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应天方面的各项准备工作妥当后,元璋便率领着徐达、常遇春、廖永忠等各路大军共计十余万众,由龙湾逆长江西上。

元璋乘坐的是一艘龙骧巨舰,远远地便能瞧见一杆大旗竖立于船头,上书八个大字:“吊民伐罪,纳顺招降!”

船队乘风逆流而上,第二天就顺利到达了采石。当时这一带有不少汉军的侦察船只出没于江上,他们见到朱家军的雄壮气势后,即刻望风而逃。几天后,船队就到达了安庆附近,安庆守敌龟缩在各类防御工事中,只是坚守不出。

到达安庆外围的次日,元璋便召集了刘基与廖永忠等人来商议对策,他率先说道:“安庆是一座坚城,又有重兵驻扎,想要凭借强攻拿下,恐非易事!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刘基慨言道:“我部不可迁延时日,不然敌大部水师来援,必陷我等于苦战之中!为今之计,务须速速破城,而欲破城,正兵是行不通的,只能出奇兵!”

“怎么个出奇兵法?先生可有成算?”元璋急切地问道。

刘基多次观看过廖永忠的水师训练,也听闻过廖永忠的不凡表现,因此他看了看廖永忠,道:“奇兵就近在眼前啊!”

廖永忠见刘基如此看重自己,一笑道:“禀主公,如今陈友谅他们尚摸不清我水军虚实,必有轻我之心!属下有一计,不知行不行得通!”

“什么计策?说来听听!”元璋惊喜道。

“就是陆上做正兵,水路做奇兵。以陆路全力攻城,佯装败绩,安庆守军必定出城追击,那时城内空虚,我水军正可作为奇兵迅速杀出,力争一举破城!”廖永忠亢声道。

元璋心知这是一条好计,不过最关键的地方在于水军能否迅速攻入城去,于是元璋便道:“好吧!不妨一试!此次水军由你全权负责,咱静候你的佳音!”

“多谢主公的信任!”廖永忠拱手道。

已经三年多没有亲自领军上阵杀敌了,接到这次重要的任务后,廖永忠心里不免有些兴奋和紧张,此次西征重在水军之扬威,正是他大显身手、建功立业的良机!对于三年多的训练成果以及多年来的指挥经验,苦读兵书的廖永忠还是非常自信的,不过他也知道,在安庆坐镇的乃是陈汉第一大将张定边,所以绝对不可轻敌。

可是他又有理由轻敌,这就是张定边没跟他交过手,因此并不了解还有他廖永忠这样强劲的对手存在。廖永忠暗下决心:这一仗一定要打好,将其作为建功立业、青史留名的一个真正起始!

为了摸清安庆周围的地形和敌情,廖永忠不惮涉险,亲率几只轻便的小船及几艘战船抵近安庆水域进行侦察。在侦察的过程中还算顺利,可是等到他们即将返航时,守军终于派出了二十余艘战船横江拦截。

身边的人见状,忙对廖永忠说道:“将军,不好了,我们被敌水军拦住了去路,不如驰往南岸弃船登陆吧!”

哪知廖永忠不慌不忙道:“这等训练的好机会不可错失啊,怎么能急着逃呢?”

“训练?训练什么?”手下人问道。

廖永忠从容言道:“训练敌船中的穿插战术啊!兄弟们放心,我定有办法带你们脱身!”

众人见廖永忠丝毫不惧,也就放下心来,听从他的号令大胆迎上敌前。廖永忠指挥船队一面开炮,一面加速前行,摆出了与敌同归于尽的架势!廖永忠知道,即便敌人真的敢于同归于尽,那么凭借所部出色的游泳技艺,也不会遭殃。

结果不出他所料,汉军战船受惊后四散开来,由于江上船只不多,廖永忠一行乘机穿插而过。可他既然说了要训练一下穿插战术,自然不会轻易撤退,结果小小的船队竟在敌船中间左冲右突,肆意开炮。汉军以西域炮还击,但因其总是不敢靠得太近,所以命中率有限。

慢慢地,一艘汉军战船与友军拉开了距离,廖永忠抓住机会指挥自己的小船队包围了落单的敌船,然后集中火力猛轰,终于将其击沉。眼见自己的弹药所剩不多,廖永忠也担心过于炫技会被敏锐的张定边识破自己的实力,这才不慌不忙地命令船队扬帆顺流而下……

元璋得知了廖永忠此行的表现后,笑着对刘基说道:“永忠这小子如此胆略超群,看来安庆可破了!”

次日,元璋令徐达、常遇春率军从陆路对安庆发起了佯攻,大军一连猛攻了两天两夜,伤亡着实不小。眼看戏已经演得差不多了,徐达便命令大军后退二十里休整。这时,张定边目睹朱家军力竭后撤,为了扩大战果,他果然亲率主力人马出城追击,双方在安庆外围又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大战。

此时,早已虎视眈眈的廖永忠和张志雄立即率领水师,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敌人的水寨发动了猛攻,一时间进展颇为顺利。而徐达和常遇春则与张定边打得相当吃力,徐达不禁对身边的幕僚忧虑道:“如果水师方面不能尽快突破,我们这台戏就唱不下去了!”很快,徐达把最后的预备队也压了上去。

然而,仅过了小半天工夫,张定边就听说了水寨被攻破的消息,他吃惊道:“何故陷落之速也?”

廖永忠攻破了水寨之后,又立即展开了对安庆城的攻击,张定边担心城池有失,只好试图收兵回城。徐达一见敌人的动向,就笑着对常遇春道:“看来水师已经得手了!我们可不能放走了张定边,一定要死死缠住他!”

就在汉军首尾难顾之际,安庆城被迅速攻破,张定边丧气之余,感叹道:“看来朱家小子那里有高明之将啊!”眼见大势已去,张定边只得收拾残兵撤退。

接到安庆告破的消息后,元璋顿时欣喜道:“昔日余阙守安庆七年不破,结果被陈友谅那厮五天就拿下了!这厮乃一世豪雄,令今人无不瞩目,而今我部三天就夺下了安庆,岂不愈加震动世人?哈哈,恐怕李察罕也要高看咱几眼了!”

当朱家军一路长驱追击残敌至小孤山时,驻扎在这里的汉军守将傅友德及丁普郎直接率部投降了。张定边听到这一消息后,不禁感叹道:“这一次,算是蛟龙入海了!”

傅友德及丁普郎这两条“蛟龙”面见元璋时,丁普郎首先痛陈了陈友谅加害徐寿辉、打压徐氏嫡系的恶行,最后他表态道:“明公您大兴吊伐之义师,我等兄弟愿誓死追随,若有悖逆,神人共诛!”

丁普郎曾是彭和尚的嫡传弟子,身手极为了得,有“狂人”的绰号,元璋见他是个忠义之辈,安抚道:“咱信你是诚心来投,今后望多加努力!”

元璋先让丁普郎退出去,单独留下了傅友德一人,元璋以试探的语气说道:“傅老兄,从你的履历看,咱不太好信你啊!”

傅友德的先祖是宿州人(秀英的同乡),后迁徙到北面的砀山。红巾军起事后,他先是一路跟随刘福通的部下李喜喜入陕、入蜀,李氏失败后,傅友德又归降了明玉珍。明氏不敢轻易信任他,因此一直未加重用,空怀一身才干与抱负的傅友德一气之下又改投到陈友谅麾下。

闻听元璋此言,傅友德当即拱手道:“世人皆说明公何等英明云云,今日看来不过尔尔!您岂不闻那张文远?曾先后追随丁原、董卓、吕布三人,直至下邳之战后,才归顺曹公,从此一路征战杀伐,终与乐进、于禁、张郃、徐晃并称为曹魏‘五子良将’!可见不是张文远不能善始善终,而是先前那些主子不值得他效死罢了!”其实他还想举韩信的例子,但觉得有些不太适宜,一来韩信乃是旷古名将,二来他的下场也有些悲惨。

“哈哈,好厉害的一张嘴,倒把咱给噎住了!”元璋笑道,从刚才那番话里足可见傅友德的品性和胆识,何况此人的确有勇冠三军的美名,“看来你傅老兄是以张文远自命了,咱索性信你一回,咱虽未必有那曹氏之英明神武,但你傅老兄确乎不在张文远之下啊!”

傅友德见元璋已经接纳了自己,便立即伏首感泣道:“刚才小的失言,望明公责罚!看来这一次我傅友德真的寻到自己的‘曹公’了!”

“刚才不过是咱故意试你,想来你也是故意激咱!其实先不论其他,只说你我本有乡土之亲,你又原系我大宋将士,仅凭这两点,也是你我有缘!”

“不瞒明公说,咱先前孤陋寡闻,没怎么听说过您的大名!乃至到了陈氏麾下,您的大名才时时入耳,咱不禁有些窃喜,没想到咱淮人里竟出了明公这等英雄人物!虽则陈氏本性雄猜,不能重用咱,咱却不免有些塞翁失马之感,因为如此一来,咱就可名正言顺地来投效您了!”

“好!你不仅自己来了,还给咱拉来一个丁普郎。你二人皆是善战之将,偏那陈友谅不能用,陈氏之运,可见一斑!你们两个尽管放手去干吧,咱信得过你们的人品和才能!”元璋最后勉励他道。

傅友德最后建议道:“陈氏一路攻城略地,多赖水师之力!如今主公既得安庆,当速战江州,以防陈氏水师重兵集结!属下听闻他们在沔阳一带打造了一批巨舰,不久便要东来参战!主公还当速速筹划,分而歼之!”

“好!这个咱自有计较!”元璋故作神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