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像崔雪时能说得出口的话,全然充斥着恨意。

可她为何恨宋鸢?难道是还对他持有旧情?

他将仄远山中所受的伤养好后,就立马着人去打听了那位骑白马的女将,结果便听闻那根本不是女将,而是崔雪时!

此时那什么北彧公主也不香了,人活一世谁不想寻个同自己有共同话题的妻?

北彧公主再好也是仇敌,将来成了夫妻若遇国难,怕是二人各执一剑就能互相了结各自的命。

而他与崔雪时是同一片国土之臣,就算再吵再闹也左右不过是感情问题,绝对扯不上生死。

所以他如今倒还要多谢沈阙横叉一脚,若非如此,他和北彧公主的婚事怎会延期一年?

这一年里指不定会发生多少事,要是北彧公主先行有了意中人…

而他和崔雪时往后冰释前嫌,和好如初,旧情复燃就不会被陛下苛责。

他心里想得倒美,一副痴笑模样直勾勾盯着崔雪时。

崔雪时嫌弃地抬腿踩上沈南瑾的鞋面,再狠狠拧了两脚推他一把,“挡路了,让开。”

沈南瑾吃痛抱住脚,但还是牢牢挡在狭窄的梯口,“我不让!雪时,给我个机会…宋鸢已经死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阻碍了,我对天发誓往后绝不纳妾好不好?”

“沈南瑾,你纳不纳妾与我何干?你也不用假惺惺对天发誓,只怕老天爷都要怕了你,时不时都想降道天雷劈死你。”

沈南瑾后悔极了,崔雪时就算是这样骂他,他都不觉生气。

反倒是更舒畅了,仔细瞧着崔雪时被前些日子还要好看些,眉眼里多了柔和,仿佛娇花一般。

身上还有种…女人味?总而言之比起从前更为引人注目,让他忍不住想扑到她怀里。

“雪时…我知道你生气,我可以弥补,将你这五年所受的刁难都补回来好不好?母亲绝对不敢对你颐指气使!”

“我也会真心待你,五年前定亲时你不是说想去北边看冰山吗?我同你前去,再也不和你分开。”

崔雪时一句话都不说,沈南瑾急着握住她的手。

就在崔雪时挣脱间,沈南瑾身后飘来一句:“手不要可以剁了。”

冰冷的一句话伴着同样冰凉的剑刃落在沈南瑾肩上,挨近脖子的地方。

崔雪时只觉紧绷的身子都松了,沈阙难得未穿白袍,竟是身红长衣,腰间的香囊晃了晃。

怎么和她穿的色料一样…

沈南瑾捏住剑刃往边上一躲,鬼才听不出来这是沈阙的声音!

“你…到底是一朝之太子太师,老是动刀动剑的也不觉失了身份…”

沈阙收剑往沈南瑾脖子侧边擦掉一道皮,“杀猪宰羊总要动刀开膛破肚,我是文臣又不是和尚,无需顾忌荤腥,更何况我倒格外爱看血涌成河。”

“嘶…”沈南瑾赶紧往右边一躲贴着墙壁,捂住出血的地方,还没得机会跑,就见沈阙缓步走下来拉起崔雪时的手。

沈阙:“你要同我讲身份,便先按沈家辈分叫来听听。”

他见沈阙手里的剑还未入鞘,脖子被割伤的地方也确实在发疼,就怕这剑上淬了毒…

他只得立刻闷着头支吾喊道:“兄…兄长…”

“还有呢?”

还有什么?沈南瑾不懂沈阙的意思,但见沈阙眼神看向崔雪时,他擦了脑门的汗。

“什么意思?”

“我既得你一声兄长,你便得叫她一声嫂嫂。”

沈南瑾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跳起来惊呼:“什么?!”

沈阙挑眉,“有何不对?”

沈南瑾岂能受此羞辱,他不服!

沈阙和崔雪时相处才多久?这满打满算下来不过短短一月,就这样轻松谈婚论嫁,定了亲就算了。

还想让他称自己的前未婚妻为嫂嫂?!

沈南瑾愣在原地,“沈阙!你别太过分!她本该是我的妻,在我二房沈家住了五年的未婚妻子,即便已然退婚,我也不容你这般羞辱!”

“雪时,你也不愿的对不对?”沈南瑾偏认为崔雪时今日前来杀了宋鸢是对他还有旧情,所以认定崔雪时不会听他嘴里出来一句嫂嫂。

崔雪时冷笑,端了个长辈的模子:“贤弟是该叫嫂嫂的,往后新婚吃酒还免不了要邀你。”

往后也免不了要你死,除了宋鸢,下一个死的就是你沈南瑾。

“叫声嫂嫂来听听?”崔雪时的表情变得微妙,看向沈南瑾的眼神里忽有些说不上的感觉,就好像有恨又有嘲讽。

沈南瑾难以相信地哼哼了几声,见沈阙这张冷脸,几乎是撕了这层脸皮咬着后槽牙才叫出声:“嫂嫂。”

崔雪时神色淡淡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便随着沈阙走出刑部大牢。

陈柯静静站在梯下,看戏看够了,总要想发表意见,“沈小将军在牢房立誓也忒假了。”

“牢里哀声震天,囚犯成天祈求老天爷能救他们出去,可结果呢?老天爷翻个身睡了觉,捂了耳朵装听不见,囚犯照样该流放流放,该斩首就斩首。”

“对天发誓。”陈柯捧腹大笑,“对着睡觉的天公讲笑话呢?”

沈南瑾要赶着回去处理伤口,只得怒他一声,“刻薄!你们都一样的刻薄!”

陈柯捧起手放在嘴边,追出去卖力吼:“可得赶紧跑回家啊,再不回去包扎伤口,怕是就要愈合了!”

“大男人,娇气包。”

……

崔雪时是被沈阙抱着回荣国公府的,她出大牢时不慎崴了脚。

太累了,一天轮番转让她没有片刻的休息,这会儿坐在房中软榻上乏累得紧。

见沈阙端了汤进来,撇着嘴对他伸出手,“沈阙,你借我靠靠。”

沈阙褪了外袍走来,薄薄的腰刚好能让崔雪时抱住,“我守着你,你闭上眼好好歇歇。”

崔雪时紧紧靠在沈阙腰侧,摇了摇头,“不行,就靠一会儿…”

还需去处理宣玉的破事。

她忽然想起什么来,站在榻上对沈阙委屈地说:“沈阙,外祖母竟是中了毒才昏睡不醒,而那毒竟是她亲孙子给她老人家下的…”

“我真想一刀杀了他,可我不能,他是宣家唯一的血脉,我只能拔他坏根,重新埋土种上。”

她总算是愿主动向他提起府里的事了,沈阙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有我陪你。”

崔雪时累得就这么站着睡倒在沈阙怀里,他轻轻抱着她稳放到大**,撩开她挡脸的发丝才关了房门,等她睡个好觉。

刚转身就瞧长卿站在院里。

“沈云归,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