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你怎么这么冲动,那可是四条人命,你说杀就杀了?”文秋指着程默的鼻子,怒斥道。

“张国震坏事做尽,不该死吗?”

“他该死,那车上的另外三个人呢?”文秋反问道,“他们就该死吗?”

“为虎作伥,他们的手上就没沾过普通老百姓的血?”

“那也要查明一切,明正典刑!”文秋说道,“如果凡事都要用私刑解决,那我们的党,我们的组织跟国民党,跟军统有什么两样?”

程默不说话了,虽然他有些不服气,但他也得承认文秋是对的,只不过,不适合用在这乱世,但这种坚持也是不让自己变质和走弯路的保证。

“你说呀,你不是能言善辩吗?”

“这事儿是我做的欠考虑,但我总不能被动挨打吧,我要是不反击,他们还会变本加厉的,只有打的他们痛了,他们才会收敛。”程默解释道。

“你都把人杀了,这仇不就结下了,那他们还会放过你?”

“文秋师哥,你不了解这些人,他们向来都是欺软怕硬,你越是软弱,退让,他们就越欺负你,越要把你踩在脚下,直至踩死为止,但如果你比他强,强到他动你不能承受代价的地步,那他自然不敢动你了。”程默道,“江湖上混,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所以这些人才没有信仰,更没有家国概念,他们就信奉一条,有奶便是娘。”

“歪理一通。”文秋斥道,但声音明显小了三分。

“他们动了我的底线,那我也犯不着对他们客气。”

“你也犯不着用这么酷烈的手段吧?”

“佛家有云,杀一人而救百人,张国震这一死,沪西的格局就产生了微妙变化,日本人对沪西的渗透越来越厉害了,接下来他们一定会在沪西搞事,蚕食租界对越界筑路地区的控制权。”程默说道,“咱们可不能让日本人轻易得手。”

“程默,你别忘了你的任务是什么?”

“知道,潜伏在租界工部局,传递情报和开辟物资通道以及掩护、营救等相关工作。”

“那你还这么高调搞事儿?”

“我不想搞事儿,可有些事儿是我能控制的吗?”

“你就不能忍一忍?”

“我今天忍了,明天就有人骑在我头上,我忍的了一次,总不能次次都忍吧?”程默反驳道,“我这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你,你,你气死我了……”文秋气的捂住胸口,程默吓了一跳,赶紧喊了一声门口的小婉,“嫂子,师哥心脏病犯了,药在哪里?”

“药,药在书桌的抽屉里。”

程默赶紧跑过去,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深色的玻璃瓶,看标签是“硝化甘油”,倒出一粒来,给文秋服了下去。

“师哥,别激动,我做事儿都计划好了,不会留下尾巴的,你还不相信我?”程默一边给他捋胸口,一边安慰道。

“你这个事儿,我一定上报组织,给你严厉处分!”文秋缓过来了,指着程默鼻子骂道。

“师哥,你这个心脏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不行,咱们能不能动手术,彻底根治了?”

“不用,我吃这个药就没事儿。”

“这药三分毒,你还能时时刻刻带在身上不成,万一遇到紧急情况怎么办?”“臭小子,你咒我呢!”

“咱要工作,也得有个好身体不是,工作上你是上级,但是在生活中,你是我师哥,我得为你身体负责,不行,咱就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不用担心医药费,我来。”

“就你财大气粗,你有这钱,捐出去抗日不好吗?”

“我不是不想捐,而是不敢捐,万一被人发现了,那都是麻烦事儿,再者说,这钱我是自己挣的,要么拿出去投资,要么就花掉,放在银行那只能等缩水,换成金条放在家里也不放心……”

“我的病,我自己清楚,不用你操心。”文秋倔强的说道,“你别想在我这里蒙混过关,得深刻认识到你的错误,做出深刻检讨。”

“是,是,我做检讨,深刻检讨,这总行了吧。”程默忙答应下来,想蒙混过关是不行了。

“目前国内抗日形势出现低潮,一些人思想动摇了,幻想着能够跟日本签订和平协议,再打下去,就要亡国的论调也多了起来,中央觉得眼下的敌后的工作虽然很难,但再难也要做下去,你在这个位置上,是可以起到很大作用的,尤其是电影审核方面,可以……”

“我自己最近也打算成立一家电影制作公司,投资拍摄一些电影,用借古喻今的手法来宣传抗日救国的主张,师哥觉得怎么样?”

“这也是一个变通的方法,也能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在百姓的心中植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理念,这也就足够了。”

“我还打算写一部小说,虚幻加现实,来阐述这个观点,文秋师哥,你觉得可行不?”

“哦,这倒是可以,你写了,给我第一个拜读。”文秋来了兴趣,他觉得,程默若是生在和平盛世,或许能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

“放心,师哥,你是我第一个读者。”程默拍着胸脯保证道。

……

从文秋家中出来,走到巷子口,拉开汽车门,朝坐在驾驶位上的唐涛吩咐一声:“开车,回去。”

“挨骂了?”唐涛发动汽车,驶上主干路。

“那是上级领导的对的亲切问候和关怀。”

“挨骂就挨骂,还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唐涛嘿嘿一笑,程默的性子,他也摸到一些了,没什么架子,就算偶尔开点儿玩笑也没什么。

“这件事你做的太过了,也难怪文秋同志会批评你。”唐涛说道,“说的严重一点儿,那就是无组织无纪律。”

“这是在敌后的地下工作,要都要靠请示汇报才能工作,那什么都做不了。”程默道。

“地下工作确实有别于正常的工作,但这个度得掌握好,搞不好就出格了。”唐涛道,“其实张国震这种人该死,文秋同志也是知道的,他是担心你冲动行事会影响到你在工部局的潜伏和组织交给你的任务。”

“我知道,我在这个位置,已经被人关注上了,想低调都不行了,只能换一种方式了,我得有让人忌惮的实力,才能让别人不随意动自己,也包括日本人。”程默说道。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唐涛问道。

“既然拳头都打出去了,接下来就看这一拳的效果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