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知县,死在了朱慈烺的面前。

徐州总兵徐文龙,也早早地就死在了张庆杨的手中。

如今这个所谓的徐文龙,是张庆杨的小舅子。

也被朱慈烺一剑给砍了。

整个徐州军无人接手。

经过审讯,这帮徐州军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只有一些地位比较高的高层,知道一点。

这些人全部被朱慈烺抓了起来。

哪怕这帮人什么都不知道,朱慈烺也不会把他们先留下。

毕竟张庆杨已经被他给杀了。

这些徐州军的高层就相当于张庆杨的嫡系。

这帮嫡系,肯定要被换血的。

至于那些落草为寇的徐州城百姓。

一个都跑不了。

朱慈烺相信这里面有好人,冲进大王庄杀人的其实都是少数内心邪恶的。

正常的百姓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对普通人动手?

如同朱慈烺猜测的那样,他在徐州城又待了一天的时间。

这一天的时间什么都不干,就只审讯这帮已经落草为寇的百姓。

大王庄的百姓也都过来了。

他们来指认那些曾经对他们造成了杀戮的贼寇。

总共两万人,指认出了五百多人。

大王庄的面积在那里,两万人都涌进去,村子里的人都不够杀的。

这也是为什么朱慈烺肯定这帮落草为寇里的百姓里,肯定有好人。

如果都是坏人,那大王庄的百姓将无一幸存。

大多数流寇只是进去抢了一些吃的。

他们没有杀人。

有些甚至还安抚他们。

告诉大王庄的百姓别乱动,肯定会没事的。

甚至还有人帮助过被杀的大王庄百姓。

人本身就是复杂的。

落草为寇也不一定是坏人。

简单地思考了一番之后,朱慈烺道:“那些已经确定了手中沾血的百姓,全部都拿出来,砍了!”

“是!”

朱慈烺干过很多次这种大审讯了。

而且这也是必须要干的。

否则想要一个地方彻底恢复安定,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找一些靠谱的人,暂时先管理徐州城,然后把这里的情况和父皇陛下汇报一下,看看他说些什么吧。”

曹彰立刻道:“好的殿下,不过陛下看到这些奏疏,估计又要好几天睡不着觉了。”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南边的城市成了什么样子,他不比我们清楚。”

“殿下,我们接下来要离开徐州吗?”

“当然,别忘了我们南下的目的。”

朱慈烺真正南下的目的,是征讨贼寇,而不是管理徐州。

管理一个城市,也用不上他。

于是,在徐州城待的第三天,朱慈烺才真正地离开。

以往每个城市的百姓们在朱慈烺离开后,都会来城门口送行。

因为朱慈烺不仅把他们城市里贪污的官员给解决了,对于那些吃不饱饭的百姓,也会赠予一定的粮食。

甚至还手把手地教给他们到底如何种植番薯。

这一系列的惠民举动,百姓们又不傻。

崇祯时期这么多年了,除了朱慈烺,没有第二个大官这么做过。

这也是朱慈烺会被百姓推崇的原因。

可从徐州城离开的时候,不管是徐州军,还是徐州城的百姓,情绪都有些复杂。

因为这帮百姓是被朱慈烺抓回来的。

把他们抓回来的目的是他们成为了流寇。

可成为流寇又不是他们自己所想的,而是徐州城没了粮食。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他们都以为,朱慈烺把他们抓回来后,他们死定了。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朱慈烺只是审判了那些杀过人的贼寇。

剩下的全部都放了。

并且给他们留了一些粮食,同样教给了他们种植番薯的技术。

这也是为什么徐州城的百姓对朱慈烺的感情会这么复杂的原因。

但对于此,朱慈烺并没有想这么多。

他带着所有的天雄军以及神机营,朝着凤阳出发。

以往朱慈烺前往任何一个城市,都会低调进入。

但唯独这一次进入凤阳,朱慈烺按照大明太子的仪仗规模,摆了起来。

凤阳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

这里是大明朝洪武皇帝的家乡。

当初朱元璋差点就把国都建在这里。

毕竟这里地处中原地带,四通八达,交通便利。

甚至很多建筑都建了一半。

还是因为种种原因,回到了南京。

不过凤阳还是成为了府城。

按照大明最高规模的城市建造的。

下辖更是有五个州。

曾经一度是江南地区,最富裕的地方。

哪怕是如今,凤阳府和北边那些府比起来,也是绝对的富庶之地。

还没到达凤阳府的大门。

朱慈烺就已经把太子仪仗高高架起。

并不仅仅是因为祖制,还因为他知道,想要把凤阳府里的人给震慑住,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自从大明天灾人祸横行。

也就南方的几个城市如今能够独善其身。

凤阳就算是其中一个。

各个地方的总兵也开始和朝廷断了联系。

凤阳总兵虽然没有断了联系,但如今的凤阳,朝廷插手的事例极少。

凤阳指挥使,副指挥使,参将,知府以及总兵,这几个人形成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势力。

他们面对朝廷,早就没有了敬畏之心。

那朱慈烺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记起敬畏之心。

巨大的仪仗队自北向南缓缓朝着凤阳府走来。

他们距离凤阳府还有一百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通知了凤阳府的知府。

陈绍华想也不想就急忙把凤阳府的大小官员全部凑在一起。

就这个事情开了一个例会。

没人知道他们讨论了什么。

仅仅一个时辰,会议便结束了。

知府陈绍华,指挥使兼凤阳总兵庞军业,参将刘渠,三个人老老实实地在凤阳北门口。

迎接着即将到达的朱慈烺。

又是一年春雨到。

北边还在经历霜冻寒雪。

南边已经逐渐有了暖意。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整个凤阳府缓缓地下着。

春雨贵如油。

这意味着今年的凤阳肯定会有个好收成。

可朱慈烺在巨大的龙撵上朝下方看去。

两边的土地泥泞不堪,早就已经没有了被打理的样子。

朱慈烺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但他知道这里的百姓一定不像他想象中过得这么好。

凤阳府的北门口。

一大队人马在城门口迎接着他。

每个人都表情恭敬。

他们像极了徐州城的那些迎接他的人。

朱慈烺没有想太多。

来到凤阳府门口的时候便下了龙辇。

知府陈绍华急忙上前。

指挥使和参将跟在知府的身后。

看到这里朱慈烺便是眉头一皱。

依旧是知府在前。

说明知府的身份要比指挥使和参将高一头。

可是按照品级来看,指挥使是要比知府高一头的。

哪怕到了地方上,双方也是平级。

为何指挥使会下意识地落后知府一个身位?

不管是后世还是现在,这都是不正常的现象。

尤其是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思想本就封建,遵从着位高者尊。

“吾等凤阳府所有官员参见太子殿下。”

陈绍华直接代替了整个凤阳府的官员。

“有劳陈大人了。”

“殿下客气,请先行前往行宫。”

陈绍华对朱慈烺说道。

在徐州没有行宫,在凤阳肯定有行宫。

朱慈烺是不能随便入住衙门的。

于是便点点头,从马上下来。

一脚踩进了泥泞的土地上。

作为整个大明第三大政治中心,

凤阳府的建设并没有朱慈烺想象中的好。

和以往的朝代不同。

大明初期的皇帝和太子,是需要来凤阳忆苦思甜的。

距离凤阳还有几百里的时候,甚至需要步行。

但自从迁都之后,明朝的皇帝和太子就再也没有这么做过。

朱慈烺从小到大也没来过凤阳。

走在街上,街道上没有青砖,房舍上没有绿瓦。

百姓们连个油纸伞都没有,在雨中匆匆闪过。

大多数百姓看到这样的队列之后便下意识地逃离,甚至连靠近的欲望都没有。

这也正常。

除了京城的百姓,大多数城市的百姓见到这样的一群人肯定都不会凑上前。

当朱慈烺进入行宫之后,王府的情报大队和许昌的狙击大队就已经开始在周围布防,查看各种情报。

至今为止朱慈烺就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城市的官员没有过贪污迹象。

这也让朱慈烺对凤阳的各路官员没有什么好印象。

他总觉得大明各个城市的官员都需要换一茬。

尤其是入住行宫之后,陈绍华过来邀请朱慈烺参加宴会。

朱慈烺本不想前往,毕竟劳民伤财。

可想到如果不加入他们又如何去调查他们?

于是便带着曹彰,王琦光和黄麒英来到了宴会。

凤阳知府是一个情商极高之人。

在与朱慈烺聊天的时候,不仅顾及到了朱慈烺的情绪,甚至把朱慈烺身边人的情绪也都顾及到了。

王琦光和黄麒英与指挥使和参将们喝在了一起。

彼此开始吹起了牛逼。

王琦光拍着自己的胸脯说着辽东战役,以及在洛阳时面对李自成军队的状况。

每当聊起这样的话题,对面的人总会惊叹于王琦光的厉害。

可凤阳的指挥使和副将听到这样的事迹之后,他们表现出了赞赏,却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王琦光内心的火蹭的一下就起来了。

虽然他本人并不是一个炫耀之徒。

但话题是对方起的。

听到自己如此优秀的战绩,对方居然连一个奉承的表情都没有。

于是王琦光故意问道:“不知道指挥使大人参加过什么样的战斗?”

庞军业只是嘿嘿一笑,挥了挥手说道:“也没参加过什么战斗,只不过是把周围的叛军杀了一圈。”

随后庞军业撩起了自己的胳膊。

上面伤痕累累。

似乎也是故意炫耀一番。

撩了一下便合上了。

王琦光这才明白为什么对方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原来对方也经历过真正的战场。

所谓英雄惜英雄。

王琦光举起杯道:“敬你!”

“王大人客气了,同敬!”

两人喝起来之后,黄麒英和参将刘渠也喝了起来。

相比于他们武将之间的和谐气氛,

朱慈烺和陈绍华的气氛却并不这么的融洽。

见面的第一句话,朱慈烺便直接问道:“凤阳府的税率几何?居然能让知府大人办一个这么大的欢迎宴会?”

话里的火药味直冲鼻腔。

知府也不是傻子。

听到这话便立刻解释道:“太子殿下多虑了,此次宴会是下官自掏腰包。”

一句话把朱慈烺给噎了一下。

朱慈烺去过的城市不可谓不多。

参加过的此等欢迎宴会也不少。

每当朱慈烺用这句话去问对方的时候,对方总是沉默不言,憨笑略过。

唯独陈绍华真正回答了朱慈烺这个问题。

按照一个知府的月俸,似乎举办这样一次宴会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张大人这样让本宫有些受宠若惊,其实大可不必劳民伤财。”

“殿下此言差矣。”

“何解?”

“下官举办这样一次宴会,需要到市场上采购鸡鸭鱼肉蛋,会用高于正常市场价的价格购买,还要采购器皿,采购桌椅,以及一系列欢迎太子殿下的东西。太子殿下若没来,这些东西就只能积压在那些商人的库房里,他们赚不到钱,市场的流通性就差。换句话说,他们赚到钱了,市场就会流通起来。所以此次宴会并没有劳民伤财。因为用的都是下官自己的月例,朝廷给下官银两,下官用之于民,此乃利国利民。”

这番话,让朱慈烺对陈绍华顿时有了一定的改观。

他能看出来,这家伙是拥有一定经济思想的。

但这种思想,首先要建立在廉政为民的基础之上。

朱慈烺点点头道:“陈大人所言极是。”

“是殿下聪慧,居然瞬间理会了下官的意思,下官这点脑子还是不足以与殿下这轮皓月争辉。”

虽然朱慈烺不喜欢马屁。

但被人拍到了马腿上,还是让人很舒服。

不过朱慈烺也没有因此而对陈绍华放松警惕。

这帮当地知府这个级别的大官,都是玲珑心。

彼此脑子灵动得很。

“陈大人不必如此。”

“是殿下不要妄自菲薄,殿下还没来的时候,下官就已经听说过殿下的大名了。洛阳事件,辽东战场,东林党争,张四知死,这些事情可流传得很快呢。”

说到这些的时候,连朱慈烺都惊讶了一下。

没想到在消息传递速度如此慢的古代,这些八卦消息传递的居然这么快。

“谬赞了。”

“诶,太子殿下不要总是这么谦虚……”

眼看着对方的夸赞还要继续下去,朱慈烺急忙打断了话题。

“陈大人,张献忠如今在哪?”

虽然安庆距离凤阳有段距离,但说到底并不远。

也因为所谓的不远,所以凤阳这边应该早就已经监测到张献忠的动向才对。

“叛军的动向飘忽不定,但昨日的线报上说,他们正在攻打庐州。”

“庐州不是已经被拿下了吗?”朱慈烺有些诧异。

“这又要仰仗太子殿下了,黄德胜总兵仿佛天神下凡一般,再次把庐州给夺了回来,甚至想要反打回去,可惜因为叛军人数太多,暂时只能放弃了。”

“这家伙。”朱慈烺笑了笑继续道:“他有三万人,为什么攻打不过去?”

“殿下,这就是您对黄总兵过于严厉了,叛军可是有二十万之众,黄总兵不过才三万人,三万人怎么可能是二十万人的对手。”

听到这里,朱慈烺才认真起来。

“听说张献忠只有五万人,而且手中大多数都是刚加入的百姓,他们的战斗力非常羸弱,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会有二十万人呢?”

“可能是殿下的注意力都在张献忠身上了,其实这次的贼首并不是张献忠。”

听到这话,朱慈烺的表情更严肃了。

看样子他对于这帮所谓的起义军,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

“那陈大人跟本宫好好的说道说道。”

“其实这次的叛军,总共有五路人马,张献忠只是其中一股,而且还不是人数最多的。最厉害的一路叫鬼王曹斌,还有舜王刘张弛,曹斌手上有八万人马,刘张弛手中有六万人马,张献忠手中只有五万人马,剩下的两路各五千,反而是最不用在意的,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两路人马估计也会被他们三人给吞并,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是这个叫鬼王曹斌的,张献忠一直都在安庆一带,曹斌和刘张弛的攻势最强,庐州也是他们最先开始攻打的。”

朱慈烺从一开始就只在意张献忠的原因是,这家伙在历史上名声很响。

所谓的什么曹斌和刘张弛,完全没有听说过。

历史上的张献忠,最终回到了四川,创建了大西政权,和李自成分庭抗礼。

这俩才是明末最有名的起义军。

没想到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居然还有两个。

明末时期的人口懂得都懂。

可是一个能凑六万人,一个更是直接凑了八万人。

加上张献忠的五万,这三人联合在一起,怪不得敢攻打安庆。

也怪不得黄德胜会从安庆败下来。

当然,守不住安庆肯定和黄德胜关系不大。

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可能需要到了庐州才能知道了。

“陈大人可有什么破敌之法?”朱慈烺直接问道。

他想看看这个陈绍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能够管理整个凤阳,并且让总兵都退后他一个身位。

说明这家伙的能力应该很强。

“太子殿下,下官虽然有想法,可是下官的想法和太子殿下比起来,肯定不如太子殿下的精妙绝伦……”

“可以了,一次两次的本宫当马屁听了,可是太多次了本宫会厌烦的。”

朱慈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里的酒就是不如他自己酿的。

自从火器局掌握了提纯技术,并且把酒精鼓捣出来之后,朱慈烺就尝试了一次高度酒,还是那里的酒带劲,毕竟是勾兑出来的,这低度粮食酒喝得他没啥意思。

陈绍华不愧是陈绍华。

能够成为知府的男人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听了朱慈烺这么直白的话,仍旧脸不红心不跳。

而是端起一杯酒道:“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是如此真性情且洒脱的人,下官佩服,下官陪一杯。”

于是,他也喝了一杯。

喝完之后,似乎是酒精上头。

也有可能是觉得用那种罗里吧嗦的说话方式,可能会让朱慈烺厌烦。

于是这次也直白了许多。

“殿下,下官确实有一个方式,这方式为,招安!”

“招安?”

“没错,五路反贼,以三路为首。三路之中,三王并不一心。这份异心,是可以利用的。只要成功地招安其中一个,派遣其中一个去打另外两个,对我大明来说,就能渔翁得利了。”

朱慈烺又喝了一杯酒,问道:“那如果对方假意投诚该如何?”

“假意投诚?这怎么会呢。”

“陈大人是君子,可并不是人人都是君子。不管是我大明还是他们起义军,都物资匮乏。而且那些起义军应该更加艰难,万一他们假意投诚,我大明是不是要给对方粮食银两?他们吃饱喝足,转身继续袭击我们,我们该如何?”

陈绍华叹了口气道:“可是太子殿下,如今这三王势如破竹,安庆用了一天,庐州用了三天,如果不是黄总兵,庐州也已经是他们的了,这种情况下,我们根本没有更多的兵力拍上去了,凤阳府作为大明都城之一,必然不能随随便便派兵前往,否则一旦空虚,对方可能就会把目标放在凤阳。”

“可除了凤阳府以外,各个地方的兵力都不是很多,哪怕凑在一起,数量也达不到二十万,下官思考良久,除了招安,可能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朱慈烺再次端杯。

陈绍华急忙跟着一起端杯。

朱慈烺道:“其实本宫有一计。”

“太子殿下请讲!”

“打!”

随后,朱慈烺一口喝干杯中酒,直接站起身,来到宴会中央。

顿时,在场的所有官员都看向朱慈烺。

“刚才陈大人跟本宫说,此次面对起义军,只能招安,在场有谁同意?”

众人不明所以,以为朱慈烺是想让大家群策群力。

庞军业和刘渠点点头道:“我等觉得知府大人说得有理。”

“好,那请问,如果你们本身就没有他们强大,用招安,对方会真心实力服你们吗?会真心实力听你们的话吗?”

“太子殿下,您喝多了。”陈绍华急忙上前道。

“陈大人,本宫清醒得很。从进入这个宴会本宫就已经在看了,陈大人接下来会不会劝本宫回京?等到陈大人跟我聊完这些之后,所有的官员都会上前劝阻本宫,让本宫招安,或者让本宫用怀柔政策,是也不是?”

陈绍华愣住了。

整个宴会在这一瞬间,安静了起来。

所有人都面目通红的看着朱慈烺。

朱慈烺冷笑道:“尔等在想什么,本宫心里明白。觉得本宫年轻,冲动,害怕本宫带着一群人直接冲过去和三路贼首开战,害怕本宫出了什么问题,你们担待不起,是也不是?”

从进入这个宴会开始,朱慈烺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所有人都对他小心翼翼的。

这倒也没什么出奇的。

毕竟所有见到朱慈烺的官员,都小心翼翼。

可他们的小心翼翼是心里有鬼,朱慈烺能看出来。

这群人的小心翼翼,看来就好像在哄一个小孩一样。

这帮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朱慈烺当成一个正常人。

他们以为朱慈烺是个巨婴。

至于陈绍华刚才的那番话,不过是奉承罢了。

“陈大人,你刚才对本宫说的那番话,是不是连你自己都不信?你以为洛阳之事是吹嘘,辽东是吹嘘,张四知死是吹嘘,你觉得这些都不是本宫做的,你以为本宫只是一个吉祥物,来南方查探一下情况,所以想把本宫忽悠走,是不是?”

陈绍华在原地站着,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默默地看着朱慈烺。

“本宫在问你话呢。”朱慈烺的表情阴沉了起来。

这帮人是不是贪官,朱慈烺不知道。

但他们应该都是负责任的好官。

否则的话对安庆的情报不会知道得这么细致。

他们也想在这场战斗中做出些什么,又或许已经做出来了点什么。

他们只是不想让朱慈烺来这添乱了,所以想把朱慈烺哄走。

但陈绍华没想到,朱慈烺居然看出来了。

而且还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殿下,您果然大才。”

“行了,别大才不大才的,本宫现在就告诉你,招安计不成,用之必败!在那群人的眼里,你们就是任他们拿捏的鸡仔,凭什么去招安他们?想招安他们,就必须把实力暴漏出来,要打服他们,要让他们知道,大明的实力还没有他们想想中的这么弱!大明也没有机会会被他们推翻!要么跟着大明走,要么在大明军队的钢铁洪流中彻底消失,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所谓的招安才又用,陈大人,你明白吗?”

“下官明白。”

“那你还出此下计?”

“除非辽东战场的总兵和部队拿到这里,否则大明境内没有军队能够抵挡的了他们,太子殿下,不瞒您,下官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

随后,陈绍华跪在了朱慈烺的面前。

随着陈绍华跪下,凤阳的大大小小都跪在了朱慈烺面前。

“太子殿下,我们都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也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但是太子殿下,您只带来了一万人马,哪怕天雄军战斗力强悍,又岂能是二十万人的对手?所以还请太子殿下回京!”

这一刻,陈绍华举办这个宴会真正目的,终于公之于众。

朱慈烺只是冷笑道:“所以你们觉得孤不行?”

“下官并非此意!”

“你就是这个意思,行了,孤今日吃饱喝足,要回去休息了。”

随后,朱慈烺转身离开了宴会厅。

王琦光和黄麒英也急忙跟上。

一群人只能目送着朱慈烺离开。

陈绍华叹了口气道:“还是没有成功。”

刘渠在一旁安慰陈绍华。

“知府大人,放心吧,等到太子殿下真的和那帮贼首打起来,知道他们有多厉害,估计就会懂您的良苦用心了。”

“希望如此吧,但千万不能让太子在我们这出事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第二天,天气依旧没有晴朗。

天空带着乌云和阴沉。

所幸不再下雨。

但凤阳的泥路仍旧不是太过于好走。

朱慈烺毫不在意地来到了衙门,甚至来得比谁都早。

从京城到江南,朱慈烺一直都知道有一个无形的阻力在阻拦着他。

一开始他以为是张四知,是东林党。

是现在的内阁大学士徐工靖。

但朱慈烺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一个阻力在阻拦着他。

是崇祯!

这场宴会与其说是陈绍华给朱慈烺举办的,不如说是崇祯给朱慈烺举办的。

否则凤阳府的一个知府,管他这个事情干嘛?

不管朱慈烺去哪里,别人都巴不得让朱慈烺抓紧时间离开。

或者朱慈烺爱干嘛干嘛,从来没有一个打算用这种方式,让朱慈烺不要下江南的。

这是第一次,同时,朱慈烺也看到了崇祯的决心。

之前去辽东战场这么凶险,崇祯都没有这么干过。

当然也有可能那里的人根本指挥不了。

到达衙门的时候,才发现凤阳的大小官员再次到齐了。

朱慈烺的身后跟着曹彰,跟着王琦光和黄麒英。

几乎每次朱慈烺身后跟着的都是他们三个人。

当陈绍华看到朱慈烺脚底的泥时,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走上前,对朱慈烺道:“太子殿下,这是凤阳府的账本,还有很多殿下需要的东西。”

“本宫不看,没那个时间。”

今日过来,朱慈烺并不打算在凤阳久待。

不管崇祯是什么目的,他就是不想让朱慈烺下江南。

如今都已经到凤阳了,这个江南不下也要下!

不管是担心朱慈烺得罪那些南方的商贾世家,还是门学大派。

都无所谓了。

因为这两批人,朱慈烺得罪定了。

不得罪他们,怎么打胜仗?

“凤阳有多少粮食?”

“大概十万石左右。”

“分孤一半。”

如何一句话把所有的官员都给干沉默?

朱慈烺做到了。

这句话一出,不仅所有人都沉默了。

管粮食的官员更是气的要甩帽子。

“殿下,可能不行。”

“为什么?”

“因为这些是上交朝廷的税粮,如今凤阳也在遭灾,这些粮食也是赈灾粮,一下子没有了一半,对于整个凤阳府来说,都会是一件捉襟见肘的事情。”

“本宫借的。”朱慈烺又道。

这一下陈绍华找不到借口了。

皇太子找他借粮?

别说是借了,就是直接问他要,他也不能拒绝。

拒绝朱慈烺对他来说已经是大不敬了。

陈绍华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执意如此吗?”

“本宫知道,是父皇让你这么干的,本宫恕你无罪,今日这个江南,本宫是去定了。曹彰,去拿粮。”

本来还想借兵的。

但如果把兵也借走了,就如同陈绍华说的那样。

整个凤阳府就会空虚起来。

到时候万一又贼首把目标放在了凤阳上该怎么办?

“感谢几位大人的款待,今日本宫就先行离开了,日后朝堂上见!”

还没等朱慈烺离开,一个探子突然跑进了衙门。

“报,寿州告急!”

……

凤阳下辖五个州,寿州泗洲宿州颍州和亳州。

面积很大,囊括南北。

寿州是最南边的下辖县。

这里距离庐州也是最近的。

所以最先得到消息的,并不是此刻在凤阳的朱慈烺。

而是在庐州的黄德胜。

当黄德胜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背脊都开始发凉。

他已经在庐州城门守了快半个月了。

每天都亲自上城门督战。

甚至亲自下场。

身上负伤无数。

可下方的起义军始终打不绝。

今日曹斌,明日刘张弛。

幸好张献忠没来,一旦张献忠也在这里。

三个贼首轮番进攻的话,估计黄德胜真的就要撑不住了。

寿州在庐州的西北侧,属于庐州的后方。

整个庐州有三面都被贼首围了,如今能够勉强送进物资的,就是寿州。

如果寿州也被贼首给夺了。

那庐州就必然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所以,寿州绝对不能被夺!

可现在整个庐州只剩下了三万守军。

本来他有三万京营士兵,在安庆和庐州的守卫战中,直接就少了一万。

幸好庐州本身就有一万的驻军,才又给他组到了三万。

整个庐州在他们三万人的努力下,才勉强没有破城。

如果这个时候去支援寿州,那庐州岂不是顷刻间就要玩玩?

可是寿州又绝对不能沦陷!

“凤阳那边应该会派人的吧。”黄德胜对庐州总兵问道。

庐州总兵摇摇头道:“派人肯定是派人的,可是凤阳距离寿州太远了,没有三天时间到不了的。”

“他们全力进攻寿州的话,需要多久能够拿下寿州?”

“一日不到。”

听到这话,黄德胜整个人都不好了。

“寿州有多少人啊,怎么半天都坚持不了?”

庐州的物资现在都是按照时辰来算。

寿州那边运进来一些,他们就能坚持一些时辰。

一旦开始进攻寿州,他们就彻底没办法朝庐州运送物资了。

到了那个时候,庐州被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寿州只有五千人,那个地方不大,应该是能守住的。”

“不成!再送五千人过去。”

“那庐州怎么办?”

“庐州少五千人,贼首知道吗?寿州多这五千人,肯定就能守住,消息估计已经朝着凤阳传了,只要寿州能够坚持三天,他们就不会被拿下,在这个途中,庐州也依旧能接收到物资,否则寿州被攻破,就是庐州被攻破!”黄德胜拉着庐州总兵的衣领大声吼道。

庐州总兵直接把对方的胳膊挣脱开。

“黄德胜,你最好为你的指挥负责,老子可不管你是不是京城来的,如果庐州城破了,你踏马给老子殉城!”

“卢有权,你别跟老子大声嚷嚷,庐州破了你尽管逃,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就行,有什么事情老子扛!”

两个总兵在那里吵的不亦乐乎。

旁边的大炮轰的也不亦乐乎。

他们能够把庐州给守住,纯纯靠着有火器。

起义军那边就比较穷了,还是非常传统的东西。

但凡他们手中有鞑子那样的大炮,庐州城大概率也就没了。

“贼人又冲上来了!”

传令兵大声的喊道。

黄德胜抽出大刀,怒声道:“给我砍,不准让他们上来!”

……

左鼎孙是寿州的知县。

同时也是寿州的总兵。

因为寿州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

驻军的数量比较少。

甚至是极少。

因为这个城市根本没有任何攻略的必要。

偏偏这小的地方,城墙却又高又大。

攻打寿州就相当于打难啃的骨头,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抱着这样的想法,几乎没有起义军对寿州有兴趣。

可起义军里终究有聪明的。

他们知道这里是庐州的后勤站。

只要把这里给打了,庐州也就没了。

一下就能拿到两个城池。

左鼎孙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来进攻寿州。

当他看到那乌泱泱一万人朝这边冲过来的时候,左鼎孙立刻大声喊道:“所有人,关城门!”

寿州总共四个城门,其中南北两城门最为厚实。

因为这两个城门是有瓮城的。

面对这帮贼人的城门,就是南城门。

两千寿州军手中拿着火器,旁边立着大炮,严阵以待。

可左鼎孙根本就没有面对这贼人的经验。

内心紧张的不行。

同事又哀叹起来。

“大明真的气数已尽吗?贼人连寿州都开始进攻了,那明日会不会进攻凤阳?如果凤阳被拿下来了,南京和北京还有幸存的希望吗?到时候这帮贼人的数量也会越来越多吧。”

完美主义的左鼎孙这一刻开始焦虑了起来。

可接下来没有时间给他焦虑了。

随着第一声火炮响起的那一刻,贼人开始攻城。

“查清楚没,这是哪一帮贼人?”

“是沈磊和汤晓春!”

五路贼首,分三大路和小两路。

其中人数最少的沈磊和汤晓春就是小两路。

“五路贼首中的小两路吗?他们三大贼首还真看不起人,居然让这两个小贼首过来进攻寿州?想都别想,今天只要有我左鼎孙在,寿州的城池就不可能离开大明,所有人,给我狠狠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