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程培生,迈着八字步,头微微昂起,有些得意的走进自己办公室,程默不禁心中哑然失笑。

人都是这样,看不到自己见识以外的东西,还以为活的很幸福。

其实,这不算是错。

无知,没有烦恼,有时候就是一种幸福。

这样的幸福,放在和平年代,未尝不是芸芸众生之幸。

程默过去生活的那个年代,已经无限接近了,可惜,他回来了,少不得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做点儿什么。

不求青史留名,但求留下属于自己的足迹。

能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大小也算是个名人,后世之人翻阅历史书的话,还能记起来……

“程探长……”

“不敢,在您面前,我怎么敢称程探长,叫小程就行了。”程默笑脸相迎,“那個,吕乐,快给程探长,我们华捕前辈泡一杯茶进来。”

“好的,头儿。”吕乐答应一声出去了。

“程探,实不相瞒,小弟这个案子遇到难处了,得向您求教一二。”程默拱手抱拳,以礼相待一声。

“小程探长不是刚刚破获‘永安百货’绑架案嘛,破案之神速,叹为观止,谦虚了。”

程默知道对方心里有气,不舒服,这阴阳怪气儿的,但为了自己接下来想要知道的细节,该忍还得忍。

“程探是前辈,办案经验丰富,是我等新进之人学习的榜样。”程默送上一顶帽子,“这不,我这不是求到您了。”

“嗯,说吧,什么事儿劳小程探如此低声下气说话?”程培生斜睨了程默一眼道。

“程探,您接受野尻太郎被杀一案时,是否动用了警犬追查凶手的线索?”

“是,没错,怎么了?”

“可有收获?”

“没有,我在移交给你的案件卷宗里不是写了吗,哎呀,当时交接的急,我把这事儿给忘了……”程培生忽然伸手一拍脑门儿说道。

程默确实没看到,不然许清河说起的时候,他也不会觉得诧异了,毕竟这可是细节,他应该不会忽略的。

“无妨,我想请教一下,您在用警犬追查凶手的时候,警犬当时是有什么表现?”

“警犬的表现?”程培生疑惑的看了一眼程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们让警犬闻了野尻太郎的血衣,然后就牵着它一路追了过去,我们发现它居然把我们带去了野尻太郎家中,当时我们还不知道那是野尻太郎家中,后来才知道的,既然是受害人的家,那定然是警犬出错了,毕竟那是只畜生,分辨不出我们想要什么,何况,我们也进屋搜查过,未能找到任何有关凶手的物品。”程培生道,“后来,我们还想让他继续找,但是这家伙死活都不肯再动了。”

“警犬在野尻太郎家中的表现呢?”程默眉头一皱,又问道。

“没有任何表现,就是有些抗拒,趴在门外,不想往里进。”程培生说道。

“当时野尻太郎的太太惠子在家吗?”

“在,她就在屋内。”程培生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们对野尻太郎家中的搜查仔细吗?”

“因为顾及受害人家属的情绪,我们只是对一些重点区域进行了搜查,并没有发现异常,怎么,你们不会怀疑野尻太郎的太太是凶手吧?”程培生也是老刑警了,自然能够想到这一点。

“你大概还不知道野尻太郎出轨,家暴吧?”

“出轨,家暴?”

“出轨的意思是,他在外面有别的相好的女人,家暴,就是动手打自己的太太。”

“外头有个相好的,这算什么事儿,打女人虽然不太好,可谁家老爷们儿不打女人,那都是常有的事儿,有啥大惊小怪的?”程培生不以为然的说道。

可能对程培生这个时代人的认知和价值观来说,这两项确实不是特别大的罪过。

不过,对于后世而言,这两项都是不能够容忍的。

难怪,许清河他们对“情杀”的表现很淡然,他们对这样的事情只怕是见得多了。

“所以,这个案子不能排除‘情杀’的可能性。”程默说道,“我们一直以来都是以这个思路去查的,也查到了一些情况,但奈何找不到直接的证据。”

“真是那叫惠子的女人杀了她丈夫?”

“这个我现在也不敢确定,但听了程探你刚才对警犬的描述,我这心里又多了三分的把握。”程默说道。

“可是,这个女人得心多大,杀了丈夫,第二天再去现场报案,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真是她,那就是她的高明之处了,因为这么做,别人就会下意识的把她的嫌疑给排除了,即便程探通过警犬找到了她,可她是去过现场的,又是死者的妻子,她身上沾染上死者的血迹和气味,这不是很正常嘛!”程默说道。

“你是说,她杀人后,再去现场报案,是为了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程培生心惊不已,世上竟有这样的女人,杀人之后,还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这也只是你我之间的猜测,没有证据,我们奈何不了她。”程默缓缓点头说道。“那岂不是无解?”

“血衣可以烧掉,但凶器就未必了,但是都过去两天了,她是受害者家属,想要处理凶器,我们不会对她太多关注,很容易。”程默叹了一口气。

“小程探,如果她是这么一个心思缜密,谨慎小心的人,血衣可以在第一时间处理掉,但凶器她想要处理的话,就比较麻烦了,所以,我觉得还有机会。”程培生此时此刻对这个案子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个案子换做他来调查,两天之内,他是做不到这一步的,就凭这一点,哪怕他嘴上不服,心里对程默的能力还是有些钦佩的。

“事是这个理儿,但我们想要进入受害人家中仔细搜查,就必须得让她不在家的时候……”

“这个简单,通知受害者家属去殡仪馆领尸,反正这个案子尸检已经做了,尸体也没必要继续冷冻保存,还不如现在就交还给死者家属领会处理,这样就能将她从家中调离了?”程培生说道。

“好主意,谢程探,这个案子若是破了,我请你喝酒。”程默眼睛一亮,当即说道。

“好说,好说。”程培生嘿嘿一笑,起身道,“我就不打扰小程探查案了,告辞。”

“我送你……”

“留步。”

……

看来是有必要对野尻太郎家中进行一次详细的搜检了,还不能公开进行,得秘密来。

幸亏他是政治股的副探长,有秘密搜检的权力,换做程培生,他可以这么做,但相应的法律上是不会承认他秘密搜检的证据的。

因为刑事股的探长没有这个权力。

当然,法律条文是一回事,法庭上法官认不认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巡捕房的探长是有相当大的权力的,正怀疑你有什么,是可以对你和住处进行搜检的,必须无条件的配合。

但这个权力也不是无限的,你可以用,但一旦搜不到有力的证据,是要承担相应的后果的。

怎么用,如何用,这里面可都是有学问的。

这个时候,程默不得不用了,这是获取证据的唯一的机会了,如果,判断没错的话。

“老许,过来一下,你这样……”如此秘密的事儿,自然要挑心腹去做了,林花荣虽然在本案中也算尽力听话,但本质上不是一路人。

“明白。”

“尽量拖住,至少给我们更长的时间,一旦拖不住了,也要立刻打电话通知我,我会让雷刚守在电话机旁。”程默嘱咐道。

“放心吧,头儿,这事儿我保证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许清河一拍胸脯保证道。

“行,一会儿,你先过去,等你们离开后,我们再过去。”

……

巡捕房通知可以去收尸,惠子自然没有怀疑,把儿子交给周家老两口照应,她就跟着许清河去了。

随后程默就跟吕乐过来了。

周老两口子也知道程默过来的目的,她们将孩子带到屋内,拿出房东钥匙给了他们。

楼下是两间房,还有一个楼梯间,给改造成了孩子的卧室,跟夫妻俩的卧室紧挨着。

灶台间是共用的,这个没什么秘密可言。

但惠子是日本人,经常做一些日式的菜肴,自己带了一个操作的小台子了,夏天就在外面,到了秋冬季节,就移到里面了。

房子是中式的,但是里面的摆设,家具还是带一些日本的元素的,不过日本从唐朝开始就学习中华,文化也算是一脉相传,所以除了有些小家子气之外,倒也没别的。

一个人如果想要藏东西,那一定是藏在她认为最隐秘的地方,当然,也有人喜欢跟人玩心跳,玩灯下黑。

这都是极度自信的人才敢这么做,一般人就算明白灯下黑道理,也不敢轻易去尝试。

惠子是一个有着深度洁癖的人,从家里的摆设和装饰看,她是一个对美有着追求的女人。

这样一个女人,家里摆放的每一个物品都蕴含美感,比如茶几上的花瓶,床头的壁画,位置都是经过精心的设计的。

这样才能看上去有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当然,挑选的物件儿也是最适合这屋子的,颜色太浓则太过,太淡则有些冷清。

总之这是一个对艺术有着极高敏锐,同时有强迫症的人。

这样人都有一个特点: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