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乔用力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因为太累而出现了幻觉。

因为沈静怡的的确确是从王府里头的地道上来的,地板之下那个出口极其隐秘,表面根本看不出来。

大楚律法明文规定,官员私宅绝不允许私设密道。

她下意识回头看宁肃,见他略挑了挑眉,就知道这应该也是头一次瞧见。

“看来你对这王府的布置,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熟,是吧?”

她嘴上虽然开玩笑说着风凉话,但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天子脚下,厂卫眼底,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挖了这么一条掩人耳目的地道。

换句话说,如果九王爷野心够大的话,这条地道直接通往皇宫也说不定。

到时候宫变,只要直捣老巢,整个大楚都要改朝换代了。

然而眼下更令人惊讶的是,沈静怡松绑之后居然径直坐下了。

这姿态俨然很熟稔,并没有阶下囚的窘迫。

二人看着明显在交流些什么,但却听不到具体内容。

而且整个屋内除了她俩,没有半个丫鬟婆子亦或是内侍随从,显而易见讲的是不可告人的内容。

沈南乔有些着急。

“听不清她们说什么,怎么办?”她压低嗓音建议道,“要么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听听看?”

她虽然前面夹带了个人情绪,但到底没忘了两人此行的目的是要勘探敌情。

宁肃乜了她一眼。

“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好吧?”他轻描淡写地数着,“这宅子可是不大干净,前朝听说曾有官员就枉死在这栋宅子里,好像……就是吊死的吧,人挂在上头,脚悬着晃来晃去,只是不知道在哪棵树而已……”

话音未落,沈南乔就抓紧了他的衣襟。

“不然还是一起去吧,我忽然想到,多个人能多个照应,而且多双眼睛,我还能帮你私下看看,放放风。”

这丫头看风使舵倒是转换的快。

话音未落,沈南乔就感觉自己被人按住头,轻轻埋入怀里。

紧接着几个起落,再睁眼时,已经脚踏实地踩到檐瓦之上了。

心还没有彻底踏实下来,她就猝不及防感觉自己踩到什么东西。

像是人的脚。

想起刚刚宁肃说的吊死鬼,她强忍着才没有叫出声来。

双手捣住嘴巴的同时,脚底打滑,一个趔趄就要栽下去。

沈南乔脑中一片空白,静等着灾难降临,结果下一秒就又被拉回到宁肃怀中。

“专心些。”

沈南乔劫后余生太过紧张,以致于错过宁肃脸上好整以暇的笑。

脚底下随即清晰传来九王妃和沈静怡的谈话,让她暂时忘却了自己的处境。

“东西已经派人送去了,你在我安排的地方就安心先住一阵子吧。”

沈静怡打量着九王妃的面容神情,见她眉宇之间淡定柔和,并没有乘人之危的意思,这才缓缓开口。

“无功不受禄,萍水相逢罢了,王妃这样帮我,必有所图,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没必要兜圈子。”

九王妃缓步走到她身侧,挨着桌畔坐下。

“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九王妃秀致的面孔笼上一层算计,“你要做平远侯府的世子夫人,我可以帮你达成愿望。”

沈静怡双手抚上小腹,不紧不慢接口。

“那王妃要什么呢?沈南乔的性命吗?”

沈南乔明显感觉箍着她腰的那只手紧了紧,这其实并不意外。

九王妃当初既然肯冒险帮一个素不相识的姨娘,自然是看中她身上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这位八面玲珑的王妃目标是宁肃,那么她率先要铲除掉的必然是自己。

只是……

“她都已经是九王妃了,为何还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沈南乔艰难在宁肃怀里回头,“就是我死了,你也未必会娶她啊。”

要娶的话,十年前就娶了。

宁肃冷哼一声。

“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也说不通,退一步说,如果九王爷推翻明帝,九王妃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铲除自己,并不能对她母仪天下多几分帮助。

除非……她只是单纯泄愤。

就听下面九王妃眼风淡淡扫了过去。

“我要她的命作甚?我要她长长久久活着,一步步看我走向最高位。”

沈静怡点点头,她懂这种感觉。

对待敌人最好的法子,不是将她打入地狱,而是让她活着,看自己飞黄腾达。

“王妃有何打算?”沈静怡摸了摸肚子,自嘲笑道,“我现在俨然丧家犬,就算想绝地反击,怕是也没什么法子。”

九王妃笑了笑。

“送断指给宁世子试探,不就是第一步吗?”她抚了抚鬓边的七股钗,“听说世子很是焦急,当场就去找叔祖求助了。”

沈静怡眼睛亮了亮。

他果然还在乎她,不是吗?

九王妃不动声色勾了下唇角:“只可惜,厂臣似乎正在跟厂臣夫人闭门亲热,没有理会他。”

檐瓦之上的沈南乔脸红了红,这倒是被她歪打正着说中了事实。

沈静怡的眼神冷下来,嗤笑道。

“一个太监,能怎么跟她亲热,窝在被子里一起看春宫图吗?”

宁肃溢出声轻笑,压低声音在沈南乔耳畔道。

“下次倒是可以试试。”

不得不说,这主意倒是正中他下怀。

沈南乔努力忽略耳畔的濡湿感。

“我没有那种东西。”

“我有啊。”厂臣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大内这种禁书我曾经收缴了不少,你就是想看历朝历代的珍本,也是有的。”

若不是这里太高,沈南乔简直有种掉头下去的冲动,怎么才经历了一个晚上,他就性情大变了呢?

之前那个冷漠中带点别扭的宁肃去哪里了?

下面的九王妃顿了顿。

“当今皇上对宁肃宠信有加,这些年此地无银三百两,故意放出风声给他找正头夫人。越是这样,人们越会相信他就是被净身了。”她轻笑了下,“所以很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还是如假包换的正经男人。”

沈静怡显然不这么觉得,她摆了摆手指,信誓旦旦。

“那可未必,这几日我一直在观察沈南乔,她绝对是如假包换的处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