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这厢还在犯嘀咕,纠结着要不要正月里找个灵验的庙宇去拜拜时,对面那人已经开了口。

“这是玲珑吧,这些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徐夫人慈爱地看着玲珑,面色愈发和善。

“这些年承蒙你在乔乔身边照顾她,辛苦了。”

玲珑激动得已经语无伦次,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半个字,最后只能求助地看向沈南乔。

“这……这是……活的夫人吗?”

她很想让自己的措辞听起来不那么无礼,但极致的惊讶冲击着大脑,导致现在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沈南乔点点头。

“是活的,不是你见鬼了。”

沈夫人顿了顿,没有把女儿故意的叛逆放在心上。

玲珑一瞬不瞬盯着面前这张跟自家小姐有八分像的面孔,还是当年温婉和煦的模样。

昔日她是犯官之女,原本要被卖入青楼,是夫人好心买下她,教她读书识字,又给小姐做了贴身大丫鬟,不管是吃穿用度都没短了去。

谁知道好人不长命,年纪轻轻便去了,眼下见人死而复生,真是有说不出的感慨。

于是腿弯一软便跪了下来,含泪道。

“奴婢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有机会能再见着夫人。”她抹了把眼泪,“夫人这些年不在,您不知道我们小姐受了多少委屈,不管因为什么,您回来了,往后我们小姐也是有娘亲的孩子了。”

沈夫人被这一番话说的心酸。

沈南乔别过头去,强忍着不说话。

玲珑知道自己有些逾矩,但跟在沈南乔身边那么久,自然深知她这些年的心结,刚刚不过是大着胆子替主子说句话罢了。

如今目的达到,也知道人家母女久别重逢,定然有很多私房话要说,于是恭恭敬敬给沈夫人磕了头。

“奴婢就在外头伺候,小姐有事尽管喊我便是。”

说着便退了下去。

沈夫人缓缓看了眼沈南乔,又瞧了瞧一旁的宁肃,宁肃登时会意。

“夫人可是要我也回避?”

沈夫人擦了擦眼角。

“事无不可对人言,如今你们已是夫妻,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回避的。”

话虽如此,但宁肃纵横朝堂多年,自然是极有眼色的。

他冲沈南乔点点头。

“你们母女多年未见,怕是有体己话要说,我去书房,有事差人去叫我便是。”

宁肃说完也走了。

屋里只剩下母女二人,沈夫人看向阔别多年的女儿,此时灯火通明,愈发看的真切。

“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之后,此时的沈南乔已经恢复了昔日镇定,她走到雕花椅前坐下。

这才慢条斯理开了口。

“沈明德不是我生父,这件事我今日已经知道了。”她看向沈夫人,“不管你愿不愿意说,但作为子女,我认为我至少应该知道,那男人是谁?”

每一份感情,都有个轰轰烈烈的开头,但却未必每一份都能完美收尾。

沈南乔前世深谙这个道理,所以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作为大家闺秀的母亲罔顾世俗,冒险生下自己。

沈夫人摇头叹了口气,似是不知从何说起。

“他有夫人?”这是沈南乔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

沈夫人怔了怔,随即摇头否认。

“那就是父母不允?”

沈夫人又摇了摇头。

沈南乔猛地起身:“该不会是人已经不在了吧?”

若是如此,那自己咄咄逼人就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了,至少不该在母亲伤口上撒盐。

沈夫人顿了顿,似是在考虑如何措辞。

“这件事原本是阴差阳错,并非有意为之。”

不对!

沈南乔眉头蹙得死紧。

依着母亲的性子,若是她不喜欢那人,怕是宁为玉碎,也不会带着自己苟活于世。

可她非但生下了自己,甚至为了让自己长长久久以沈家嫡女的身份存活,非但早早安排了娃娃亲,还借马姨娘的肚子生下了沈宏。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母亲定然是因为深爱那男人,才会事无巨细为自己做了这一切,就像前世的宁肃。

思及至此,她深深叹了口气。

“若你实在不愿说,那便算了吧,”她缓缓又坐回原位,“当年你说假死是因为情势所迫,是明帝开始怀疑你身份了吗?”

见女儿不再追问,沈夫人定了定神。

“当今皇上还未登基时,与我曾有几面之缘,言谈举止间也曾有所试探,我猜他定然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所以不敢用沈府全家去冒险,只得出此下策。”

不知为何,沈南乔一下子想到了夏夫人。

她跟明帝有幼时情谊,又跟母亲私交甚笃,如果是她发现了什么,想借明帝之手除掉母亲,这样就说得通了。

但事情没有定论之前,她不想这么快就让母亲知道自己年轻时所信非人。

毕竟,她已经遇到过不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若是再知道交友不慎……

沈南乔深吸口气。

“今日天色也晚了,有什么事,来日方长,我让人先安排母亲去休息吧。”

沈夫人猛地抬头。

“你刚刚唤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