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安子翼近一段蛰伏在家并没有冬眠,也不是看淡名利退避三舍。 自从马青城透露给他有那么一封匿名信后,他暗中查访,始终没有那幅《乱云飞渡仍从容》的下落,便推测写那匿名信的人或许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便暂时藏起锋芒,冷眼察看动静。一段日子下来,什么风浪都没有,却被人家大张旗鼓做成了许多世面,早已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的了。方才接到沈玛莉长途,《上下五千年》定锤在这么个高价位,不觉大喜,正是做大块文章的材料,哪里还按捺得住?待辛小苦一离开,连忙捧起电话机,拨报社找沙沙,沙沙的同事说沙沙没来上班,也不知其去向,便打拷机呼她回电。不一会电话铃就响了,安子翼抓起话筒就喊“沙沙!”对面却道“谁是沙沙?我是玛莉呀。刚才话还没说完就急急忙忙挂电话,原来是为了沙沙呀?”安子翼慌忙道“是玛莉,你不要瞎猜,沙沙是报社记者,是个男的,沙子的沙呀。刚才是我老婆闯进来了,只好那样,她是个母夜叉,会把我吞了的,你舍得吗?”沈玛莉碎了声道“我就想关照你,我是瞒着妈妈帮你拍下《上下五千年》的,要穿绷了我们公司的信誉就完了。我跟妈妈说那两百五十万港币是回大陆为画廊买几幅精品画的。我们有约在先,你可不能黄了我,尽快将画凑齐了,我便回来取,越快越好!”安子翼便笑着道“是想我了,是吗?”沈玛莉道“真是皮厚,谁想你呀,时间长了我妈会起疑心的。”安子翼便道“玛莉,你放心,我可是一日三秋望眼欲穿等你回来呢,你晓得吗?”沈玛莉轻轻说了句" me too《我也是》。”又慌道“我要挂了,我妈在喊我了!”
安子翼放下话筒,回味沈玛莉火辣辣的感情,竟是欲罢不能。沈玛莉比辛小苦更可爱之处在于哪怕跟你上了床也不要求什么回报,和她在一起安子翼没有负债感。他发现自己对沈玛莉已不是逢场作戏,真是动了感情的。正回味无穷中,电话铃声又起,安子翼抓起话筒时思绪仍在外面飘,话筒里“喂喂喂”大叫几声他才清醒过来, 问道“找谁……?”沙沙的声音像炸开来似的,道“就找你,安子翼,是你拷我的吧?却总是忙音,你开什么玩笑?”安子翼忙笑道“沙沙,好几日不见了,别来无恙吧?想来一定更潇洒美丽了。”沙沙道“安子翼,你不要先灌迷魂汤,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又要求我干什么?”安子翼道“我是为你送一条独家新闻,不晓得你感不感兴趣?”沙沙道“你还能有什么好新闻?不外乎你那两张破画!”安子翼知道沙沙是气他这一段冷淡了她,便故意惊叹道“你怎么猜到的?到底还是沙沙了解我。安子翼得一红颜知己,此生足矣!”沙沙又好气又好笑,道“好了好了,我的牙都酸了,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安子翼道“你晓得我画了幅长卷《上下五千年》的,我记得我告诉你的,只告诉你一个人的。这幅画不久前在香港冬季艺术品拍卖活动中拍了两百五十万港币,创下纪录。这消息你看怎么样?够上哪个版面?”沙沙不以为然地道“我还当什么爆炸新闻,现在这个拍卖那个拍卖多得要命,也不稀奇了,而且水分也很多,还有人自己出钱雇别人出面买下自己的。”安子翼道“我可是硬碰硬被一家海外公司买去的。况且,我画的是中华上下五千年,这里面可以作点文章的吧?”沙沙沉吟道“我也烦不过你,想法子帮你在文化短讯中挤一条吧。”安子翼哪里过瘾,灵机一动道“我还准备将卖画的钱捐献给家乡建造一所希望艺术小学,正在洽谈之中。”沙沙道“新闻因素来了!安子翼你若真这么做,我替你作跟踪报道。”安子翼一言既出骊马难追,硬硬头皮道“这种事情怎么好瞎说的?真功夫钞票要拿出来的。”沙沙来劲了,她毕竟是个称职的记者,遇到好新闻便顾不得其他了,当下便与安子翼议定了连续采访的步骤。安子翼总算搞定沙沙这样见多识广的女人,放下话筒像搏击了一场般筋疲力尽,却不敢懈怠,盘算着如何去说动沈玛莉拿出钱来捐助希望艺术小学,借这事把声势搞大了,方可弥补前一段失去的优势。正绞尽脑汁苦思冥想,铃声又起,下意识伸手去抓话筒,却不是电话铃声,是门铃。
安子翼意识到是门铃便紧张了一下,心思都摆在脸上会让人一目了然的,J院忙收拾了一下面部表情,恢复往常的洒脱自若。门铃,又闹了一阵,辛小苦一钻进画室便装聋作哑,因为她从来没有上门客的。安子哭收拾妥当便去开门,先从猫眼里瞄了瞄,不由得迟疑了一会,想想,还是拉开了门。原来也不是稀客,魏紫和龙飞,两个人的装束却让安子哭大为吃惊。魏紫头发剃得极短,又穿了一身牛仔,愈发没了女人味,那龙飞一改往日书生模样,留起了披肩长发,胡子也不刮,满脸毛糙,竟像个野人,这两个人怎么会凑在一起倒也奇怪。安子哭摆出忙得不可开交的架势道“哦哟还好,再晚两分钟我就出去了。你们俩的事我都放在心上的,这些评委要凑在一起也很不容易,估计也就是这个月内的事了。”魏紫包斜着他冷笑道“安子翼,你不要演戏了,新纪元画展入选名单昨天晚报上都登出来了。其实,你是早知道我们落选的,不过当我们弱智小儿般哄着骗着,或许正是你一手策划的呢!”安子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幸亏站在门廊暗处。昨晚报纸他没顾得上看,没有他自己消息的报纸他一般不看的,若晓得名单已公布,方才便也装聋作哑硬屏着不开门了。他只得勉强笑着敷衍道“哦?我真不知道!最近埋头搞一幅长卷,报纸都没时间看。不过,你们也不要灰心,初选时你们两个的呼声都比较高的嘛,可惜名额太少了。你们还年轻,来日方长,机会多得很,再耐心等待几年……”魏紫忽然把手一劈打断道“我们等不及了!去他妈的什么新纪元画展,这张名单后面有多少肮脏勾当你们心里清楚。我们不需要救世主,我们不想等到七老八十了再让人们来看我们脸上的皱纹和黑斑,我们要展示我们生命鲜活的魅力。今天,是特地来给你安大教授送请柬的!”安子翼被魏紫冲得目瞪口呆,望着她甩出的一张鲜红烫金的请柬不敢伸手。那龙飞倒还是先前恭敬的态度,将请柬递到安子哭的手中,笑道“安所长,我们一伙志同道合的无名小卒联手举办了世纪末印象画展,在墨凹堂小试锋芒,竟引起社会各界的普遍关注。现在省美术展览馆破例免费邀请我们展出一星期,很想得到您和美术界前辈的指点。安所长,您一定要来呀。”安子翼暗暗吃这一段只顾寻找那幅短命画的下落,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真是洞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了!便笑道“真是后生可畏。
好嘛,我一定出席你们那个……叫什么?”魏紫凛然惊道“呀!世纪末印象!”说罢,转身就走,牛仔裤紧绷着臀部像颗尖硬的核桃戳着安子翼的眼珠。那龙飞却又凑近了一步道“安所长,还有一件事要打扰您,真不好意思。那次我把一张画送到您这儿,是去参加新纪元画展评选的,我问了马主任,马主任说没见过我的画,想来恐怕安所长贵人多忘事,您能把那幅画还给我吗?虽是画得不好,也总是自己的心血,我想放着留个纪念也好。”安子翼面孔上的笑凝住了,那幅画随手一放,不知放哪里去了,心里把个马青城恨得要死,只好装模作样地惊讶道“那个马青城真是不负责任,你拿过来第二天我就交给他的,待我给他打电话问个明白。”龙飞忙道“不用特意打电话的,安所长什么时候空了帮我查查看。”停口气,又靠前一步,神秘秘的样子,道 “安所长,前几日我倒见了您一幅旧作,我们布置展厅到城西文化馆借画框,在他们库房里翻到一张叫什么乱云飞渡仍从容的,一看是具着您的大名,原想捡出来带给您的,事情一忙乱给忘了,想起来再回头去翻,却又翻不着了。”安子翼的心忽地被吊起来又哩噢地往下沉去,脑子里一盆粗糊,也不知那龙飞怎么告辞走了的,待恢复理智,已不见他人影。安子翼毛骨惊然地想道必是龙飞写的匿名信!于是,便追出去想揪他回来问个明白,下了几级楼梯又泄气了,你这么问他,他会承认吗?反倒暴露自己心虚。况且,若真是龙飞写的匿名信,他就没有必要来告诉自己那画的下落了。幸而现在总算知道了那画的藏处,好歹想个办法将它弄出来毁了才是。可城西文化馆的小常为什么说没找到呢?莫非是这小常捣的鬼?这小常与自己无冤无仇何必这么干呢?思来想去理不出个头绪。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刚到家门口,就听辛小苦恐怖地喊道“安子翼报纸上怎么没有我的名字啊?”
原来,辛小苦方才听得门铃一声声吵,将画室门翁开一条缝看动静,便听到魏紫讲新纪元画展人选名单已在晚报上登出的话,连忙去翻昨天的报纸,将那名单横横竖竖看了数十遍却没找到自己的名字,真如天塌地陷一般绝望了!安子翼见她面孔铁青,两眼呆直的模样,也有点害怕,忙夺过报纸反反复复看了,确实没有辛小苦的名字,疑惑道“我们投票结果明明有你的嘛,票数还很前面呢!大概是报社出的纸漏。你不要急嘛,我打电话问问马青城,要他去做个更正。”便拨了美协的电话,美协办公室的人说“马主任不在,到医院去了。他爱人刚动了乳腺癌的手术,马主任天天下午去医院陪她的。”安子翼肚子里骂道 怎么到处都是晦气的事!忙道“我是美院的安子翼,我想打听个事。昨天晚报上公布新纪元画展人选名单,怎么漏了辛小苦的名字?这件事你们美协具体由谁跟报社联系的?”对面停顿了一下,道“安所长,你怎么还不知道?是厅里头头不同意选送辛小苦那张画,说是把女蜗画成**不伦不类,影响不好。我们马主任还做了工作,也没有用。”安子翼看着辛小苦可怜巴巴的眼睛,都不敢放下话筒。辛小苦听安子翼说了原因,歇斯底里叫道“安子翼,你认识厅长部长,你去对他们说呀,女蜗的时代还没有人类,更没有衣服了,叫她穿什么呀?”安子翼苦笑道“我认识厅长部长,厅长部长不一定认识我,我怎么能这样跟他们去说?这事也怪你自己,原先披云纱的那张蛮好的,偏要改成一丝不挂做什么呢?!”辛小苦抽泣道“你先前不是也说好吗?还把她搬到《上下五千年》中去了呢!”忽然,她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也不哭了,眼波闪闪地道“子翼,那个郝固不是很欣赏这幅《女蜗》吗?你去求他,让他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他现在是权威评论家,他若说好,上面总要考虑考虑吧?”安子哭叹了口气道“小苦呀小苦,你怎么还这么幼稚?第一,那是郝因当时私下发表的意见,他晓得了上面的意见,未必肯出面为你抱不平,第二, 即便郝因肯公开为你叫好,上头也未必会改变主意,第三,要我为了老婆去跟郝固低声下气,我倒成了什么人了?依我看,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一次集体画展,不参加就不参加了嘛。”辛小苦两手掩住耳朵,闭着眼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又睁开眼盯着安子翼道“你说说现成话容易,要轮到你自己头上,你以为你就那么洒脱那么清高呀?上回郝因来的时候你那肉麻样我都替你难为情,你就是不肯为我去求他罢了。其实,你心里原本就不希望我评上,你现在脸上愁眉苦脸,肚子里正幸灾乐祸吧?《女蜗》若是公开展出了,人家会说你安大画家在《上下五千年》里模仿了自己老婆的东西。现在这么一来,女蜗便成了你安子翼的创作了,你早就想把它占为己有,不是吗?”安子翼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辛小苦这么一说,他便黑下脸来道“辛小苦,你这么说,我们之间就无话可谈了。我安子翼对别人不说,对你辛小苦怎么样也是有目共睹的了。你是怎么成为省城屈指可数的专职画师的?你不愿生孩子不愿做家务我哪样不依了你?我这个做丈夫的什么时候吃过一顿老婆做的热乎乎的饭菜?弄得家庭不像家庭过日子不像过日子,你还想要什么?你以为你的女蜗就那么好了?评委会里若不是我左右斡旋,恐怕你早就落选了。什么事都要适可而止,不要像普希金童话中那个贪心不足的老渔婆,要了还要,最后只好回到原来的境地!”辛小苦哼哼哼一阵冷笑后道“你用不着威胁我,当初并不是我死缠着你跟你来的,是你自己一封信一个许诺把我引来的。你现在后悔了,是不是?你又勾搭上了有钱有势年轻漂亮的了,是不是?我辛小苦离了你安子翼决不会回到原来的境地,照样在画坛立得住脚。安子翼,倒是你不要后悔,你的伪君子面孔总有一天要大白于天下的!”说罢,冲进自己的画室澎地将门关上。
安子翼头痛欲裂,倒并不是担心辛小苦的现状,她就是这种羊癫疯脾气,发作一阵过几日自己会好的。他自信辛小苦再怎么闹也不会到外面拆自己台脚。闹是经常闹的,见他跟别的女人关系好点啦,见他的画参加什么展览得什么奖啦,骂得更难听的话还多着呢,却总是在自己家里闹闹,外面是从来滴水不漏的。辛小苦哪里舍得离开这套公寓这间画室,哪里舍得抛弃他安子翼为她安排的一切呢?对这样的从天池街小阁楼里走出来的女人,安子翼还是有把握的。令安子翼惊魂未定的是前面龙飞不阴不阳说出的那段话,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威胁自己呢,还是好心关照自己?近来,他总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背脊骨。前一段他做出与世无争的姿态躲在家里不出门,便太太平平相安无事,这几日不过稍微伸伸手脚动弹了一下,那张画的事又冒了出来,咬你一口,给你点颜色看看。安子翼在明处,他在暗处,要回击也不知向哪儿出拳。安子翼岂甘心被它缚住手脚?却又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正踌躇间,电话铃又响了。安子翼战战兢兢抓起话筒,对方自报家门,原来是书画出版社的编辑,找辛小苦的。安子翼想辛小苦现时正火头上,谁知会说出什么话,便道“辛小苦不在家,我是她丈夫,有什么事跟我说好了,是不是关于《中华女神》画稿的事?”对方笑道“是安所长啊,跟你说最妥了。唉,我们也很为难。我们社长是最欣赏辛小苦画的女蜗的,被拉了下来实在可惜。可是,这套画册定好是为人选新纪元画展的人编辑的,辛小苦已不在此例,她那本《中华女神》也只好忍痛割爱了。这件事安所长要帮我们做做辛小苦的工作,我们也没有办法,实在对不起呀。”安子翼唔唔地敷衍了几句,挂了电话却想 这事还得瞒着小苦,否则雪上加霜她哪里受得了?不要跟我作死啦?先瞒过这一段再说,让她还有个希望,天天窝在她那间小画室里画那些女神,也好让自己眼静耳静心静一些,腾出精力去对付那个躲在暗处盯着自己的神秘的人!安子翼哪里晓得他接这只电话的时候,辛小苦也抓起了小画室里分机的话筒,将这来龙去脉听得一清二楚。
平时辛小苦在画室工作时,任电话铃响彻天空她也懒得去接,因为电话十有八九是安子翼的,她不愿意充当安子翼秘书的角色。今日却因受到致命打击,已无心丹青,只反复寻思如何扳回败局,听到往日里最讨厌的电话铃声竟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慌忙抓起了听筒,不料却又得到更坏的消息,出版社把《中华女神》画册取消了!不过,这一回她已不像前面那次晴天霹雳般震惊了,心已经撕成两瓣,再撕成四瓣或者八瓣都是差不多的了。辛小苦渐渐冷静下来,思前想后,郝因那眼镜片后面闪亮的东西总是在她眼前晃动,幽幽地吐了口气, 自古华山一条路,看来只有亲自登门求助于这位当红评论家了。只要郝固肯出面为她抬轿子,谁还稀罕什么新纪元旧纪元的?倘若郝因能为《中华女神》写篇序,书画出版社恐怕巴不得一个晚上就出版了呢!辛小苦自然明白郝固眼镜片后面那闪亮东西的内在含义,她也知道她若上门求助郝因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她又不得不这么去做。们心自问,辛小苦是不是太功利太卑鄙了?环顾这间由着自己心意布置得别致典雅的小画室,想着十多年来对这个家对安子翼毕竟付出了许多热烈的感情,想着安子翼虽然拈花惹草对自己还算是温柔体贴百依百顺,想着许多人都眼红她辛小苦的美满婚姻,心里面不由得难舍难分、枪痛悲绝!可是,十多年前自己不也是为了摆脱困境狠心断绝了痴情的韩此君而嫁给安子翼的吗?既然已经跨出了第一步,还在乎第二步第三步吗?辛小苦玉齿一咬,擦净了满脸的泪痕。
辛小苦虽然下了决心去找郝因,仍是瞻前顾后选择时机明日复明日地涯着。她找了一个能暂时稳定自己情绪的理由,总该将中华女神画好了,有了新的作品才能去见郝因呀!这几日家里的气氛很奇怪,出乎寻常的平静沉寂。沙沙在日报上发了一条短讯,披露了著名画家安子翼欲将新作《上下五千年》在香港拍卖所得百余万港币资助家乡建立希望艺术小学的消息,一时引起社会上很大反响,厅长部耸均来电话表示赞赏和支持,照说安子翼应该最是情绪昂扬的时候,可他却是心事重重、神情恍惚,借口要重画一幅《上下五千年》捐赠给省博物馆,便躲进画室不照面了,晚上就在画室的沙发上将就。辛小苦也不去惹他,心想这样也好,免得到时候自己心软,也免得让他看出破绽,就也躲在画室里没日没夜地画那些女神。数日后,已近半夜,辛小苦终于将威而不严宽厚大度的西王母画成了,人似虚脱一般。去厕所解手时经过安子翼的画室,隐约听得里面咕咕浓浓言语声,心一阵乱跳,马上意识到安子翼在打电话,电话铃没响过,那是安子翼打出去的了。他这么晚会给谁打电话呢?忽然想到了,心跳马上停止地球对面的美国现在可是白天哪,安子翼一定是给她打电话了。辛小苦厕所也不上了,镊手镊脚地走回自己的画室,轻轻拿起分机上的话筒听着,果然是跟沈玛莉在聊天,他们说的是英语,辛小苦不懂,可是“I Love You”她还是听懂了。辛小苦又轻轻地放下了话筒,怔忡了好一会。虽然她已下决心去找郝固,突然证实了安子翼移情别恋,辛小苦还是难以忍受。她想冲到安子翼画室里去责问他,去骂他唾他撕他的画,可她毕竟理智多了,稳住自己没有发作,心里面却翻江倒海。这回看来安子翼是真的坠人情网了,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她的,她若不替自己找好退路,以后便会像他的前妻一样由他摆布了。辛小苦腾地跳了起来,恨不得立即去找郝固。看看墨擦黑的窗洞,又颓然坐下了,心想 明日一早就给郝固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