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展昭立刻回过神来。

他自知失言,连忙起身,欲拱手道歉。

紫山真人微微一笑,抬手制止展昭,笑着说道:“施主,又见面了。”

展昭摇头,连称不敢,而后恭敬拱手道:“原来白兄所说的高人,就是道长,此前钱塘县中,是展昭有眼不识泰山,如有冒犯,还请真人海涵!”

紫山真人呵呵一笑,直言无妨。

白玉堂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原来那晚你们见过面啊!”

展昭点了点头,而后望着紫山真人身后的高大少年,迟疑道:“那这位,就是四个月前跟随在道长身边的那位少年吗?”

“当然。”

许仙先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而后有些狐疑地问道:“展大哥,你难道没有认出我来吗?”

“……”

展昭讪笑一声,干巴巴地说道:“数月不见,令高足变化甚大,展某一时间不敢相认……”

紫山真人摆了摆手,道:“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是拔个子的年纪,窜得快点,也很正常!”

……真的正常吗?

展昭望着眼前身高一米八五,胸肌几乎撑爆道袍的壮汉,又回想起四个月前,小巷中身材单薄的清秀少年,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与此同时,紫山真人命徒弟去取茶水,自己坐在椅子上,瞥着二人道:“劣徒急唤我出关,说是开封府包公有难,此事可是当真?”

“……当真!”

见紫山真人直入正题,展昭与白玉堂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前者望着紫山真人,将此前跟许仙说过的话又附属了一遍。

紫山真人听完后,皱了皱眉,道:“许是什么害人的魇魔咒法……”

此言一出,展昭与白玉堂立刻对视一眼,但他们却并没有太过惊喜激动。

白玉堂皱起眉头,疑惑问道:“道长,你此前曾对我说,朝廷秉持天命,凡官府中人,身上皆有龙虎气与官火庇佑。”

“包公乃钦派监察御史,位高权重,身上龙虎气更是远胜寻常官员。”

“似这等人物,早已是妖邪不侵,又怎会被魇魔咒法所害?”

在这个仙神妖魔混杂的世界,凡间朝廷,自然也没少跟一些神鬼奇事打交道。

因此,在医道手段没有作用后,他们也想过可能有妖人作法,暗害包公。

展昭等人甚至还请来了不少道士和尚,为包公作法驱邪,但都没有作用。

紫山真人摇了摇头,轻声道:“贫道既然能道出龙虎气的大名,就说明我等对此早有研究。”

“诚如白施主所说,似包公这等位高权重之人,其身上的龙虎气堪称万毒不侵,但这并不代表龙虎气就真的无敌。”

“不瞒二位,单是贫道所知,就有不下三种办法可将其破除。”

白玉堂与展昭对视一眼,纷纷凝重道:“计将安出?”

紫山真人瞥了眼端着茶壶走进来的许仙,语气悠悠道:“最广为人知的办法,就是煽动造反,或者引他国之力掀起战争,以此来削弱朝廷国运,令龙虎之气动**。”

“但这种方法干涉甚大,牵扯甚广,等闲不会有人使用。”

“而且冲击国运,致使天下动**,也会将布局者拖入局中,强迫其以身入局,若是一個不小心,就会落得个魂飞魄散,身死道消的下场……”

说着,紫山真人顿了顿,瞥着二人道:“说到这里,你们应该也都想起了一个名字吧?”

白玉堂与展昭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凝重道:“东汉末年,大贤良师张角。”

说完,展昭立刻道:“道长,我观这天下承平,江山稳固,辽国与大宋也鲜有战争,应该不是使用的这种方法吧?”

紫山真人点了点头,继续道:“至于剩下的两种方法,第二种方法与第一种虽有不同,但原理上大同小异,都是使时局动**,以此来削弱龙虎气。”

“具体的方法有很多,可以蛊惑百姓,传教天下,如白莲教,或者搭建大阵,血祭生民……”

随着紫山真人侃侃而谈,白玉堂与展昭的眼神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旁边倒茶的许仙也是动作一僵,连忙用眼神示意,提醒自家师父不用说得这么详细。

待注意到许仙的眼神,紫山真人回过神来,有些意犹未尽地终止了这个话题,转而道:“不过这一方法同样牵扯很广,很难隐藏,所以,那暗害包公之人,很有可能使用了第三种方法。”

展昭与白玉堂对视一眼,神色凝重道:“请道长细说。”

紫山真人悠悠道:“很简单,打不过,那就加入!”

听到这句话,展昭、白玉堂与许仙皆是一怔。

紫山真人笑着说道:“听不懂吗,那贫道就再说细点,比如以身入局,成为大宋国师,或者寻一位同样位高权重的大官,让他身上的龙虎气与包公身上的龙虎气相冲,借着两虎相争的局面,施术者就可以避开反噬,咒杀包公!”

此言一出,白玉堂与展昭皆是虎躯一震。

就是这个!

白玉堂皱起眉头,低声道:“大宋并无国师,那就是朝中有大官在暗处作妖了!”

展昭紧紧攥起拳头,一脸怒容:“果然有奸人暗害包公!”

紫山真人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水,道:“二位可有什么头绪吗?”展昭皱起眉头,沉吟思索,但良久之后,依然说不出个一二三四。

白玉堂疑惑道:“怎么了?”

展昭叹了口气道:“包公为人刚正,为官清廉,再加铁面无私,忠正耿直,若说这朝中大官有谁对包公问心无愧的话,我倒是能找出几个,但若说有谁对包公不满的话,那可就太多了!”

听到这句话,白玉堂和许仙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展昭想不到,而是目标太多了,一时间不好判断。

这真是……

白玉堂摇了摇头,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讥讽。

展昭霍然起身,神色郑重地拱手,朝着紫山真人一拜到底。

身为天下少有的武道高手,展昭从不怕事情太难,就怕找不到目标。

此前包府请来诸多医道圣手,皆对包公的症状没有头绪,展昭就算武艺再高,能力再强,也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而今找到紫山真人,对方一语道破天机,怎能不让他心生感激。

待直起身,展昭郑重拱手道:“多谢道长,展某这就回京,查遍朝中各大重臣的府邸,定能抓到那作法的妖人!”

说完,他立刻起身,意欲离去。

“等等!”

紫山真人挥了挥袖,房间大门顿时紧紧闭合。

展昭微微一怔,转过身来,疑惑地望向紫山真人。

紫山真人摇了摇头道:“施主莫要性急,贫道可还没说完呢!”

“包公所中妖法,与魇咒类似,但具体是何种魇咒,还不得而知,据贫道所知,某些魇魔咒术的施法周期极为短暂,最短的仅需七天,就能令中咒者身死道消。”

“展施主,不知包公中咒至今,已经过去几天了?”

展昭闻言一惊,连忙道:“今日正好是第六天!”

紫山真人叹息道:“那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展昭心急如焚,来回踱步:“一日一夜,遍查全京,这……这怎么查得过来!”

而且不只是朝中高官,那些外放的地方大吏,也很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许仙与白玉堂也是面露担忧。

前者心中焦急,忍不住道:“师父,您应该有办法吧?”

紫山真人瞥了他一眼,而后撑着木椅扶手站起身,轻声叹息道:“也罢,既是包公遇难,贫道便破例出山,为相府平了此劫吧!”

此言一出,许仙与白玉堂皆是满脸惊喜。

展昭愣了一会,而后郑重拱手道:“道长胸怀大义,在下佩服,点化之恩,在下替相府上下愧领,但出山一事,就不必了……”

“……啊?”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在装模作样的紫山真人顿时一愣。

旁边的许仙和白玉堂也是一怔,满脸不解地望着他。

“为何?”

展昭摇了摇头,坚定道:“冒昧来访,已是罪过,若还要道长出山,自损修为,干涉朝堂,这让展昭心中如何自处?”

“至于包公的事情,以我的脚力,只要不眠不休,遍查京都不是问题,顶多手尾难以处理干净,会被弹劾,丢掉官职罢了!”

……这是哪个版本的展昭,怎么这么死脑筋?

紫山真人嘴角一扯,摇头道:“施主此言差矣,正所谓行善因,结善果,贫道愿意出山,乃是包公结下的善因,贫道不过是还以善果罢了,施主不必为此忧心!”

这一席话说得大义凛然,听得展昭感动不已。

突然,他曲下膝盖,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在紫山真人面前。

紫山真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挥袖,以法力将展昭托起。

但展昭不愧是当今江湖的绝世高手,在紫山真人用出法力后,依然硬顶着那股力道,朝着紫山真人磕了一个响头。

“嘭!”

一声巨响,展昭的双膝与额头都深深镶嵌进地面,将那墨玉铺就的地砖撞出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痕。

紫山真人见状一呆,旋即满头黑线地望着那遍布裂痕的玉砖。

白玉堂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将展昭扶起,叹息道:“展兄这是何必……”

展昭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刚想开口,便看到紫山真人阴沉着脸地来到他面前。

“道长……”

没等展昭说完,紫山真人便打断了他的话语,没好气地说道:“别说了,咱们现在就启程,等到了包公府上,别忘了把单子报上去就行。”

展昭闻言一呆:“单子,什么单子?”

“你说呢?”紫山真人瞪了他一眼,而后指着脚下的裂痕道,“当然是道爷的墨玉地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