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最近一次做梦,梦见了什么吗?”

顾时衿的声音特地放慢到极缓,像是让人有一种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感觉。

“在昨天晚上,梦见了一个小女孩。”

傅裕琛看着她在纸板上画些什么,发出沙沙沙。

一笔一画,仿佛勾进人心里,让人浮躁的心情得以平息。

不知不觉居然有了点困意。

“除此之外呢?”

“梦到小女孩。”

“本来是一点点光阴,然后小女孩露出来,再然后就是她失去了双腿,没有然后了,我就再也看不清楚。”

顾时衿手不停为他画了画。

时间一点一点一滴过去了,她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描述着描述着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睡了,顾时衿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蛮少的。

她收起了铅笔。

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办公室里有些暗,她也不能拿出手机来干些什么。

秉承着甲方最大的原则,她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数羊。

盯着眼前的那幅画出神。

那个小女孩画出来的样子,几乎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失去双腿。

她没有记得自己小时候干过这种事情。

不过以他的描述可能出了什么岔子嘛,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默默地在旁边撕下一张纸来,把要买的要写到了纸上。

笔刚落在纸上,一秒钟就听见寂静的空气里传来一声。

“阿衿。”

莫名的,第一次听他叫阿衿,只是以为他叫错人的名字。

可是这一次,顾时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脏陡然一缩。

她轻轻缓缓地问:“刚才在外面吵的女人是在厕所门口打人的人吧?”

在潜意识里总是会说出答案。

并且会忘记。

忽然,一双清明的眼睛与她对视上。

“你醒了?”

他大概是听到了自己的问题。

她也没有藏着的意思。

“嗯,谢谢你,你的治疗很有效果。”

“那作为报酬告诉我,刚才在外面闹的女人是不是打我儿子的人?”

她脸上一丁点笑意都没有,原本温柔的脸庞写满了倔强。

与以前他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

声音沙哑不堪,“你怎么会知道?”

她好像变得格外的聪明,好像能洞察人心。

“本来是不知道的,看你们的反应就知道了,如果是普普通通的员工他你应该立马就去查监控了,并且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但是你一直在拖延时间。”

“这是你的猜测。”

他缓了过来,声音冷冷清清的,让人摸不到其中的深意。

“只是我的猜测,但是她刚才在门口喊叫的时候,助理说是你的女朋友,我说我要去帮你解释一下,他说不用,那就是一种解释,你不想让我们俩见面。”

我们现在只见了一面,有什么不想让我们俩见面的吗?无非就是我是你们熟人,但显然不是我一直不生活在这边,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第二就是我们之间有矛盾。”

“既然有矛盾,能有什么矛盾呢?那就是她打了我的儿子,这也说明了在这栋楼里唯一敢打我儿子的人,只有您的女朋友。”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的话,他真想夸夸他的阿衿长大了,逻辑思维能力都有所提升,可惜的是他目前是当事人。

本来她猜出来的时候是有些气愤的,现在也消下去差不多了但是她还是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和一个道歉。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他停顿了许久,居然是为了说这个。

顾时衿双手环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就要勾出一点点的笑意浮现,“您好歹也是一个总裁,不用这样攀关系吧,我只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又不需要很多钱。”

“你女朋友总不能仗着背后有您撑腰,就敢在公共场合随便扇小孩巴掌吧。”

傅裕琛站了起来,走向他的书桌边,随手拿了一张纸条,然后签了什么字递给她。

顾时衿拿到手里时,几乎是气笑的一张500万的支票。

而之前他的钱已经付清,那么这500万就是买她儿子一巴掌。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任性得很。

她捏着支票,本来想很帅的,扔在他的脸上,最终还是拿在手里。

全程没有和他一说一句话,打开门。

外面坐在轮椅上的顾明珠吓了一跳。

她和王妈还本来还准备打开一条缝向里面看看是什么情况,结果一个缓冲差点跌落进去。

“啊。”

先是王妈尖叫的声音。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旁边站,叫鬼啊鬼啊。

完全不顾明珠轮椅滑落到墙上,发出哐的一响。

“王妈你瞎了眼吗,鬼叫什么,我都被撞墙上了。老眼昏花了吧你?”

她没脸没皮地骂王妈语出惊人时,傅裕琛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就出来,可是他还是迟了一步。

他前面的顾时衿把轮椅上的人转了一圈,到自己面前一巴掌扇了上去。

清脆的一下。

顾明珠被打蒙了,更蒙的是眼前这个人居然是他的妹妹。

“你,你你,你…”

她没有被打得愤怒,而是指着她,脸色煞白。

顾时衿可不管她惊不惊讶的表情,转身就看见了傅裕琛站在自己的身后,应该是想拦的,因为她看到他的手缩了回去。

她将支票放在他眼前晃了下,“这个是给我儿子的医药费吗?还是用来打发我的?如果是医药费的话,我再还给您,毕竟我也打了您的女朋友。”

傅裕琛,“不用你拿着吧。”

而顾明珠却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支票,“你凭什么拿我们傅家的钱?你到底是什么人,谁让你顶着这张脸招摇过市的,还是你根本没死!这么多年没死,为什么不回家?”

她好像生气的是她没死,为什么杳无音讯,不让人知道?

不是在担忧他的妹妹。

所以她为什么笃定顾时衿一定会死。

傅裕琛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手里的钱被抢走,手还磕在了她的轮椅上,顾时衿的心情无比的糟糕,怪不得傅流年一直说港城不好,这是真的。

那可不是一般的不好。

风水也不好,她的运气也不好。

“你是有病吗?这位女士,谁是你的妹妹?你别随便的攀关系,难道你们港城的人就喜欢攀关系吗?攀关系就可以打人吗?有没有点素质?”

顾明珠傻眼,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顾时衿那个胆小鬼说教。

她一点也不像原来那个样子,但是她肯定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妹妹。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的姐姐呀。”

“我怎么可能认识你?我今天刚来的港城,还有麻烦您以后手放干净一点,别随随便便放人家小孩子的脸上。”

“孩子是你的?”

她简直莫名其妙,自己明明就不认识她,还说那么多话,顾时衿不再想回答。

“说呀,你为什么没死?”

她刚走出去两步就被顾明珠拦住了去路。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都看到你的骨灰了,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是你假死?现在回来是为了干什么?是为了回来和我抢老公吗?”

她显得格外的激动,而王妈已经缩在电梯门口瑟瑟发抖,好像做了很多亏心事一样。

见她抓着自己不放故事紧,难得拉下脸来对自己的甲方道:“傅总,您就这么看着吗?我看您的夫人大概是有点问题,您还是带她去看看医生吧。”

“哎呦,她哪还要看呢?一般人根本就看不了。好吧,像我这种举世闻名的大医学家都看不了,更别说其他人了,她根本就不是身体上的问题,也不是心理上的问题,它是整个脑子里面有异于常人的东西。”

宋林也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怀里还抱着小顾安。

小顾安看到顾明珠明显的害怕还往他怀里钻了钻。

文化人骂人就是高级。

傅裕琛把顾明珠的轮椅轻而易举地往后拉了拉,就让她和顾时衿之间得出了距离。

“你叫什么名字?”

她还撕心裂肺地问道。

“那行,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顾时衿。你要是寻仇的话,我们就警察局见,你要是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顾时衿的耐心忍耐到了极限,“傅总,既然钱款都两清了,我就先走了。”

傅裕琛把顾明珠的轮椅交到王妈手里,快步地跟上她,“我送你吧。”

宋林怀里还抱着顾安殷勤地凑上去。

“美女,我送你,我送你,你要去哪里呀?”

如果他是一条狗,后面的尾巴一定高高地翘起,像陀螺一样旋转着。

傅裕琛看在眼里,硬是觉得碍眼得很。

“不用了,我们就是相识一场,傅总用完我的药应该会好很多,那幅画也有一定的作用,您放在床头就行。”

顾时衿还忙着赶着今天的飞机回去,趁着傅流年下班之前,不然让他发现一定又要唠叨个没完。

“我的车快坐我的车吧。”

傅裕琛给的理由非常的恰当。

这时候钱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宋林就恨不得自己不是一个霸道总裁,气得磨牙,“那我就抱着顾安安吧,您看您总裁车上有没有儿童座椅,我可以当做人肉垫背。”

好了,各司其职了,属于是。

顾时衿想了想,自己打车也要花时间。

他给的理由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于是点头说好。

顾安还趴在宋林的怀里,她伸手去抱,“给我吧。”

宋林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孩子喜欢我抱着就抱着呗。”

四个人踏入电梯,只留顾明珠在后面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仿佛要杀了谁一样。

顾时衿看了她最后一眼,觉得有些骇人还是在电梯里问道:“你女朋友是不是有些什么症状,需不需要看点医生什么之类的?”

没有任何的一点阴阳怪气,纯属是意见。

宋林搭话,“那不是看医生的问题,你也不知道她那个人,她真是有毛病,但是吧,她还不承认,总觉得自己没有毛病,甚至觉得都是别人的问题。”

顾时衿说:“那好吧。”

顾安去牵她的手。

妈“妈,我们这么晚回去,傅叔叔会不会生气呀?”

好家伙。

他的一句傅叔叔出来,两个人的目光投来过来。

“你傅叔叔是谁呀?”宋林嗅到了情敌的气息,“跟我长得一样帅吗?”

顾安在思考,他说:“我觉得你们俩是一个类型的,但是我妈妈好像不喜欢这个类型。”

顾时衿想给他脑门上来一个暴击,“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呀?”

傅裕琛的眸光深邃,不知道在涌动些什么,“你傅叔叔叫什么名字?”

顾安撅了撅小嘴,“妈妈说不能随便告诉别人,我自己家里的情况。”

傅裕琛听到他傅叔叔时,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他好像没有资格去怪谁,也没有资格去过问这样的心情,糟糕透了。

于是他问,“你现在准备去哪?”

顾时衿一本正经地回答,“去机场。”

机场!

宋林发出惊呼,“美女,你去机场干什么?你准备出国吗?回哪?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了?”“不能吧,我不会做什么都有的年纪遇上了最想追求的美女,结果美女想要出国,那你不岂不是成了我那出国的白月光?”

顾时衿实在是招架不住他的满口荒唐言,“嗯,并不是,我只是过来出差的,我的家也不在这。”

“你的家在哪?”

傅裕琛问。

宋林总感觉自家老板今天说的话格外的多,好奇的问题也格外的多。

本来说他跟自己抢美女是一个笑话,现在感觉好像是真的。

莫名的有些害怕。

“嗯,在云城,港城附近。”

就在附近。

“那你不准备回来了吗?”宋林问。

“确实,毕竟云城才是我的家。”

其实这也不是理由,主要是她觉得港城实在的晦气,在云城那么多年,自己也没遇到过什么大风大浪,包括顾安,他们一直都活得很安逸。

到了港城,好像风水变了一样,头顶就像顶着一块厄运之云。

到些莫名其妙的人。

听到她说不再回来。

傅裕琛的脸黑得能滴出水来,如果这时有人看他,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恐怖的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