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面露愁容,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他知道,他无法、也不能指责阿米莉亚的决定是自私的。
如果他公开批评对方的决定,可能会招致整个英国魔法界的批评。因为大家都是自私的,都想要第一个从洪水中上岸。
在灾难面前,种族和地域成为了区分你我他的首要标准。任何冠冕堂皇的普世言论,都会被血淋淋的现实肢解。
抛开这些纷繁复杂的思绪,现实的问题是,即便是邓布利多,也无法大批量提供熬制魔药的材料,更别提决定每一支药剂的最终归属了。
在深思熟虑之后,邓布利多轻声询问:“罗格,你介意将魔药配方公之于众吗?”
“这……”罗格表现的有些犹豫,他交叉双臂,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思索。
驱蛇魔药不仅仅能保护麻瓜免受蛇人病毒的侵害,它还具有治疗血液疾病的神奇功效。这意味着每一瓶药剂都价值不菲,能给制作者本人带来丰厚的财富。
公布配方,意味着全世界所有巫师都能绕开专利法,自行熬制魔药。特拉维斯家族无疑会失去该款魔药的垄断地位,痛失即将到手的巨大财富。
在**裸的利益面前,罗格不想谈论生命、善良之类的高尚概念。对他来说,这些太过高贵,与贫穷的自己格格不入。
罗格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很穷,全世界的财富那么多,他仅仅只持有微不足道的一粒微尘。
邓布利多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温和地注视着罗格,等待着他的回答。
长室内一片沉寂,连呼吸声都显得微弱而压抑。墙上的肖像们也转过头来,好奇地注视着这位斯莱特林的学生,期待着他将做出何种决定。
罗格享受着这种紧张的气氛,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需要让邓布利多明白,驱蛇魔药的配方是多么的珍贵,它的价值无法估量。
如果红口白牙就能让他抛弃财富,那邓布利多还不如去劝伏地魔改恶从善。
“邓布利多先生……”罗格最终开口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正式而决绝,“我拒绝了无数的报价,包括阿米莉亚、马尔福……甚至连我母亲杰西卡也认为应该保密。”
邓布利多慈祥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重,但他依旧保持着微笑和耐心,没有打断罗格的话语,只是静静地聆听。
“作为霍格沃茨斯莱特林学院的一名学生,我很乐意将自己的聪明才智贡献出来,为魔法界的发展提供一份力量。”罗格的语气变得有些激昂,眼睛里闪烁着光。
“如果没有斯内普老师的精心培养,我的魔药学不可能达到今天的水平。霍格沃茨的教授们不仅传授了我丰富的知识,更重要的是塑造了我的品格。”
罗格的言辞如此诚挚,连画框里的肖像们也为之动容,不少肖像动情的流下眼泪。
“多好的孩子啊,他还是斯莱特林的学生。”一位肖像感慨地说。
“是啊,即便每支魔药卖1加隆,他也会成为魔法界最富的巫师。”
“他放弃的不是财富,而是一台源源不断制造财富的机器。罗格·特拉维斯,他是一个高尚的巫师、一个伟大的巫师、一个超越世俗趣味,对全世界都有益的巫师!”
“他应该得到所有的荣誉。梅林爵士团一级勋章、学校特别贡献奖。哦,他应该被授予‘大魔法师’的头衔!”又一位肖像激动的呐喊起来。
历任校长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萦绕在罗格耳畔,以至于他都被夸得有些脸红,心里也不免升起洋洋得意的感觉。
其他荣誉也就罢了,“大魔法师”头衔意味着罗格跟邓布利多一样,为魔法世界做出巨大的贡献。
他的名字、他的魔法照片、他所取得的所有成就将会被永久地记录在画片上。随着巧克力蛙的销售,罗格·特拉维斯的名字将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毫无疑问,这是极高的荣誉和嘉奖,甚至连一向冷漠的斯内普也忍不住激动起来。罗格是他的学生,能够培养出如此杰出的魔药师,无疑证明了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卓越能力。
罗格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纷乱情绪,将那些赞美的话语抛诸脑后。
他暗暗告诫自己,这华美的荣誉不过是最现实的利益交换。他不是红灯区的妓女,需要出卖自己换取微不足道的生活费。
他是罗格·特拉维斯,一个神圣纯血巫师家族的继承人。他在斯莱特林学习,遵从着巫师最重要的等价交换原则。
对他来说,荣誉是世界上最无聊、最无趣的东西。就像霍格沃茨级长们胸前的勋章,不过是用来赎买他们的劳动和立场的廉价工艺品。
如果他的目标是未来成为魔法部部长、国际巫师联合会主席、威森加摩首席巫师,甚至是霍格沃茨的校长,那么无偿向魔法世界公开魔药配方将是一块坚实的基石。
这样的举动将会为他赢得无数的支持和赞誉,为他的未来扫除障碍、铺平道路。
然而,罗格并不追求这些。他更愿意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就像在斯莱特林那样,作为一个影子级长,自由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语气柔和却充满了决心:“校长,我感谢您和教授们给予我的一切教导,但我必须遵从自己的心。”
邓布利多眼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他平静地凝视着罗格,等待着最终的答案。
“公开魔药配方并不能救助所有的麻瓜,反而可能带来更大的灾难。”罗格迎着邓布利多深邃而严厉的目光,坚定地说道,“魔药材料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巫师和麻瓜的欲望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邃,贪婪比东非大裂谷还要丑陋。”
“我坚信,一旦配方公开,相关材料将会被巫师们掠夺一空,甚至连蝰蛇都会被抓捕到灭绝。”
“魔法界不乏天才巫师,他们很快会察觉蛇髓汁可以用其他成分代替。无论我们是否愿意,第二张配方都会被研究出来。”
“您或许不知道,如果麻瓜单独喝下一整支驱蛇魔药,他们的血液将得到一次净化。那些白血病之类的血液疾病,会被彻底治愈。”
“我可以断言,这对麻瓜来说是一种类似重生的体验。”罗格无奈的摇摇头,凝视着邓布利多逐渐温和的目光,“麻瓜的权贵们会垄断所有的驱蛇魔药,他们宁愿倒掉,也不会施舍给普通人。”
“公开,意味着无数场谋杀。”他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在安静的校长办公室,不啻于一声惊雷,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因为罗格指出所有人都无法回避的问题:巫师和麻瓜天性是自私的、是恶的。更本质上讲,所有群体天生拥有自己的立场。
蛇人病毒如同一面镜子,清晰的映射出巫师和麻瓜的不同。在它面前,世界被**裸地划分为两半:巫师无恙、麻瓜变异。
驱蛇病毒则是一把量尺,用权力和财富的标准,衡量哪些人能够接受魔药保护,免受灾厄。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按照您的需要,向魔法世界公开魔药配方。”罗格平静的说道,将皮球重新踢回邓布利多脚下。
若是没有罗格的这段发言,邓布利多会非常高兴的表扬罗格的无私,并用成吨的荣誉表彰他为麻瓜做出的贡献。
但是现在,邓布利多犹豫了。他感觉自己像是握着一把炽热的餐刀,一旦送到全世界的巫师手中,麻瓜就可能变成任人宰割的黄油。
他见过那样的场景,就在不久前的美国魔法国会。那些美国巫师利用他们廉价的咒语和魔药,就能肆意驱使麻瓜,将他们变成奴隶、仆人。
巫师们挥舞着魔杖,掌握着魔法的力量,他们的智慧与知识足以撼动麻瓜世界的根基。然而,他们并未因此获得世俗的财富或显赫的地位。
恰恰相反,大部分巫师生活在相对贫瘠的环境中。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身份,以免触犯《保密法》而招致魔法部的严厉惩罚。
“阿不思,《保密法》也是个巨大的障碍。”斯内普恰到好处的送出台阶,用略显深沉的声音解释:“如果我们公开魔药的配方,那么巫师和魔法的世界将不可避免地暴露在麻瓜的目光之下。”
“我建议由各大魔法界提供材料,他们再通过首相、总统之类的,让麻瓜接受混有解药的雨水洗礼。”
罗格暗暗给斯内普点了个赞,这才是尊重所有人利益的绝佳方案。不仅普通的麻瓜能够免受蛇人病毒的威胁,麻瓜世界的统治阶层也能够为自己单独购买驱蛇魔药,保障自身健康。
随着麻瓜财富的有序流入,魔法界将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繁荣。那些曾经低矮狭小的木屋将变得高大而雄伟,幽暗的街道将被魔法灯柱照亮……
然后,巫师们将制作更多的魔法产品。这些产品会通过魔法部和麻瓜世界的统治者们,逐渐流入麻瓜社会。
随着这种交流的增加,曾经严格适用的《保密法》开始显得不合时宜,最终被重新审视和修改。
那个时候,维护《保密法》的邓布利多将会变成彻头彻尾的保守派,少量且多余。
而他,罗格·特拉维斯,只是一个醉心魔药的巫师。他用智慧创造出的魔药,无疑值得相应的回报。
邓布利多陷入了沉默,他内心深处想要反驳罗格的观点,但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足够有力的论点。他习惯了以善良和爱心来劝导他人,但现在这种劝导似乎显得苍白无力。
“唉,这就是斯莱特林吧。”邓布利多无奈地叹息,他对斯莱特林学院的利益优先、实用主义感到既无奈又熟悉。
明知罗格不会轻易放弃驱蛇魔药背后的巨大利益,却无法反对他的提议。最让邓布利多感到难受的,是自己反对自己、自己否决自己。
他的内心在两个声音之间挣扎:既希望世界能够因为爱而变得更加美好,也明白无法同时让所有人为了爱放弃利益。
最后,他在现实面前让步了。
如果人人都献出一份爱,世界有可能变成美好的人间。但聚拢爱的慈善组织,一定能先于世界,提前拥有光明而美好的天上人间。
“咳咳……”邓布利多清了清嗓子,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尴尬和矛盾,“那么……魔药配方暂时还是保持保密状态吧。”他略显无奈的妥协了。
“罗格,我会搜集一些资源,将魔药送到最需要它们的地方。”
罗格微笑着点点头,提高声音大方承诺道:“校长,驱蛇魔药的配方您就留下吧。我一个人,恐怕无法应对未来如此大的需求。”
“如果斯内普老师愿意帮忙,一定能救更多的人。而我,也能把更多精力放在解救蛇人的魔药上。”
“这是当然的。”邓布利多笑了笑,“我也会让斯普劳特教授种上对应的草药,尽量多制作一些。”
他随着看向手提箱,轻轻拍了拍它:“我会带着它们去美国魔法界,利用雷鸟的能力将解药混入大雨中,以覆盖更广的区域。”
罗格微笑着点头,心里暗暗思忖:“美国魔法界又不是受灾最惨重的地方。”
虽然蛇人病毒率先在美国爆发,但除了东西海岸的大城市,其他地方地广人稀。加上冷战刚刚结束不久,那群红脖子末日情节还很重。
在北美广袤的土地上,几乎家家都有地下室,不少人还建了地堡。只要扛过第一波病毒,大多数麻瓜都能幸存下来。
反观其他无组织、无纪律、无科学常识的三无地区,几乎不存在活人。病毒的肆虐是一方面,人的作用才是毁灭的最大原因。
“也对,都没活人了也就不用救了。”罗格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是在讽刺,又似乎是在自嘲,轻声嘀咕道:“省事。”
这两个字虽然省事,但现实就是如此冰凉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