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窦老头大喝一声,脸色铁青地赶了过来,怒气冲冲地瞪着众衙役道:“哪里来的狗才,竟敢私闯我窦家后宅,当真以为我窦家就这么好欺负吗?!”

为首的汉子舞了下水火棍,笑嘻嘻地望着窦老头道:“老公爷息怒,小的也是奉命办差,如果您老人家不打算公然把小的几个干掉的话,还请让开一条路,小的好回去交差。”

“你们是谁,奉了谁的命,要办什么差?”

窦老头冷静了下来,迅速发现了不对,这十几个衙役明显武艺不凡,而且有恃无恐,面对他这个老国公也依旧面无惧色。

很明显,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衙役。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回老公爷的话,小的是长安县衙的衙役,自然是奉了县令大人的命,前来带走被做成人蜡的绿竹姑娘的尸体……”

长安县衙的衙役敢冲击窦家的后宅?

我信你个鬼!

窦老头心中破口大骂,但面上还是挤出笑容,道:“这位兄弟,都是在长安过日子,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你肯退一步,我窦家深感大恩,这是老夫的一点小心意,如果诸位愿意退让,日后窦家还有重礼答谢……”

说着,窦老头掏出一枚看上去便价值不菲的孔雀玉佩。

为首的汉子眨了眨眼,伸手接过玉佩,把玩一二后,塞进怀中。

窦老头脸上露出笑容,但紧接着,他便听到那汉子笑着说道:“有钱就好办事了,弟兄们,钱我已经收了,咱们也别让老爷子难做,说好了退一步,咱们退十步,别让人家说咱们收钱不办事!”

话音未落,众衙役们纷纷向后退去,但他们此时正对着院门,退后的方向就是窦家的灵堂。

看到这一幕,窦老头脸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那汉子,年迈的身躯也有些摇摇欲坠。

那汉子哈哈大笑,毫不在意窦老头被自己气到的模样,当即招呼着众人直奔灵堂。

到了灵堂,绿竹姑娘的尸体依旧盘坐在棺椁旁。

洪城看到那姑娘的模样,不禁长叹一声,大手一挥,指挥着身后众人前去抬人。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雷声大作,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天边传来,吸引了整座长安城的注意。

洪城皱起眉头,下意识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的乌云,只见无数蓝白色的雷霆在云层间涌动,似乎下一秒便会从天而降。

看到这一幕,洪城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就在这时,灵堂中的衙役发出惊呼,竟是也被金光所阻,无法动摇那尸首半分。

“……这是怎么回事?”

洪城与一众百骑司衙役惊愕地望着身体笼罩金光的绿竹姑娘。

后面带着护院追过来的窦怀恩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喜,当即装腔作势地怒哼一声:“我窦家香火传承何其悠久,灵堂自有祖宗庇护,岂能容尔等放肆!”

一席话听得洪城等人大惊失色,纷纷向后退去,惊疑不定地望着灵堂。

窦怀恩脸上露出笑容,刚想继续恐吓洪城等人的时候,天空中突然雷光大作,一道水桶粗细的蓝白色雷霆从天而降,将窦怀恩劈成了一具焦尸。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灵堂内外的衙役和护院们纷纷一呆。

待浓郁的肉焦味扩散开来,众人终于回过神来。

“锵——锵——”

窦家的护院们纷纷扔掉手中长刀,双腿瘫软地倒在地上,惊恐地望着那具屹立不倒的焦尸。

洪城与一众百骑司精锐也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场景。

就在这时,身后的灵堂中,那张被钉在棺材上的纸条突然飘起,在众目睽睽下凭空自燃,刹那间便化作飞灰彻底消散。

洪城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待回过神来后,他咬了咬牙,连忙指挥着身边的衙役将棺材板拆下,放在绿竹姑娘身边。

果然,这一次,绿竹姑娘的体表不再有金光迸现。

洪城与百骑司精锐们强压着心中震惊,恭恭敬敬地将盘膝而坐的绿竹姑娘抬上去,这才抬着绿竹姑娘的尸体走出了灵堂。

此时,窦家的人早已被这超自然的景象吓得不敢动弹。

见洪城等人抬着那尊人蜡走来,他们不仅不敢上前,而且还惊恐地向后倒退,主动让出一条路,眼睁睁看着他们抬走了绿竹姑娘的尸体。

走出窦家大门后,洪城一行人还是心有余悸。

左右两边的百骑司精锐忍不住低声感慨道:“真他娘的邪乎啊!”

“都闭嘴!好好办你的差!”

洪城低喝一声,众百骑司精锐纷纷噤声,默不作言。

洪城强忍着没有去看棺材板上的绿竹姑娘,就这么直视着前方,在天空中隐隐约约的闷雷声中,朝着长安县衙的方向赶去。

不多时,洪城一行人终于将绿竹姑娘的尸体抬了过来。

周围的百姓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眼神隐含愤恨与哀伤地望着那具盘坐的僵硬尸体。

正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野兽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哉?

云烨站在县衙门口,看到县衙外百姓们复杂的眼神,心知时机已至,于是怒声道:“乡亲们,都好好看清楚了,这便是那窦家贼子用绿竹姑娘制成的人蜡!”“窦氏恶贼,丧尽天良,罪孽滔天,如此歹毒的恶行,人若不除,天必诛之!!”

“轰隆隆!”

随着云烨的一声怒喝,天空中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霆巨响。

站在县衙堂中的县令县丞们皆是身躯一颤,目光敬畏地望向天空中的乌云。

抬着棺材板的洪城等人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县衙门口那位正气凌然的少年侯爷。

他们都见到了那张自燃的纸条,自然知道上面都写着些什么……难道说?

洪城眼神微动,望着云烨的目光变得越发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县衙外的百姓们也都惊愕于‘上天’的回应。

夹杂在百姓中的云家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强忍着激动,振臂高呼。

“窦氏恶贼,丧尽天良,人若不除,天必诛之!”

一开始,只是云烨提前安排的人手在高呼,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附和,无数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直冲云霄,在天空中回**。

如此鼎沸的人声,不仅飘过了县衙,甚至传到了兴化坊中。

窦家宅院,窦老头本就一夜未眠,精神衰弱,方才眼见着绿竹姑娘被抬走,他当即气得浑身发抖,两眼一翻,便昏死了过去。

好在身边的老仆抢救及时,掐着人中将他唤醒。

刚一苏醒,窦老头便听到了院墙外隐隐传来的高呼声。

“窦氏恶贼,丧尽天良,人若不除,天必诛之!”

那与字条上完全一致的十六個字,如同一柄利剑,刺入窦家众人的胸膛,令窦老头和所有窦家人纷纷脸色惨白,如入绝境。

“天意……这是天意!”

窦老头跌在地上,一脸绝望地喃喃自语。

在这般绝望的氛围中,终于有窦家护院支撑不住,当即扔掉手中长刀,一边恐惧地大叫,一边疯狂地跑向院外。

“轰隆!”

就在那人左脚迈出窦家大门的一瞬间,一道水桶粗的雷霆从天空中劈落,将其劈成一具焦尸。

身后同样逃跑的护院们立刻停下脚步,惊恐而又绝望地望着门口处随风飘散成灰烬的尸体。

“这……这……”

他们恐惧地连连后退,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的人,还试图翻墙逃遁。

但可惜,老天爷一旦长了眼,就不可能容许他们钻空子,无论是走大门,还是翻高墙,只要他们身上有罪业,就会被天空中降下的雷霆劈成焦尸。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老天爷惩罚。

有几个年纪较小,刚进府里做事的仆役,都平安无事地逃出了大门,其中就有那天晚上,在林中天手中逃过一命的少年。

看到这一幕,窦家府上的下人们终于坐不住了。

无论是仆役丫鬟,还是护院私兵,纷纷争先恐后地逃遁。

与此同时,兴化坊接连劈落的雷霆,终于引起了县衙外百姓们的注意。

他们惊愕地望着兴化坊的方向,似乎被这天雷降世的场面给惊到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兴奋地大喊一声:“是窦家!”

“那落雷之处,就是兴化坊的窦家!”

“晴天霹雳,晴天霹雳啊!”

“这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百姓们兴奋地相互议论着,声音犹如蜂鸣般嗡嗡作响。

关中人本就不缺血性,不知谁喊了句去看窦家看看,密密麻麻的人群瞬间就涌动起来,沿途不断地有人加入,队伍越来越壮大,最后已经到了全城盈沸的地步。

望着如同洪流般涌向兴化坊的百姓,洪城强忍着心中惊惧,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云侯,这架势,别说是一个窦家,就算是冲击皇宫,也够了吧?”

云烨站在棺材板旁边,瞥了洪城一眼,而后转头望着绿竹姑娘,轻声道:“这样也好,正好让长安的世家大族们看看,什么叫人言可畏,民意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