狭长的丹凤眼已经被修改成了桃花眼,那眉梢眼角的神气,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宁肃心头升起一股窘迫感。

此时此刻终于能够体会那些犯人在受讯时的感受,原来是这样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的心情。

“你为什么要拿我的面人儿?”

小姑娘的手指死死捏住他袖口,仿佛松一点他就会跑掉似的。

“我在书房地上捡的。”

宁肃觉得羞耻,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把戏下一刻就会被拆穿。

果不其然。

“你胡说,这本来是在博古架上的。”小姑娘的眼神染上了几分狡黠,“那日玲珑说,你曾经把玩过。”

他有一千种理由否认这件事。

东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编出千百种借口。

可此时此刻,他在沈南乔亮晶晶的眼神里,忽然否认不了半个字。

为什么要拿这样一个近乎幼稚的东西?

为什么之前被追问的时候矢口否认?

为什么把它贴身珍藏着?

他做好沈南乔有可能会提问的所有可能,却见小姑娘缓缓笑了。

那点笑容从嘴角扩大到脸颊,慢慢延展到整个眉梢眼角。

她媚眼如丝,红唇微启。

“你也心悦我,对吗?”

那一刻他没有否认的借口,却后知后觉发现她的语病。

“也?”

她藉由攀着他袖子的手缓缓直起身子。

宁肃登时觉得自己的眼神范围变得局促,似乎看哪里都不会。

就听她一字一顿,前所未有地郑重其事。

“我心悦你。”

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隆福寺那场烟火竟然可以持续这么久吗?

淡淡的玫瑰露香味扑入鼻端,紧接着有微凉却柔弱的唇瓣贴上来。

“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