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肃未曾料到,沈南乔竟然真带着小太子逛起夜市来。

他一路遥遥尾随,就见二人路过杂食摊子,不约而同停下来。

秦朗再不谙世故,也知道不能让姑娘家付钱,于是摸出一锭银子,店家登时傻了眼,他这摊子也不值这么多钱啊。

还是沈南乔从荷包里拈了块碎银递过去。

“用我的吧。”

买完大包小包的青梅,瓜子,果脯和干果,又兑了大把大把铜钱,伸手分给秦朗一把。

“来都来了,干脆玩个够本。”

秦朗不过十几岁,还是少年心性,犹犹豫豫接了钱。

见沈南乔吃果脯吃得起劲儿,也试探着拈了粒青梅送到嘴里,酸甜汁液溢了满口,吃完又忍不住吸吮手指头。

久居宫里的孩子,见什么都是新鲜的,哪怕买个糖葫芦都带着无法比拟的餍足。

宁肃眼见得两人像亲姐弟似的一路走走逛逛,买了簪花,草编笼,又搜罗了一堆不干不净的小吃。

原本心里那点不悦愈发高涨,脸也比平时阴沉。

尾随其后的流云暗忖:知道的以为小夫人帮督主做人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夫人去偷人了。

又走几步,眼见就要到巷子岔口,两人还没有折返的意思。

宁肃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巷子尾不远处有个捏面人儿的摊子。

摊主鬓发斑白,手指灵巧地掐着篦子,这里戳戳那里点点,尚未看真切动作,活灵活现的面人儿便已经做出来了。

沈南乔心下一动,不由自主便走上前。

老摊主见她生的干净齐整,说话也客气许多。

“小姑娘想要个什么花样?不管是天兵天将还是兔儿爷土地老儿,捏出来管保教你满意。”

沈南乔细想了想。

“能不能按我说的样子捏一个,我多多加钱。”

摊主笑出了满脸沟壑。

沈南乔有些不好意思,将头偏向另外一边,眯着眼回忆。

“他性子外冷内热,对在意的人往往掏心掏肺,却又不让人知道。外人皆道是生气,其实是关心则乱。”

小太子微微蹙眉,若有所思,所以大伴对他严格,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

“至于样貌的话,身量颀长,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还有颗极小的米粒痣,肤白胜雪,便是本朝最好看的探花郎,也未及他三分。”

小太子因着这句侧目看她,她观察大伴倒是观察得仔细。

摊主满脸了然。

“一准儿是姑娘的心上人吧?这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瞧都是好看的,否则哪有人能比得过咱们探花郎呢?”

探花韩少功是本朝出了名的美男子,老摊主笃定她是信口开河。

沈南乔怔了怔,再出口的话便带了惶急。

“他真真儿是极好看的。”

小太子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开口帮腔。

“她没撒谎,那人比韩少功好上十倍不止。”

摊主笑得愈发欢快。

“还没改口叫姐夫,就先倒戈了?”

秦朗气结,伸手拉起沈南乔便走。

“我们不捏了。”

孰料转头便撞见个熟悉的人,长身玉立,面若潘安。

秦朗的嚣张气焰登时弱下来,低低唤了句。

“伴伴。”

老摊主也傻了眼,原来这姐弟俩果然没撒谎,天底下竟还有如此标致之人。

沈南乔忍不住转头冲老摊主道。

“我没说错吧!”那语气里带了点显而易见的炫耀。

宁肃没理会老摊主的打量,冲秦朗拱拱手。

“殿下出宫时间有些久了,微臣这就让人护送您回去。”说着顿了顿,“算了,还是微臣亲自走一遭,若是遇见皇上,也好开脱开脱。”

秦朗跟他相交日久,一下子就听出他在忍怒,登时苦了脸。

“大伴别气,孤也是一时好奇,保准不会有下次。”

小太子不动声色扯扯沈南乔的袖口,示意她帮忙说好话。

然而刚刚还话超多的沈南乔,此时三缄其口,眼观鼻鼻观心,像没嘴的葫芦。

宁肃没理会二人的眉眼官司。

“微臣没甚好气的,殿下言重了。”

说毕,他挥挥手,流云如鬼魅般忽然出现。

“好生先把太子送回去,本督一会儿便跟上。”

太子哭丧着脸,回头看向沈南乔,沈南乔爱莫能助地冲他点点头,把刚刚那一大包果脯蜜饯递过去。

“带着吧,若是被软禁,至少还有点能解闷的吃食。”

秦朗被她气得哭笑不得。

但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大伴没有当街发火,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回头瞧瞧那一脸没心没肺的沈南乔,是因为她吗,所以向来严苛的大伴才没那么生气?

待到上马车的时候,他瞧见两个人还站在那儿。

灯火底下,两个玉一样的人儿,比起那日宫里初见,倒显得有几分般配了。

秦朗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大跳,赶紧用力甩甩头,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

他的大伴,没人能配得上。

小剧场

沈南乔:你这样,我要怀疑你对他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