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
皇帝虞佶高坐龙椅之上,百官行过礼后,他便直接说道:“想必各位爱卿也知道今日朝会的内容了吧。
没错,今日朝会便是解决北方百姓过冬的问题。
朕昨日贴出了皇榜,已经有人揭了皇榜,今日,朕就是想同众爱卿一起听听这位揭了皇榜的贤士如何解决北方百姓过冬问题。”
虞佶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最后角落里的刘临身上。
“刘爱卿,可是你揭了皇榜?”虞佶淡声问道。
刘临上前行礼,不卑不亢道:“回陛下,正是臣揭的皇榜。”
“哦,那你现在就来告诉朕,北方百姓过冬问题将如何解决?”虞佶问道。
众官员的目光全都落到刘临身上,他们倒也想看看刘临这个少年郎有什么高谈阔论。
不过绝大多数人眼中几乎都是嘲讽之意。
刘临昨天揭皇榜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也知道这个问题不是没有官员能解决,而是国库没钱,根本解决不了。
沉吟了下,刘临才道:“回陛下,只要让百姓吃饱穿暖,有御寒的房屋居住,自然就饿不死冻不死了。”
他此话一出口,一群官员顿时一怔,随即就嗤笑起来。
“你这不是废话吗,都吃饱穿暖了,又有房屋居住了,怎么还会被冻死?”
“我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呢,原来也只是个混子罢了。”
后面的状元郎谭荣更是笑的更开心了。
他敢确定,刘临今天怕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刘维皱了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龙椅上的虞佶也是眉毛一挑,眼中已有失望之色。
刘临不管别人的嘲笑,继续说道:“那么关键的问题就是要如何才能解决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挡风房屋居住。”
众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刘临,不过皇上还没发话,他们也没有开口,都想等着刘临提出让朝廷赠灾赠物资后再嘲笑他。
只听刘临侃侃道:“要解决这个问题,臣倒有两个办法。一呢,就是朝廷赠灾赠粮,让百姓顺利渡过这个寒冷的凛冬。但百官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臣猜测估计是国库不允许。
第二个办法,也是一劳永逸之法。
那就是让整个北方都富裕起来,让北方百姓都能自发的解决温饱问题。”
“你怕不是在做梦!别说北方年年寒灾,八成以上的百姓都吃不饱饭,就算一向富裕的江南地区,也有无数百姓吃不饱饭呢,你怎么让北方数百万百姓都能吃饱饭?”
刘临话音刚落,状元郎谭荣就忍不住讽刺道。
很多官员也纷纷讽刺起来,就连那些三品以上大员们也是连连摇头,都觉得刘临这是天方夜谭。
“陛下,此子大言不惭,满口胡话,根本没有什么才能,这是欺君之罪!他揭皇榜,就是想做官想疯了,臣建议将之拖出去杖毙算了!”
便在这时,一个官员出列说道。
此人叫崔木,四十多岁,户部侍郎。
他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是连连点头,有几个官员也纷纷出列请求皇上将刘临杖毙,免得他在朝会上大放厥词。
刘维脸色顿时大变,心里有些焦急,但见很多官员都出来弹劾刘临,他一时之间也不敢替刘临说话。
毕竟他只是一个五品小官,在这大朝会中,他根本没有说话的份。
刘临看了眼户部侍郎崔木,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之前他就见对方与谭荣眉来眼去的用眼神交流,顿时就知道对方此时站出来,肯定是谭荣授意。
谭荣虽然只是正七品,但他父亲谭乾却是正三品户部尚书,崔侍郎要讨好谭荣也是正常的。
至于刘临与谭荣的矛盾?
有,但刘临却从没放在心上。
此时龙椅上的皇帝虞佶也是眉头皱了皱。
原本他对刘临还是挺期待的,没想到刘临也只是说一堆空话,的确让他失望。
他突然想起来前些天他要封刘临为宫廷第一御医被刘临婉拒的事,他才明白刘临不愿当御医,是想做官。
正印了官员说刘临想做官想疯了的话。
不过刘临医术的确了得,不但治好了他女儿的怪病,据说现在还在给他的皇弟虞战治疗瘫痪了十多年的双腿,传闻成功的几率还很大。
这等医术超群的神医,他怎么可能将之杀了?
不过这一次,他倒可以敲打一下刘临,让他安心当个宫廷御医了。
想到这里,虞佶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淡淡开口:“刘爱卿,你提出来的两个方法都很好,尤其是第二个方法,一旦实现,那的确能一劳永逸的解决了北方百姓过冬问题。
但是,怎么实现呢?”
刘临看向虞佶,说道:“大力推动并促进北方经济的发展,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经济?”虞佶一脸不解。
其他众人也是一脸的疑惑。
“就是经世济民的意思。”刘临解释道。
随即众人都下意识点了点头,刘临这一解释他们自然就懂了。
可众人都知道经世济民就是一门笼统的大学问,你懂得这门学问,并不代表就能真的经世济民。
就拿北方的情况来说,当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北方缺粮,缺钱,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更多人甚至连一个安稳居住的房屋都没有,这也是为什么凛冬降临时,会有那么多人被冻死的原因。
谁都懂经世济民的意思,但要怎么操作才能改善北方的情况?
根本没有人知道。
北方年年寒灾,民不聊生,盗匪猖獗。
对他们来说,这完全就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听你这意思,你能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纸上谈兵了?”
谭荣一脸笑意的看着刘临,他觉得这是给刘临挖了个坑,正等着刘临往下跳。
刘临看都不看谭荣,而是看向龙椅上的皇帝说道:“陛下,臣不才,愿意亲往北方大同府或者析津府,彻底解决北方百姓过冬问题。”
谭荣一怔,随即露出得意的笑意,他说那话,就是激刘临,没想到刘临还真被激到了,要亲自去北方解决此事。
北方的事情根本无法解决,刘临去了,也只是能多活几个月罢了。
等到时候解决不了问题,皇上肯定还是要拿他问斩!
众官员也是一怔,没想到刘临竟然敢亲自往北方解决此事,不由有些讶然。
崔木崔侍郎就道:“少年郎就是有干劲,也有冲劲啊。”
只是他这话语中,有多少讽刺意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左相李铨皱了皱,提醒道:“你可知道,朝廷是不会给你任何钱粮去赠灾的,你确定你真能解决此事?”
从刘临身上的伯爵官服,他已经猜到了刘临的身份,刘临医术高超,再加上刚刚谈吐不凡,他对刘临还是有些好感的,不想刘临因此走错了路。
刘临看向李铨,他不认识对方,但从对方的站位来看,他很快就知道对方就是当朝左相李铨。
他听得出来李铨的好意,向李铨微微行礼致意:“多谢左相提醒,下官不需要朝廷出一分钱粮,只要朝廷给下官能在北方独立行事的特权即可。两个月之后,下官定让北方恶劣形势得到缓解,最多半年时间,便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你此话当真?”龙椅上的虞佶闻言盯着刘临,顿时有些动容。
刘临看向虞佶,坚定道:“陛下,臣若解决不了此事,定亲自取下项上人头来见!”
“好!朕就封你为监察御史,赐你天子剑,一千禁卫兵,地方官员敢不从者,就算是大同知府,也可以先斩后奏!”虞佶随即重重说道。
虞佶虽然没有什么能力,甚至好多时候还要受制于士族,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想要做出一番大业的君主。
北方问题一直是一个难题,他也想将之解决。
如果刘临真能一劳永逸的将之解决,他这个皇帝的名声和影响力定会再上一层楼!
然而虞佶的话,却是让百官无不色变。
皇帝真相信这个黄口小儿能解决多年来百官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他们是不信的!
而且,这个监察御史可是正六品,比状元郎刘荣都还要高一品。
谭荣拿下状元,而且其父亲还是户部尚书,都只是得了个正七品的翰林编修,刘临什么都不是,只是揭了皇榜,在皇帝面前瞎吹了一通,就得了个监察御史,他心里能平衡才怪了。
也罢,既然刘临都已经立下了军令状,百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对于这个官职,刘临也是满意的。
监察御史,就是后世的纪检委书记,起步如此之高,已经很牛了。
刘临谢过恩后,便散朝了。
不过左右宰相和刘临三人却被皇帝留了下来。
垂拱殿。
皇上回去换装,刘临三人便立在一边等候。
左相李铨,右相胡京,两人均是五十多岁老头,此时两人都在打量着刘临。
“下官见过李大人,胡大人。”
刘临对两人微微行礼。
胡京淡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刘临。”刘临不卑不亢道。
“听说你医术很了得,治好了公主的怪病,陛下还亲封你为大虞第一御医,却被你给拒绝了?”李铨有些好奇的看着刘临。
在他看来,刘临虽然年轻,但医术的确了得,有这么厉害的医术,却不做御医,的确很少见。
“下官是略懂点医术,不过却还远远达不到御医的水平。再说了,行医只能救少数人,下官倒是以为,做官才能救天下百姓。”刘临侃侃说道。
“好一个做官才能救天下百姓,之前到是小看你了。”李铨赞赏的看着刘临,刘临的格局观让他很是满意,对于刘临之前说的经世济民也相信了几分。
右相胡京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冷漠。
大多数人刚进入仕途的时候都是一心只想为国为民,等时间一长,遭到现实毒打之后……
“皇上驾到!”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近侍太监的喊声,三人顿时看向垂拱殿大门口,准备迎接皇上。
很快,换了朝服的虞佶便走入了垂拱殿里。
“臣等拜见陛下!”
三人行礼。
“免礼,都坐吧。”虞佶点了点头,向着正位走去。
等皇帝先入了座,三人才纷纷坐下。
“刘爱卿,你真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北方百姓过冬问题?而不是诓骗朕?”
虞佶刚去换衣服时想了想,还是觉得刘临成功的机会不大。
毕竟文武百官都解决不了的事,他一个少年有什么本事解决?
不是他不相信刘临,而是他也觉得这个问题要解决的确很难。
“给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诓骗陛下。”刘临神情自若的说道。
“那行吧,朕让你留下来,主要就是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去北方,是先去大同府还是先去析津府?”虞佶点了点头问道。
刘临沉吟了下,道:“臣准备先去大同府,把大同府盘活起来,再去析津府。至于出发时间,就定在三日后吧。”
北方寒冬冻死人最多的地方就是这两个府,四十多个县。
“行,那三日后朕安排禁军送你去北方,你就先下去吧。”虞佶道。
“多谢陛下,臣告退。”
刘临行了一礼,便躬身退出了垂拱殿。
“李卿,胡卿,你们觉得这刘临的法子有几分可行度?”刘临退出去后,虞佶看向李铨和胡京问道。
他留下二相,自是有别的事要商量。
北方女真人突然崛起,这两年与辽国打的有来有回,更是多次击败了辽军。
前两天女真人的使者来到了汴京,准备与大虞联合灭辽,虽然很多大臣都知道了这件事,但皇帝还没有与大臣们正式商讨过。
所以虞佶准备先与左右二相商量之后再作定夺。
这就是他叫左右二相来垂拱殿的目的。
听到虞佶的话,李铨沉吟,似在思考。
胡京却是一脸的不屑,冷声开口:“陛下,那小子就一乳臭未干小儿,他能懂什么经世济民之法?臣觉得这件事陛下有些儿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