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京都,范闲得知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可是知道,亚牧是战斗力爆表的赛亚人,别说是什么神庙使者和苦修士,就算是一支星际舰队,在他面前也是土鸡瓦狗。
范闲给亚牧发了几条调侃的消息,而后便继续投入到扩大《西游记》影响力的大计之中。
直到这一天,北齐使团与东夷使团同时进京,抵达京都西北面最后一处官驿。
庆帝特下圣旨,准两使团借住皇帝行宫。
三方礼宾官扰嚷数日,终于拟定了进京的日程以及安排。
京都百姓们原本对此非常期待,毕竟在他们心里,这两国邦使不是来谈判的,而是来向他们堂堂大庆递交投降国书的。
不过现在,由于《西游记》大火,京都百姓但凡有几个闲钱的,要么买一本最便宜的自己看,要么就在闲时一窝蜂地涌进茶楼,听那说书先生抑扬顿挫地讲述西游评书。
像使团进京这种本应为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情,此刻反倒是有些被遮蔽了光芒。
对此,庆帝与朝廷方面并不在意,他们认为这是百姓骄傲,因而不以为意。
范闲更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场所谓的外交谈判,注定会以一种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方式落幕。
整座京城,如果说有谁对现在的氛围有些不满的话,那就是皇宫里的长公主了。
虽然她已经决定要与北齐交易,但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眼看着范闲声势越来越盛,长公主心里自然是非常的不舒服。
作为庆余年第一疯批美人,长公主不舒服了,自然也要让其他人不舒服。
于是,在与北齐文坛大家庄墨韩正式见面之前,长公主决定,给范闲这小子上上眼药。
使团进京仅一日的时间,京都的大街小巷里都开始流传一个消息,说是如今当红的小范大人,那位鸿胪寺接待副使,即将迎娶郡主的监察院提司,竟然是当年叶家的后人!
……
……
茶楼中,身穿长衫,手持折扇的说书先生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西游记》第二回的故事。
“……却说那悟空一个筋斗飞出九霄云外,在那天上看到了一座座宫殿,在天边大日的映照下,那宫殿是一片金碧辉煌,空中还不时有仙鹤和仙女飞过。”
“悟空飞过了一道白玉石拱桥,来到一座大门前,门口有两座玉石麒麟,从口中喷出两道清泉,大门上面还写着三个大字——南!天!门!”
说书先生讲得心潮澎湃,底下的百姓也听得憧憬出身。
但那些雅座上的所谓文人才子们,此刻却无心听这西游评书。
他们都在各自交头接耳,脸色稍显古怪地窃窃私语着。
“你们听说了吗,范公子竟然是当年叶家的后人!”
“叶家当年可是谋逆的大罪,如果此事为真,那范公子可就是朝廷钦犯了!”
“诶,兄台慎言,此事来历蹊跷,一日之内遍及全城,想必背后必有人推波助澜……私以为,此事或许是有人在攀诬小范大人。”
“攀诬吗?”一名中年文人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诸位想想,那小范大人有如此文才,却宁肯舍弃科举仕途,也要加入监察院,接手满是铜臭味的内库。”
“对于小范大人的行为,在下一开始是难以理解的。”
“但若这个消息为真,那这一切就都好解释了啊!”
听到此人的话语,雅座上的文人书生们皆是恍然大悟。
“是啊,这内库的前身,本是当年富甲天下的叶氏商行,只是叶家谋逆被查封后,所有的家产才被皇室收入了内库。”
“倘若小范大人真是叶家那位神秘女主人的后代,那他这番行为,就是在夺回自家的产业啊!”
“只是现在,消息败落,别说夺回产业了,我看小范大人马上就要倒霉了……”
旁边的书生闻言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不至于,当年叶氏商行留下的那些掌柜们,现在不也都在庆余堂过得好好的吗!”
另一人反驳道:“那些人只是群管账本的下属罢了,现在出现的可是叶氏商行真正的继承人啊,依我看朝廷只怕要慌了手脚,说不得就会做出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出来。”
旁边的茶楼掌柜擦着冷汗凑了过来,低声道:“几位爷,声音能不能小点,若是监察院的大爷们挺进了耳朵里,我这小买卖还开不开了?”
酒壮怂人胆,雅座上所谓的文人才子们都饮了几杯。
此刻听到掌柜的话语,他们纷纷大笑起来。
“掌柜的,你这是怕什么,这消息已经传遍京城了,那监察院就算再怎么手眼通天,难道还能堵了这满城的悠悠之口吗?”
就在这时,旁边听了许久的年轻书生终于忍不住了。
“叶家?你们说的是哪个叶家啊,莫不是大宗师叶流云的叶?”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时光如白马过隙,让庆国的太多人都快忘了那个金光闪闪的名字。
听到年轻书生的疑惑,年长一些的人们开始轻蔑地笑了起来,果然是些胡子没长齐的年轻小子,连当年威名赫赫的叶氏商行都不知道。
他们觉得,有必要给这些年轻人上一堂课。
“叶家啊,就是当年的天下第一商!”
中年人悠然神往道:“就是那个做出玻璃来当银子卖的叶家。”
有人表示反对,认为这个侧重点没有说清楚:“叶家,就是那个做出肥皂、香水的叶家,喔,香水已经停产十来年了,估计你也没福闻过。”
又有人补充道:“还有烈酒,也是当年叶家做出来的。”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讨论,那些深埋在过去的记忆渐渐苏醒。
大家开始回忆叶家的各种发明创造,你一言我一语,将过去叶家对庆国的改变拼凑了出来。
而那之前对叶家没有概念的年轻书生,此时似乎也回想起了孩童时的青葱记忆。
“我……我想起来了,二踢脚就是叶家做的,我小时候玩过!”
听到年轻人兴奋的声音,众人不由得哈哈一笑。
但紧接着,他们恍然后觉,原来叶家对庆国的改变竟然如此之大!
叶氏商行带来的新鲜玩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遍布了整个天下。
发现了这一点,众人的声音渐渐沉寂,显然已经有些兴趣缺缺。
原因也很简单,在叶家存在的时候,京都是何等的有趣,每日都有新鲜玩意出现。
但在叶家被查封后,京都重新变成了一潭死水,在过去的十几年间,竟无一丝改变!
就在茶楼的氛围渐渐有些沉寂的时候,两名神色冷峻的客人从下方听书的百姓人群中站起,掏出监察院八处的牌子,命令众人配合行事。
看到这一幕,方才声音最大的那几人顿时脸色煞白。
……
……
皇宫,御书房。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语气干涩地说道:“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我,陛下,范建,费介,还有范老夫人这五个人,依臣看来,这五个人都不可能将此事泄露出去。”
庆帝缓缓转身,那双往日深邃如渊的漆黑眸子中,此刻却是怒火熊熊。
“都不可能泄露出去,那你说,这满城百姓是怎么知道的?!”
“……”
陈萍萍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长公主,嫌疑最大。”
庆帝闻言皱起眉头:“李云睿?”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神色平静地拱手道:“回陛下,之前范闲在儋州遇刺,系有人伪造监察院密令,此事当时虽已有定论,但臣却暗中怀疑,监察院中必有内应。”
庆帝挥了挥袖袍,不耐烦道:“这你跟朕说过,朕命你彻查此事……难道,现在已经有结果了?”
说道最后一句话,庆帝脸上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陈萍萍恭声道:“回陛下,监察院一处主办朱格,已经暗中投靠了长公主。”
庆帝微微眯起眼睛,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问道:“朱格又是怎么知道的?”
陈萍萍叹了口气道:“朱格是监察院一处主办,一处负责监察京都官员,最擅长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官员的隐秘与阴谋。”
“范闲进京后,陛下的种种行为和态度,臣的种种行为和态度,还有范建的种种行为和态度,或许都让他对范闲的生母身份有些所猜测……”
庆帝缓缓道:“你是想说,他是猜到的?”
陈萍萍叹气道:“只有这一个答案……陛下,可要臣追查到底?”
听到陈萍萍的话语,庆帝不由得沉默下来,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他知道,一旦有了怀疑目标,以监察院的能力,必然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而李云睿,肯定是经不住查的。
庆帝已经隐隐确定,这件事大概率就是李云睿做的。
毕竟北齐使团与东夷使团刚刚进京,在这种时候,敢放出消息,毁掉鸿胪寺接待副使的名声,这种事情估计也就只有李云睿那个疯女人会做得出。
“看来云睿并不知道他是我的骨肉。”
庆帝沉默良久后,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如果李云睿知道范闲的亲生父亲其实是皇帝的话,她肯定不会再揭穿范闲的身世,因为那样就不再是针对范闲,而是在针对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