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谨修风尘仆仆的赶回家中时,长平侯府里早就大变样了,不过这些事孙氏都早已在信中对他提及,他倒也并不十分吃惊。
孙氏没有对他隐瞒什么,从前她宠溺幼子,忽视长子,但经过了这些糟心事后,才惊觉自己对薛景明宠爱太过,他对自己已经没了什么敬畏之心,有了媳妇忘了娘,让孙氏心灰意冷。
反倒是这个大儿子,虽然平常不是很亲密,但到底知事懂礼,比二儿子要强出不少,更何况论做人做事的能力,薛谨修不愧是做大哥的,将来长平侯府还得薛谨修来撑。
薛谨修回家时,就见孙氏和谢清瑶都在门口迎接他,只是两人之间站的隔的老远,互不理睬。
薛安然前些日子已经挑好宅院搬了出去,原先孙氏给她的嫁妆,她已经如数转给了谢清瑶,虽然利钱比不过吴掌事在时的小吃铺子,但对谢清瑶来说,也算勉强有了傍身之事。
再加上谢清瑶吸取了前头的教训,自己对经商一道还算有点小聪明,如今几间手上的铺子不说能让她大富大贵,但混个温饱有余还是可以的,也就有了和孙氏叫板的底气,不至于对孙氏低三下四。
孙氏和谢清瑶并不知道为什么薛安然把手里的铺子都转给谢清瑶,原先孙氏还以为薛安然在铺子上埋了什么坑,后来过了几个月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孙氏只能纳罕着想许是薛安然有了瑞王这根高枝,看不上长平侯府这点私产了。
孙氏虽说经过太后的提点和裴家的事知道薛安然不简单,但很多事并不知道,只囫囵猜测薛安然大概哪里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太后,或者就是谢清瑶挑拨离间,让太后对薛安然不喜,想收拾薛安然之类的。
而谢清瑶这边对薛安然做的所有事也一直都是一知半解的,不过她现在已经惧了薛安然,再也没有勇气明面上挑衅薛安然,薛安然离开长平侯府后,她松了老大一口气。
至于薛安然留给她的那些铺子,她也是仔细排查,慎之又慎,甚至不惜来个大换血,把原先铺子的人全部都换掉了,从头开始经营,经营了几个月后发现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来。
而薛景明自从那次伤心离家后,再也没回来,连孙氏也找不到他,气得孙氏一迭声的说这个二儿子不如死在外头算了!
薛谨修先向孙氏见了礼,谢清瑶当下嘴巴就嘟了起来,随后薛谨修又当着孙氏的面哄了谢清瑶几句,谢清瑶脸色才好看了些,但孙氏的笑容又垮下来了。
薛谨修对孙氏使了个眼色,把谢清瑶哄走后,对孙氏道:“娘,你不要跟清瑶一般见识。”
孙氏恨的去拧他的胳臂:“你知不知道这个谢清瑶她骨子里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薛谨修无奈道:“既然皇上太后已将她赐婚给我,她就是我的正妻,娘多少还是给些面子吧!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
孙氏伤心道:“好好好,你也跟你二弟一样,有了媳妇忘了娘!”
薛谨修看了看四周,丫鬟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薛谨修才对孙氏道:“娘,你老实告诉我,清瑶妹妹究竟是不是你的什么亲戚。”
孙氏一惊。
薛谨修低声道:“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你还不告诉我事实?”
孙氏想了想,谢清瑶都被太后弃了,告诉薛谨修也无妨,便道:“……谢清瑶其实是太后流落在外的女儿,不过太后现下是不可能认回她了,你也别犯傻!这件事说出去,太后会怎样没人知道,我们长平侯府第一个完蛋!”
薛谨修道:“儿子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吗?”
孙氏略宽了心:“若不是她有这样的身份,依她的品性,娘怎么会允许她做你的正妻?哎,早知薛安然有这样的福分,能攀上瑞王殿下,我说什么当初也不会押宝在谢清瑶身上,薛安然嘴上不说,实际上早寒了心,不然她不会坚持要搬出去……”
薛谨修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运势,大妹妹既然已和我们离心,再多想也无用。娘说清瑶被太后弃了,儿子觉得未必。太后若是真的弃了清瑶,就不会许她这道婚约,也不会赐给她许多陪嫁,还将宫中有经验的麽麽赐了一个给她。”
孙氏想到这些就恼:“太后给了她许多这傍身的东西,我们冒着杀头的风险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如今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还要容忍她女儿继续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薛谨修道:“娘亲放心,从此后我会挟制着清瑶,不会让她太过分,等她真正嫁给我,纵使我们动不得她的陪嫁,但她少不得要为长平侯府日后谋算,否则我一旦休弃了她,双方都不好过,清瑶不是个笨蛋。至于品性吗……之前她也只不过爱和薛安然比来比去罢了,横竖没碍着我们长平侯府。”
孙氏想了想,也确实。
谢清瑶真正嫁给薛谨修后,只不过对她小事上不客气些,大不了两人不见面,她也不耐烦见着谢清瑶,但真正重要的是长平侯府的前程,她当初愿意答应太后收容谢清瑶,不就是为了长平侯府的前程吗,难不成还真喜欢这个表里不一一肚子坏水惯爱装模作样的姑娘?
孙氏道:“那你先去把她稳住吧。”
孙氏倒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谢清瑶不跟薛谨修结亲,薛谨修想找个更好的,怕是找不到。
一来谢清瑶不管骨子里再怎么样,那张脸总是很美的,二来长平侯府在世家贵族里只是空顶个名头,根本就没有贵族女子愿意下嫁给薛谨修。若是平民女子或者小门小户的女子,要不就没有谢清瑶这般美的,要不就是孙氏觉得她们家世太差,实在是瞧不上。
所以仔细想想,谢清瑶居然是目前薛谨修最好的选择。
管她品性如何?嫁进来都是以夫为天,自己那个死鬼夫君整天不见人影,糟糕的跟个什么似的,自己不照样为长平侯府殚精竭虑!谢清瑶最后也只能和她一样!
况且她儿薛谨修还没她夫君那么差劲,真是便宜谢清瑶了!
孙氏想一会左,又想一会右,想到谢清瑶以后的生活未必如意,也就畅快了起来。
只是,可惜了,跟薛安然离心了……
孙氏有些怅惘的想,但很快把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
薛谨修跟孙氏这边交代完毕后,来到谢清瑶处,谢清瑶早忘了自己做过的一切对不起薛谨修的事,气鼓鼓的背对着薛谨修。
薛谨修笑道:“清瑶,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我一定会好好疼你。”他说着,就要从背后抱住谢清瑶。
谢清瑶本不打算理会他,给他点颜色看看,但是没想到薛谨修一改往日之守礼,大胆了不少,顿时一惊,也就拿不住脾气了,忙躲了开去,粉面含羞道:“谨修哥哥,你……你实在太无礼了!”
薛谨修收回手:“不气了?”
谢清瑶跺着脚道:“你!你故意耍我玩!”
薛谨修笑道:“好妹妹,怎么是耍你玩,就是觉得你今日看起来,更比往日可爱,想逗逗你玩罢了。”
没等谢清瑶再说什么,薛谨修正色道:“清瑶,你之前做的事,娘都写信给我说了。”
谢清瑶一下子想起薛谨修不在的时候,自己做过的事,脾气彻底发不出来了,也不知孙氏到底给他说了多少,思量了一番,果断忐忑认错道:“谨修哥哥,对不住,是清瑶太不懂事了……但是,但是清瑶只身来惊,没有依靠,难免多思多想,多为自己筹谋,清瑶知道,让谨修哥哥伤心了……”
薛谨修柔声道:“傻姑娘,我岂会怪你,你若没几分心机手段,又怎么能在上京好好立足?至于你和安然妹妹之间的龃龉,那不过是女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安然妹妹已经奔赴了瑞王殿下,想来也不会再同你计较,她都不跟你计较,我又岂会放在心上?你在我心底,永远是最好的,你知道吗,得知皇上将你赐婚给我,我乐的做梦都笑醒了。”
谢清瑶听了这番剖白,心里松了口气。
好在薛谨修并没有对她移情!
没想到裴梓辰是个面热心冷的,对她没容半分情,倒是这薛家两兄弟,都是情种!
如此,她也好拿捏薛谨修了,从此在长平侯府的日子,倒也不难过了……
但很快,薛谨修的一句话让她再次垮了脸:“虽说安然妹妹已经离了我们长平侯府,但我们依然当她是我们长平侯府的大小姐,清瑶,你以后就是她的长嫂,万不可再与她置气,而且她现在有瑞王撑腰,我们与她走近些,好处也多,她是内宅女子,我不好与她走动,你就替我去与安然妹妹,联络联络吧。”
薛安然如今住在清云巷,这里是赵承业为她挑的地方,地方清净,并没有跟那些世家贵族的宅子扎堆,附近不远处就有热闹的小吃街。
因大胤,女子未嫁人前不能独立开女户,嫁了人之后也只有丧夫,并有子孙需要抚养才可以开女户,不开女户是无法经商的,所以薛安然开的那些书铺啊全是在赵承业的名义下开的。即使闻德书院并不盈利,薛安然也只能把闻德书院转给周勉,自己只在那里挂名个掌事而已。
这也是薛谨修和孙氏笃定谢清瑶根本无法和离的原因所在,太后给的嫁妆丰厚,但不经营的话,迟早坐吃山空,谢清瑶只有嫁与了薛谨修,才能用自己和夫君的名义经商一起经商开铺。
至于薛安然未出嫁前的嫁妆铺子,只是地契在薛安然手上,但户头还是挂在长平侯府处,只等真正成亲嫁人,再转给薛安然和她的夫君一起。
所以谢清瑶纵使对薛谨修让她来跟薛安然打好关系感到万般不愿,仍是来了。
她如今在上京的贵女圈中,名声十分差劲,虽说疫病之事皇上也嘉奖了她,但是谁都知道,她差点被赐县主之位,最后又被收回,那些贵女都是人精,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她。而她先和裴梓辰闹出不清不楚之事,后又和裴梓辰闹出强迫差点失贞一事,虽然后来薛安然和裴家的纠纷更为热闹,盖过了她的这些八卦,但事情已经传了出去,人们只是不再讨论,可不是忘了个精光。
是以她就算心中对薛谨修再不满,也知道如今薛谨修就是她最好的选择,她只能抓住他。
同薛安然不咸不淡说了几句闲话,婉转表达了一下薛谨修的意思,见薛安然态度不冷不热,谢清瑶也就爽快的告了辞,反正她已经完成薛谨修交代给她的任务了,就算是薛谨修自己在场,也挑不出她的毛病来。
薛安然将她送走后,绛雪道:“谢小姐也真是能屈能伸,从前那般恨你,恨不得处处把你比下去,现在居然肯对姑娘你低头哈腰。”
薛安然笑了笑:“她一向很是会长进,你去替我请裴公子来。”
绛雪:“啊?姑娘还见这个晦气人做什么!”
薛安然道:“他和谢清瑶曾经怎么说也算是一对眷侣,如今扎堆了落难,我心底看着,也甚是难过呢。”
绛雪知道薛安然心底又在打坏主意,便不再多问,去请了裴梓辰。
如今裴梓辰心底,薛安然完全就是个极好的姑娘,不但不计前嫌不嫌弃他,反而处处宽慰他,是以薛安然一请,他立刻就赶来了。
横竖他现在在裴家基本就是个透明人了。
现在没有人记得他曾经风光无限的时候,他们是怎样巴结着他,一个个都只会落井下石!
只有安然,待他始终如一……
他曾经怎么会瞎了眼,为了谢清瑶这个不要脸的无耻浪货伤了安然的心……
裴梓辰越想越后悔,但薛安然如今已是赵承业的人,他自知两人云泥有别,不敢再动非分之想。
上次谢清瑶算计他的那件事让他对与女子行周公之礼之事产生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梓辰哥哥近日可好?”薛安然柔声问,她明明知道他不好,这么问就是故意在他伤口上撒盐。
但裴梓辰如今对薛安然满心感激,觉得她是真的关心自己,受宠若惊道:“我很好……安……我还能叫你安然妹妹吗?”
薛安然难为道:“如今我们已解除婚约,为了避嫌,梓辰哥哥还是叫我薛妹妹吧。”
裴梓辰赶紧应了是,薛安然肯再让他叫一句妹妹,就很了不得了!
“梓辰哥哥,你的衣服……都穿旧了,安然记得,你以前从来不穿旧衣服的,哎……”薛安然重重叹了一口气,
裴梓辰涨红了脸,感到非常羞耻,他怎么让薛安然看到他如此窘迫的样子!
好在薛安然并没有表露出嫌弃的意思,只是道:“梓辰哥哥,安然也想直接拿银子给你,但是这解的了你一时的困,解不了一世,安然这里有一门生意,很是赚钱,就是有些风险,不知梓辰哥哥,愿不愿意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