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属司销骨狱。

一个黑暗暗的房间,仅有一个四方的小口子往里投进一束光亮。

房间地上湿漉漉的,那抹光亮衬着水光,隐隐有些暗红,似乎是沉积许久的血水,都有些粘腻。

屋中一股难闻的气味,湿漉的水汽,血腥味,馊味,霉菌味,交杂在一起,闻的久了,便感觉头晕目眩。

屋子两侧乌压压摆放着一堆刑具。

有石轮、麻绳、长鞭、短鞭、钉子、匕首、铁链......

中间,一个人被绑在十字木架上。

他背对着光亮,双手、脖子被铁链死死的锁住。

双腿无力的耷拉在下方。

他低垂着脑袋,身上有大片的血痕,嘴角有血丝拉下。

他的眼睛肿了一大块,只能勉强睁开,他无精打采的喘着气。

面前,左侧放着一盆火炉,里头燃烧着熊熊烈火。

右侧,是两个水缸,一盆清水提升醒脑,一盆水上漂浮着许多辣椒,更是刺激人的神经。

辣椒水浇在伤口上,便能让人痛的死去活来,奄奄一息时再浇上一盆清水,昏不过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烈火灼烧,一只红铜烙铁此刻便置于上空。

“怎么,还不肯说实话吗,到底是谁让你干的!”

一道凌厉的男声传来。

“呵呵......”

被绑着的人嗤笑片刻。

他缓缓抬起头。

吃力的喘着气,长发绕着血气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只肿胀的眼睛,可怖至极。

他盯着面前的拿着红铜烙铁的男子,不屑出声道,“没有人,我就是看那女人不顺眼,想杀她,怎么了!”

他咬着牙,虽没有力气,语气却仍是发狠。

说完,便重重的喘着气,但仍是在笑。

厚重的喘息声混杂着嗤笑,绕着整个屋子。

“平苦百姓,生活不顺,我杀个人怎么了......”

“不过是我倒霉,碰着了达官显贵,要是杀的是个小老百姓,说不准我躲个一阵便没事了......”

他低低的念叨着。

语气不屑。

安瑜愤愤扔下红铜烙铁。

火星子蹦上他的黑衣,烧出一个小洞。

他不在意的拍了拍。

此时,他束着发髻,一身利落的黑衣。

不同于白日花孔雀的形象,宛若变了一个人。

面色阴沉,双眉紧锁。

他双手环胸,定定的盯着面前的犯人。

啐了一口,骂道,“我呸,真是个硬骨头。”

“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这销骨狱一百九十九道刑罚,如今才用了十二道,你便这副模样,真以为自己撑的下去,撑得到你背后的人来救你吗?”

“我告诉你!”

“能站着走出这里的人,要么就是扛不住说了实话的,要么......”

他面色一转,狠狠道,“便只能被抬着出去。”

“硬骨头多的是,你大可以试试。”

“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安瑜走向一边,来来回回踱步,走了一圈又一圈。

看似是在挑选趁手的刑具。

实则,是空置些时间出来,给那人的心理施压。

那人没再抬头,只是冷哼了一声。

安瑜并不着急。

他看了一圈,一副没有挑选出称心刑具的模样。

他捻了捻耳边搭下的一抹碎发,无声的笑了笑。

走至一边的一张木椅上坐下。

他半躺在上面,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打量着那人。

屋中静寂片刻。

安瑜不急躁,口中反倒是哼唱起了歌谣。

被绑着的那人忍了片刻,实在是忍无可忍,抬起头看向安瑜,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你要审就赶紧审,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审完就赶紧出去,别在这里没事找事......”

安瑜抬了抬腿,没站起来,只是一笑道,“我怎样关你什么事,我就是在这坐上一天也没你的事。”

“再说了,我这不打你了,你还不乐意了。”

那人冷哼一声,“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药,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好药,吃上一个便能让人快活一整天,哈哈哈哈哈哈.......”

安瑜笑的蛊惑。

他看见一小厮走了进来,这才起身。

那小厮伏在他耳边说了片刻话,便走了。

安瑜却是笑了笑。

他走到男人面前,舀起一瓢清水,做戏法似的撒在男人面前。

边撒弄,边低着头,淡淡说道。

“你的孩子前些日子被一小官害死了。”

“是吗?”

他抬起头,正对上男人赤红的双眼。

男人没说话,却他的眼睛却告诉安瑜,是这样的。

安瑜继续说道,“小官找人摆平了此事,你心有不甘,到处伸冤,却始终没有办法。”

“你丧子,含冤,痛苦,愤怒,怨天尤人,走投无路......”

“但却在这个时候,你遇见一个人,这个人告诉你,只要你帮他杀一个人,他就会帮你,给你的孩子讨个公道......”

“是吗?”

安瑜又问道。

男人冷哼一声,仍是没说话。

安瑜又道,“你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便如他所言去做了,可是你凭什么相信那个人,你现在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你可能会死在这里,那么他有没有给你的孩子讨个公道,你又如何知晓,他若看你死了,不去做,你又能如何?”

男子恨恨道,“不会的!”

安瑜一笑,“看来我猜的没错,果真是有人利用你孩子的冤案,收买了你。”

“我呸,你个狗官,就知道用这些花言巧语来骗人,好啊,你也不过是猜的,你知道了这件事又能如何,我是不会说的,死都不会,那人不会骗我,他一定会帮我的,一定会的!”

男子固执的说着。

其实会不会,他也不知道。

但此刻,那人一定会帮他的孩子翻案,却化作他心中的一抹执念,他坚信如此,他苦苦坚持着,不管是否,哪怕遍体鳞伤。

他在骗自己......

“你为何如此确信?”

“怎么,是因为你的妻子在帮你盯着他吗,如果那人不帮你的孩子翻案,你的妻子就去杀了他?”

“天真!”

“你真以为杀一个人这么简单容易!”

“又或者说,我现在就可以将你的妻子抓进来,一同盘问!”

“你个狗官!”

那人破口大骂道。

“你凭什么抓她!”

“狗官!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