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公公了,这是沈家孝敬您的。”
桐杨道沈府内去了宫里的太监传旨,孟氏礼送公公出府,掏出自己荷包里仅剩的碎银交给公公。
瞧他走后才喜笑颜开起来,忙提裙奔往府内,“哎呀,祖宗们,这是泼天的富贵临了门呀,这是天佑我沈家啊!
“竟得陛下圣口令下我们沈家出宫援助!还封了南瑾为裨将呢!”
沈老太公闭着眼闷闷哼出声,“高兴个什么劲,这裨将就是个副将,是个官,但也不过是个官中最低阶的将军称号。”
孟氏怎会不知这是最低等的官职,但好歹也是沈南瑾回京来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呀。
这还不都应当怪那个崔雪时,若不是她闹着退婚,以沈南瑾五年军功怎么可能只得这一个裨将?
孟氏为沈南瑾不平,微微嘟囔:“可有官职就是好啊,这官也是慢慢升的呀…”
沈老太公笑她蠢,双手捧着圣旨示意她看,“那你好好看看,这让他去的援助之地是何处?仄远山就在六十里开外,此山壁立千仞,下临无地的,就是那老山鬼都要避着走。”
“山中寒风刺骨,暑日逼如冬至,好好的地方怎会起山火?就算起了山火,去救火的那些禁军都没回来,你觉得沈南瑾能回得来吗?”
“只怕这裨将就是他死前最后的官职,他要是当真因援助而死,那往后沈家就只能领着他死前身为裨将的十年俸禄,算起来怕是只有不到八百两白银。”
沈老太太秦甄指着孟氏碎骂:“蠢猪生的货,还敢在这儿高兴呢!”
孟氏被骂得无地自处,面颊流起眼泪,“这…这怎么可能呢!我儿要娶北彧公主的呀,陛下怎能叫他就轻易死了呢?”
沈家众人无话可说,孟氏见局势至此,欲哭无泪地坐倒在地,“若是如此,他怎么能去啊!
“我这就去宫里求陛下收回成命,也甭迎娶公主了,就让我带着儿子离开京都算了!”
秦甄捂住额头嫌弃不已,啧道:“你是疯了吗!”
“母亲,儿去!”
沈宅众族人回头看向门外走来的沈南瑾,脸上疤痕发红显眼叫人一眼就能瞧见。
沈南瑾扶起孟氏,孟氏捶着他的胸肌,无能哭道:“儿啊,不能去啊,这也太危险了,我只你一个独子啊,你要是没了,叫母亲可怎么活!”
“母亲,儿是大齐将士,就算没有这裨将,只凭这圣旨下来,儿也定会前去。”沈南瑾看着那明黄色的圣旨,这也是他的机会。
哪怕拿命去搏…他知道仄远山中不可能起山火,那可能就是有什么大麻烦或是大秘密在那山里面。
只要他去了仄远山,他就会知道那山里究竟有东西在作怪,还引得肃文帝假借山火瞒了所有人。
不就是区区一座仄远山吗?
想那五年中,他爬过灼热的荒漠,也攀过刺骨的冰山,仄远山好歹就在眼前边,他倒不信自己当真能死在那座破山上。
而且他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此次领军之人竟然是沈阙。
一个文臣,后背且还带着伤,他能有什么能耐做得领将?
沈阙处处坏他好事,还和崔雪时做了那等…
沈南瑾心里起恶念,心恨:“仄远山是吧,沈阙…这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孟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养了二十年的孩儿竟这么懂事了,“你虽是将士,但也是母亲的儿啊,倘若你出事,母亲就不活了!你已快到生辰,今年就及冠,母亲还等着给你行加冠礼呢…”
“儿定会平安归来的,儿要去更衣了。”沈南瑾掰开孟氏的手,瞪眼看着沈老太公,再白一眼进屋去。
“嘭——”
声音是沈老太公丢出的拐杖砸在了沈南瑾刚关拢的门上。
他气都喘不匀,“嘿,这竖子!”
……
北街荣国公府外头的慈禅牵着马儿靠在墙下,静看沈阙走上府门的阶梯叩门。
大门被拉开后,门内站着的是宣老夫人,她皱眉瞧着沈阙,面色甚为不悦,“沈太师来得不巧,时儿出府去了。”
沈阙淡笑道:“那叨扰宣老夫人了,晚辈告退。”
宣老夫人本就想趁着崔雪时不在府上邀沈阙来聊聊,他现而就在眼前了,她当然不放他走,偏要与他分说清楚。
宣老夫人开口拦道:“等等,沈太师请容老身说几句,也请你能听进去。”
“宣老夫人请讲,晚辈洗耳恭听。”沈阙立在门外轻声。
“老身敬沈太师才学渊博,是通儒达士,浅在及冠之年就能得陛下赏识成为皇嗣之师者,可谓是年少大有为在,可老身外孙女虽是年龄小,但从前也是同你族弟定过亲的,退婚也果决的,自也不是那种蠢的,好能受人欺负的性子。”
“沈太师年二十有五,可老身外孙女不过二八之龄,两眼一看便知是谁占尽了好处,可能我那外孙女是会被沈太师的深广、面朗所迷,但不过是一时,久处下来总会有生出厌倦的时候。”
宣老夫人还是头一次这么端端地谛视沈阙,他剑眉星目堪是美玉,看起来倒确实是比有些女子的皮肤还要生得水灵白皙。
宣老夫人便哼哼着讥讽他的面貌,说出她觉得最难听的话,“须知人得一张好面皮,可知皮不会永远平整无渠,将来也总有‘年老色衰’之时,
男子的年华更是易老,二十五可能还是俊美无俦,但若至三十而立,可就不知是何囚首垢面状了。”
宣老夫人都觉得自己说得够过分了,这总能激得沈阙生气吧。
可沈阙却是丝毫不在意,眉眼间也未见一丁点生气的情绪,反倒是含笑着道:“宣老夫人错了。”
“是晚辈肤浅被崔郡主面貌所迷,也是晚辈苦苦追求才得她许下终身,哪怕她多年后当真是对晚辈生出厌倦…那又何妨?”
“再者关乎这囚首垢面,也不是晚辈傲娇,晚辈恐怕就是单纯的脸皮颇厚,所以理应是到不了那等貌丑之地步的。”
“晚辈今日倾耳而听实在是因着雪时敬您这个唯一的至亲,可若拨开至亲之情,沈某也不得不送宣老夫人一句。”
沈阙突然脸沉,眸中稠幽:“男女之间两情相悦,何得您风马牛不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