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先生,如何?”

在朝堂上波澜不惊的张贲,此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焦急。

在他身前,一名中年文士面露微笑,不慌不忙道:“大公子放心,我特意询问了壶关来的军士,壶关的那个张闲,是闲人的闲。”

见张贲稍微淡定了一些,贾先生又道:“而且这个张闲,实力在六品之间,而二公子,可是九品天阶,甚至已经触摸到觉醒门槛的绝世天才。”

闻言,张贲渐渐恢复了之前的波澜不惊,但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可是老二的尸体毕竟没有捞到,这个张闲又出现的突然,我是怕……”

贾先生微微一笑,抬手递给张贲一幅画像。

“此画像,是我特意请画师,按照那军士所言,所画的张闲容貌。”

“大公子看看便知,和二公子的玉树临风相比,这个张闲,可有一丝沾边?”

张贲接过画像,迫不及待地展开。

喝!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在这纸上的,赫然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一头乱发,面目狰狞,最令人感到恐怕的是,此人左脸颊上,有一道一指左右的伤疤!

见张贲不说话,贾先生笑道:“这样吧,若大公子还不放心,我便亲自跑一趟壶关,亲眼帮大公子确认一番,如何?”

听贾先生说话,张贲才回过神来,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悦。

“贾先生误会了,有贾先生确认,我怎么会不放心?”

“只是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凶悍丑陋之人,有些惊愕罢了。”

“如今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将汇聚壶关,咱们的目标却是益州,正好利用接下来的机会,好好经营一番,益州那边可是离不开先生的呀。”

“大公子客气了。”

贾先生拱手笑道:“监军离开长安之日,便是我贾穆返回益州之时。”

两人相视一笑,孰不知,那描述张闲容貌的军士,其实当时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而已。

那日战斗刚刚结束,张闲头发是有些散乱。

再加上脸上那道伤疤的确醒目,因此这军士描述的时候,添加了一些自己的想象。

实际上除了发型和伤疤外,他压根就没有看清张闲的样子,可没办法,谁让贾先生给的太多,这不说点什么,可就没有了呀。

……

两天后,长安传来的旨意加急送到了壶关。

正如独孤毅所说,李杰将被押回长安受审,得知此消息,壶关将士们是高兴的。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对他们而言,他们只知道,一直欺压他们的那个人,总算离开了,甚至还有可能被处死。

但张闲知道,李杰回到长安,必活!

当天晚上,张闲悄悄离开了军营。

他没有走官道,而是选择了壶关外一条崎岖难行的山路,这条路鲜有人迹,但却是张闲上一世无意间发现的路。

从里面,就能到下河湾村,然后直达通往屯留的官道。

“希望能够赶上。”

张闲心中默默祈祷着,脚下步伐也更快了许多。

夜色如墨,寒风刺骨。

张闲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经过下河湾村的时候,大公鸡刚刚打鸣。

听着鸡叫声,看着村中渐渐多起来的人影,张闲由衷地笑了,随后又加快了脚步。

天亮时,官道旁。

张闲找了一处山坡,隐藏在茂密的树木丛中,静静地等待着押送李杰的队伍到来。

片刻之后,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闲,你想清楚了吗?”

张闲一愣,连忙回头。

说话的人,是身穿一袭玄衣的独孤柔。

张闲心中一惊,不禁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你跟踪我!”

独孤柔点了点头,来到张闲身边,看着下方的官道。

“你以为你离开军营,能瞒得过我爹爹?”

独孤柔没有看张闲,自顾自道:“他说你离开军营,是要对李杰下手,我不信,便跟来看看。”

“你真的知道,杀了李杰,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

张闲毫不犹豫地点头,“意味着我破坏了规矩,影响了平衡,更严重者,可能导致边关将士从此难以发齐军饷,甚至吃不上饱饭。”

“我知道,这件事的主谋,是当今陛下。”

“他想做什么,我也知道,无非是制衡那一套,当日独孤将军听到我杀了那副将,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神色的时候,我便知道了。”

独孤柔小嘴微张,显得有些诧异。

她没有想到,张闲是真的知道,甚至和她父亲说的有些话,都一模一样。

独孤柔不解道:“那你还……”

“我不服!”

张闲打断了独孤柔的话,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凭什么,这一切的后果,要由无辜的将士,甚至是无辜的百姓承担!”

“因为他们无知,就活该被欺压吗?!”

“李杰所犯之罪,任何一条都是死罪,他明明知道,可是他偏要这么做,因为他的目的,就是想回长安!”

“回到长安,他必能活。”

“所以我不服,他凭什么?!”

独孤柔沉默了,她很想说,凭家世,凭地位。

李杰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犯下再大的罪过,也不可能真的杀了他,最终的结果,无非是贬为庶民,或者流放边疆。

可是,那些为了保卫边关而战死的将士呢?那些为了让将士们吃饱穿暖,而默默忍受苛捐杂税的百姓呢?

谁来为他们讨回公道?

这就是现实,但当她看向张闲那双喷火的双目,她知道,张闲说的没错,凭什么?

沉默片刻后,张闲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和李杰是表兄妹,你出现在此处,我是断然没有机会出手的。”

“回吧。”

张闲默默转身,“终有一日,待我登高之时,必要为这天下不公之事,讨要一个正义公道!”

“等等!”

独孤柔深吸一口气,脆声道:“谁说我们是表兄妹?李杰生母,并非我姑母,我姑母虽嫁给李思,但因为一些原因不能生育。”

“这李杰,其实是妾出。”

“如今我姑母已逝,这李杰与我,准确来讲,并无半点血缘,也无一丝亲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以及马蹄踏地的声音。

押送李杰的队伍,到了。

独孤柔紧紧盯着张闲,“知道这些的你,现在想怎么做?”

张闲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刀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果然,我还是想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