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丈岭上望下去,大蒙军就像黄蚁一样,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小河西岸。

这支大蒙军,人人身披棕黄色的藤甲,手持弯刀。背着短弓,腰间还悬着插满白羽箭的胡禄箭囊。但唯独看不见,战象的身影。

时值枯水期,所以小河不深,尤其是八丈岭前的这一段,只到人的膝盖,所以哪怕没有筏子,不架桥梁,人也能轻松踩水过去。

这看上去,对防守方是劣势,但其实,是优势。

因为,大蒙军想要渡河,两名军士之间,就得有足够的距离。而一旦预留距离,军阵就必然松散。

而在这军阵对决的时代,阵型松散,就意味着失败。

“炮屯,没我军令,严禁射击。”李攸道。

他打算先藏起杀手锏,看一看大蒙人的真正实力,同时也免得大蒙的战象突然杀出的时候,己方会正处于火力空档期。

“秋兰,你有把握,一箭射杀那名,站在黄旗下的红甲将吗?”李攸指着大蒙军阵中,最耀眼的那人道。

大将是军队的灵魂,故而他们的第一要务,就是让己方的士兵,都能一眼看见自己正在胸有成竹地指挥战斗。

所以,军中的主将,一般都是金盔金甲、银盔银甲、红盔红甲,只求一个最耀眼。这也是魏武割袍剃须的由来。

而在李攸眼中,这群全场最靓的仔,简直就是斩首战术最理想的目标!

秋兰先折了根鼠尾草,含在嘴里,再把神臂弓的弓臂,架在邵安肩上,同时慢慢拉动望山。

“铛”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响,大蒙人开始进攻。他们没有射箭,而是派出十多支百人小队,试图从不同的地方渡河。

“勿动!违者斩!”虞正则在山下,骑着马,来回巡视军阵。

约一刻钟后,大蒙军的游锋,渡过小河,而后迅速围成一个个圆阵,算是建立起滩头堡垒。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的大蒙人渡过小河,而这一个个小圆阵,也变成大圆阵。

如果魏军还不进攻,没多久,这一个个大圆阵,就会连成一片。

李攸没有催促秋兰,因为作为主将,第一门必修课,就是沉得住气!只有沉得住气的人,才能捕捉到的获胜的良机。

就在大蒙人即将把所有大圆阵连起来的时候,秋兰终于扣动悬刀,箭矢呼啸而出,那刺耳生疼的尖啸,犹如恶鬼的低吟。

“轰隆”铁矢蛮横地把那红甲将从战马上扯了起来,并死死地钉在,那大黄旗碗口般粗的旗杆上。

大蒙人的中军,登时大乱,显然是从未见过,能够射得这般远,且穿透力还如此强劲的箭!

“命令二曲、三曲,依次发起进攻!”李攸下令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鼓号兵立刻奋力挥舞鼓槌,指引那大河与八丈岭之间的两曲,向着小河掩杀过去。

之所以是依次发起进攻,是因为大蒙人的前锋,已经结成牢固的阵列,贸然进攻,必然会有一场苦战。

而依次进攻,一来可以发现大蒙人的薄弱之处,并从中突破,二来也是给大蒙人一些时间,让他们把混乱,从中军“传染”到全军。

届时,军心大乱,且退路被小河阻滞的大蒙前锋,就只剩下覆灭一个下场了!

就在两军接阵之时,邵安开始放箭,他的目标,不是位于小河西岸的大蒙高级将领,而是小河东岸的大蒙军基层军官。

随着五声箭啸,三名大蒙军官一头栽倒在地上,而围着他们的圆阵,立刻便因为失去指挥,而方寸大乱。

魏军趁势向这几个混乱处施压,不多时,就取得了突破。

而突破之后,魏军也不继续收入,而是朝左右攻击,试图从大蒙军的大军阵之中,分割出一个个小小的包围圈,以实现各个击破。

“吼”

然而,就在这胜负的天平,一点点地向魏军倾斜的时候,八丈岭南边,约五里远的山林中,忽地传来战象的吼叫。

吼叫声中,数不清的树木被撞断,沙尘、枝叶漫天飞舞。大地也在这一霎,开始颤抖。

李攸忙扭头一看,只见那边的树林中,数十头战象正怒吼着,朝八丈岭冲来。

尽管八丈岭要比这些战象高许多,但李攸却仍感觉,这些庞然大物,能将山岭踏平。

大蒙人的主将,显然对魏军的情况,非常熟悉,知道魏军的重型武器,如投石机,重弩这些,都是需要提前布置的。

因此他将攻坚部队放在了魏军的侧翼,目的就是为了避开魏军的重型火力,以在尽量减少伤亡的同时,痛击魏军。

但他不知道的是,时代已经不一样了!

“旋风炮,八点钟方向,火油弹、距离三十六步、三炮齐射!”李攸命令道。

一声令下,众军士开始操控旋风炮转向,这种投石机,十分紧凑且轻巧,故而对面的大蒙军才前进了不到二十步,旋风炮便已完成转向。

而此时,大蒙军离八丈岭,还有四十余步。

众军士开始装填火油,接着手一松,失去支撑的配重便迅速下坠,火油坛随之被抛上半空。在空中画出一道道死亡弧线后,才准确地砸在大蒙军的阵列中。

火油坛刚刚落地,战象的情绪,就变得十分不安,其吼叫声也更是急躁,有几头甚至还止住了脚步,若不是象兵在不断地鞭策,它们只怕会转身就逃。

数名军士举起弓,朝着那象群,射出一支支火箭。霎时间,草地化作一片火海,人象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火油弹,二十五步!两弹齐射!”李攸继续下令。

此举是为了在八丈岭前,制造出一片火海,来让大蒙军的战象知道,前方无门,唯有掉头,猛冲后方的队友,才有生路!

随着第二批火油坛落下,大蒙军的战象阵,更是混乱,而且大象可不比战马,一旦受到刺激,就没有人可以再控制它们的动作。

故而,仅仅一刻钟的功夫,那些跟随在战象阵之后的大蒙步卒,就被己方红了眼的战象,给冲得七零八落,哀嚎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