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还有一个原因,杜荷没有说,也不好说。

根据史料记载,李元景和李元昌都是反骨仔。

因为裴寂而和裴家彻底结下梁子后,杜荷又怎么可能不把李元景定为幕后主使?

而再围绕着李元景展开,其实就很好确认哪些人是这次叛乱的主导者了。

以李元昌的身份,还有担任一州刺史的便利,他不参与的可能性很小。

李玄道又出自陇西李氏,还和李元昌交情匪浅,若是没有这一出,后面可是会当赵王府长史的。

同时遍观南方诸州,有这种动机,也拥有这种实力的,他李玄道绝对首屈一指。

这两个素有名望的人搭起来,也极容易掩人耳目。

程咬金最初不太愿意去抓,显然是受此迷惑。

看到两人皆是无话可说了,程咬金大笑着拍着杜荷的肩膀道:“还说你不是诸葛孔明?在俺眼里,你就是大唐军师!这次若是没有你,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俺是到今天才知道,你竟然让苏定方请旨奇袭高昌去了,这事陛下都没在我等面前提起啊!你这是要助陛下一次灭两国?”

“一次灭两国?”

这话深深地刺痛了李元昌和李玄道。

他们瞬间想到了很多。

李玄道更是满脸痛苦道:“难道你在叶县和山东制造的乱象,乃是为了故意迷惑吐谷浑?”

“是也不是。”

杜荷微微一笑道:“此地距离长安挺远,你有的是时间在路上慢慢想。因为你们,我们在此地待了一个多月了,现在也该去兰陵萧氏了。”

“不过有了你们造反这一出,想必我继续南下后,江南各大士族会争先恐后地捐款,倒是省得我一家家去催了。”

“狗贼!”

李玄道怒火冲天道:“你真要葬送了这大好河山吗?”

杜荷没有理他。

道不同,不相为谋。

更何况是个将死之人?

这种事已经没必要和他掰扯了。

李元昌阴恻恻地道:“本王知道你乃太子心腹,近来和太子疏远也是有意为之。陛下封他为太子却独宠魏王,待长孙皇后撒手人寰,这又是一场争储的大戏,不知你能否活下来!”

“还有,古往今来佞臣注定没有好下场。这次你是赢了,但也输了,你好自为之!”

靠!

临死前还要在别人心中留个疙瘩?

这种人最阴险!

杜荷淡然道:“如果你死后还有望化成孤魂野鬼的话,可以常来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祸害活千年!”

程咬金助攻道:“你再死上百次,他估计都会活得好好的。”

“……”

李元昌嘴角直抽,不再言语。

“走吧!”

程咬金派重兵将他们押往长安。

他可没准备回去。

随着李元景、李元昌、豆卢宽、李玄道等人被抓,各地的叛乱也迅速偃旗息鼓,已经没有必要由他去扫尾了。

一个时辰后。

他冲着杜荷道:“俺是不是不宜与你同路?”

杜荷笑道:“经他们这么一造反,估计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在奉旨行事了,今后尽管光明正大地去霍霍便是,你这还有什么宜不宜的?”

“陛下终究是背负了一切。”

“他是一国之君……”

“别说了!”

意识到这家伙口无遮拦,程咬金连忙阻拦道:“这次必有士族牵扯进来。你先削他们之财,陛下再因谋逆严惩几家,大事可成,大事可成啊!”

“俺老程早就琢磨过这事,陛下也提起过,当时都觉得没有个几世,恐怕难以做到,没想到科举改制还没开始呢,他们便要撑不住了。”

“所以这有时候啊,循规蹈矩真没有横冲直撞来得直接且猛烈。当然,也是你能够收场,换作其他人,恐怕早已粉身碎骨……”

杜荷真没发现,程咬金还是个话痨。

一路之上嘴就没闲过。

他都听得有点晕乎了。

反倒他那亲儿子,他一路上总共也没给说几句话。

要知道程处亮在平叛中也是立了功的。

可他还是不满,明显是在故意晾着他。

程处亮自怨自艾地对归队的房遗爱道:“若是阿耶非要拿我跟大哥比,那他肯定要失望一辈子了。”

“大哥终是难以企及!”

房遗爱现在是连扇子都懒得扇了,叹声道:“我本来觉得这次那么多折冲府突然叛变,连我能够调动的兵马也出现了叛军,而靠着我的聪明才智,快刀斩乱麻,及时杀了那些叛军,然后率军驰援,必能在你们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结果大哥谈笑间就把几个幕后主使全给揪出来了,瞬时成了拯救大唐的社稷之臣,我做的这点事跟他比起来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长孙涣安慰道:“咱们跟着有所进益即可!你们还想和大哥平起平坐啊?这青天白日的,就别做梦了。”

言语间,他们进城了。

不出所料,萧瑀不仅没有出来相迎,而且也没派人迎。

萧锴倒是很明智。

早在离城几十里的时候,就和杜荷形影不离了。

别看他混不吝,骨子里还是很怕这位阿耶的。

他甚至有点担心,阿耶别一气之下,把他也给献佛了。

世间如此璀璨,他可不想当和尚。

而当他远远地看到法琳歪躺在路边吃着鸡腿,向一众和尚讲经时,他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和尚真是怪诞。

犯戒这种事如同家常便饭就不说了,离开孔庙时他主动提出云游一番,再来参加佛会。

他肯定是那时便看出他们一路危机重重了。

不跟着反而先到,也不用担惊受怕。

法琳也看到他和杜荷了,甚是随意地挥挥手道:“得见诸位施主,善哉善哉。”

见他还挺嘚瑟的,杜荷立马开启催债模式:“你那一万贯准备好了吗?我这一路可是听到连孩童都会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了,还没见到你一个铜板!”

法琳噎了一下,连忙喝了一口酒道:“待你离开此城时,必会送上。”

“你这是不是总觉得只要我死了,就可以白占这佛偈了?”

“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会生此念头?”

“别的和尚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是你一定会。”

杜荷笑着说了一句后,继续往前走。

很快便看到一家铁匠铺前大排长龍。

程处亮走近看了看,返回道:“好像是卖农具的。”

“眼下并非耕种时节。”

程咬金甚是敏锐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抢着买?这铁匠铺叫什么名字?”

“陈记铁匠铺。”

“陈记?”

他按捺不住好奇,翻身下马,走进铁匠铺。

当看到百姓抢的是犁时,他向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询问道:“敢问老丈,这是什么犁,你们为何要抢着买?”

“你这一看就不事耕作啊!”

老头激动得双手乱抖道:“这叫曲辕犁,与以前那直辕的比,犁架变小变轻,好调头和转弯,很是省力,还比直辕的便宜,咱们能不买吗?对于咱们这些农户而言,琢磨出这种犁的绝对是个旷世奇才!”

“旷世奇才?”

程咬金惊讶道:“此物竟这般好用?那你可知是谁琢磨出来的?”

“不知。”

老头乐呵呵地道:“只是听这铁匠铺的伙计说,他们在各地都开了,就是要把这曲辕犁卖给咱们,让咱们好耕种,听说三道四十州齐发水患,他们还向灾民们捐了很多呢。”

“此乃善举也!”

程咬金感慨道:“真不知是何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