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局政治股给程默庆功,地点选在了仙乐斯舞厅。
这已经是标配了。
但凡工部局政治股有什么活动,基本上都会安排在仙乐斯,很明显,仙乐斯就是英国人特勤局的一个点。
甚至就是特勤局远东小组的机关所在地。
这些都是程默的猜想,其实托尼·恺自威作为英国特勤局远东小组的负责人,那身为怡和洋行大班的他,怡和洋行应该算是特勤局远东组的老巢,但那边太显眼了。
所以,需要一个秘密机关,选择在跛脚沙逊的舞厅,倒也是个绝佳的掩护场所。
菜霸顾三那件事后,南田云子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她又来上班了,舞厅内的其他舞女明显将她孤立起来了。
毕竟因为她,沪西流氓头子,死了一个,还有两個身陷囹圄,想恢复自由,可就难了。
尤其是顾三,他的罪行足够他枪毙多次了,还有那顾七,绑架、谋杀,都是重罪。
就算能保住一条命,也得是把牢底坐穿。
虽然这跟南田云子关系不大,她也是受害者,可舞女们都是现实的,她们本能的不想跟这种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人有什么关系,尤其南田云子还是自由身。
而且,有谣言,那位年轻的程探长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才将顾三彻底的摁死的。
为此不惜跟沪西大流氓吴四宝等人开战。
这红颜祸水,从来都是人们更加愿意相信的真相,因此,南田云子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敢轻易招惹。
直到,程默已经结婚,新婚妻子是宁波保险巨商之女的消息传来,南田云子的处境才好了一些。
不过男人家中有温柔娇妻,外面又有红颜知己的太常见了,尤其是程默这种在年轻有为的男人,年纪轻轻的就坐上探长之位的,娶妻求个门当户对,然后再找一个可人听话的。
男人不都喜欢这样,南田云子不就是这样一个形象显露在外吗?
程默今晚又来了,工部局政治股的探长、督察们都来了,都来为程默这个新晋副探长庆功。
有人得势,就有人失势,这是必然的。
程默作为政治股新晋华捕明星探长,不但得到了副总董托尼·恺自威的看重,还有政治股督察劳勃生的支持,以及情报组组长普莱德等人的推荐,一举成为政治股华捕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可以说现在政治股的华捕中,除了探长,华人组组长谭绍良之外,他是第二号人物。
因此,政治股也有一个传闻,那就是,英国人推程默这个毫无根基的新人,就是为了给谭绍良培养一个对手。
英国人也深谙平很知道,政治股内华捕的力量不能太单一了,得有一个可以牵制谭绍良的人。
原先程默只是个探目,对谭绍良没有多大的威胁,如今他升职副探长了,还署理了老闸捕房政治股,地位虽然不如谭绍良,但也相差不远了,而且程默更加跟英国人关系近,更加维护英国人的利益。
这一点谭绍良却是不如了。
政治股上很多事,谭绍良都有些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原因不言自明。
甚至这一次庆功会,都没有叫谭绍良过来,工部局巡捕房政治股内部分裂已经成公开的秘密了。
“锦云,快,小程探长来了,领班让你赶紧过去!”
“哎,好的。”南田云子猛然一抬头,心中不由得一跳,自己守了这么多天了,这家伙终于出现了。今晚这个机会,她必须把握住。
那晚,他救了自己,今晚她刚好以感谢地名义接近他,而且她还发现,他只要来仙乐斯舞厅,从来没带过舞伴儿,也没找过舞女。
这说明他不太喜欢这样的社交场合,或者说看不上这些个庸脂俗粉,她南田云子自然是不能够跟这些舞女相比的。
“干杯!”
“祝贺程再一次破获大案,成为我们公共租界巡捕房的‘破案之星’!”托尼·恺自威带头举杯说道。
“程,你上来讲讲……”
众目睽睽之下,程默也不好拒绝,只好走到小厅的正中麦克风份位置,略微的清了清嗓音,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口道:“尊敬的托尼副总董先生、劳勃生先生,约总以及各位今晚前来给在下庆功的女士,先生,大家晚上好!”
程默全程用英文开口,瞬间得到了所有人的热烈的掌声,这无形中给了在场所有的英美人士一种“臣服西方”的自豪感。
“刚才托尼副总董先生给了我一个‘破案之星’的称号,我真是愧受了,我来工部局捕房时间尚短,至今处理过的案子不过七八个,比起在座的各位以及很多其他今天没有来的同仁们,那差的实在是太远了,今后,我还要像诸位多多学习,争取在下面的工作中为租界的繁荣和安定做出更大的贡献,谢谢。”
掌声四起!
安德洛夫甚至冲程默吹起了口哨,尽显轻佻。
庆功会,自然不可能一群男人在这边喝酒,聊天,少不了粉色的点装,仙乐斯自然早就给他们准备了伴舞之人。
常来之人,自然都有固定的一个或者几个熟悉的舞伴儿,而程默不常来,即便来了,也基本上不下场跳舞。
所以,他也从来没怎么买过舞票。
但是今天不行,他是主角儿,况且还有安德洛夫和麦凯恩这两个损友,自然不可能放过他。
这两人也是用了心思了,直接就让仙乐斯的经理把“锦云”(南田云子)给安排上了。
这两人也是不知道,当初顾三就是被这个舞女给带沟里了,这才有后续的那么多的故事发生。
倒不是程默把这个俏丽的小舞女忘了,他事后可没让沈墨对其暗中调查过这个叫“锦云”的。
他总感觉,自己跟顾三的冲突中间透着一丝不太寻常,这个叫“锦云”的舞女很有心机,她眼中虽然惊慌,却透露出一丝淡定,不是他太敏感,而是他在外面,对于对自己有任何企图的都会留意,不管是不是意外,他都会先怀疑一下子。
这是对自身安全的负责,也是最自己身系这一组人安全的负责,责任重大,不敢有任何懈怠。
听说她时候回家休息了一些日子,这才再回来上班,大概了解一些信息。
北方人,随父亲来上海讨生活,父亲死在日军闸北大轰炸,她原是纱厂女工,逃到租界,白天在一家棋社做侍者,晚上就来仙乐斯做舞女,打两份工。
毕竟租界的生活成本太高了,一份工只能够活着,而两份的话,可以让她稍微过的比普通人好点儿。
舞女的收入很高的,一个月好几百块,甚至上千块都有,当红的就更不必说了。
但那些肯定是要出卖一些东西的。
但“锦云”至今都还没答应哪一位客人,只陪酒,跳舞,其他的一概不允。
也算是洁身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