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弟，咱们真要这么做？”

“老陶，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想走了……”高其昌斜睨了陶俊峰一眼，眼中带着一股冷然。

“不是，我们离开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咱们要是不带着密约回去，你觉得，就凭咱们这段经历，后世史书上会给我们怎么样一个评价？”高其昌冷眼一声。

陶俊峰紧张道：“这太危险了，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你替我望风，我来拍就是了。”高其昌掏出微型照相机，就开始摆弄道，“咱们时间太紧了，你别啰嗦了，赶紧去门口看着。”

陶俊峰无法，只能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躬身在门口，听着外面可能传来的动静。

密约早已定稿。

但是签字则十分难。

这字不是那么好签的，谁知道这是一份卖国的契约，一旦签了自己的名字，流芳百世肯定不可能的，遗臭万年绝对是没跑的，没看那投降满清的洪督师，最后不也被列入贰臣之中吗？

这史书留名留的未必就是好名声。

高其昌和陶俊峰自然都是不想签字的，汪氏虽然没有强逼他们签字，可压力是给到了。

你们俩不签这个字是怎么回事儿？是打算还有一天在老蒋那边还有一个位置吗？

高其昌一直都对密约中的许多条款不满，加上他又被移除核心谈判成员，他闹情绪，不肯签字，有自己的理由。

陶俊峰，只是个笔杆子，他只负责解释这些密约别后的含义，算起来就是一個秘书，也没有谈判的决定权，汪氏需要在密约上签字的人多一个，这密约达成的分量就重一些。

但是汪氏自己却不签字。

到目前为止，在密约上签字的只有周福海和梅思平，丁默邨和林世群想签都还没这个资格呢。

眼瞅着新年快到了，日本人那边逼迫的紧，汪氏这边也在做最后的努力。

不管是压迫还是磋商，都是尽快的想要让这边参与谈判的人员都签上字，与日方达成协议。

内部意见必须统一。

不然这往后的事儿就不好干了。

汪氏的目的很明确，要卖国，得家伙儿一起，抱团，别想着逃避责任，就算是历史骂名，也得是大家一起承担，想让我一个人扛，没门儿。

28日这天磋商无果。

陶俊峰将微型照相机和胶卷带出。

陶俊峰回到家中，就把相机连同胶卷交给夫人，第二天一早夫人趁出门买菜的机会，将传递给了吴剑锋。

吴剑锋当即就将东西通过沈墨送去了老苗杂货铺。

程默得到消息后，赶去杂货铺，取了相机和胶卷，找了个理由临时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回到西摩路姐姐家中。

这里有暗室，想要将胶卷洗印出来，就得用暗室，而且这种微缩胶卷的洗印非常麻烦，稍有不慎，一旦曝光，那之前冒险的努力都白干了。

所以，程默得非常小心，而且洗印药水都是有毒的，人在暗室也不能待太长的时间。

耗费很长时间，他终于将这微缩胶卷的内容给冲洗出来了，正是汪伪跟日寇签署的卖国密约。

这最后都已经有签名了，说明这是定稿了，不会改变，最多就是在签署名字的位置多增加几个人名。

“姐，我下午过来的事儿，不要跟任何人讲。”程默交代一声，就从程华这边离开了。程华虽然不知道程默在做什么，但她也是老情工了，知道这里面的危险，自然是应了下来，还给小武姑娘也下了封口令。

拿到东西不能马上走。

还得等船。

程默马上联系万莫林，让他可以开始准备高、陶二人离开的船票了。

万莫林这边自然是早有准备，立刻安排人暗中购买去香港的船票，当然，是通过隐秘的渠道。

三天后，也就是1月2日，有一艘美国轮船“柯立芝总统号”轮船从上海前往香港，出发时间是在上午的九点半。

这个时间十分理想。

船票也买好了，而且两个人并不在一起。

这三天，高、陶二人只要能将汪氏应付过去，不在这密约上签字，就能恢复自由了。

当然，眼下只有他们两个能走，高的家人不在上海，不必担心，而且会第一时间会有人将人移送出去，陶的家人就比较麻烦了，但也有了撤离的计划安排。

汪氏若针对陶的妻儿下手的话，那他的政治操守就会被人诟病，他是不会冒着自己政治信用破产的风险的，这个人是相当爱惜羽毛的。

但是要提防76号的人胡来。

好在陶家人住在法租界，除非76号硬来，但万莫林麾下的青帮精锐子弟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真动手的话，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高要不要在密约上签字，其实汪氏并不在意，虽然高过去在汪氏投日上出力不小，甚至连他自己都是高推荐给日本人的。

但高如今被边缘化，内部也有人不想他再进入核心，他若是签字的话，这所谓的“功劳”就少不了他一份儿，到时候，日本人若是记得他，要酬功的话，岂不是要给他一份？

高对密约又是诸多意见，他不签字，都不强求。

而陶就不一样了，陶的身份要比高重要的多，又是教授学者，理论大家，是对密约做解释工作的，汪氏要求，他一定要在密约上签字。

除了谈话之外，还有许诺更高的位置。

但陶俊峰不敢接这一茬儿，好好的人回到家中，偶感风寒，病倒了，还高烧四十度。

汪氏还不相信，专门派了医生过来给陶俊峰看病。

陶也是真病了，一半儿是着了凉，一半儿是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真给吓的。

人都重病躺在家里了，总不能让人起来去签字吧？

这样也太不人道了。

打了针，吃了药，退烧后的陶俊峰在元旦这天还硬是拖着病体去愚园路1136弄汪公馆给汪氏祝贺新年。

因为身体实在顶不住，汪氏也没留他在公馆吃饭，安排人送他回家休养。

至于密约签字的事儿，自然是不好意思提及。

第二天一早，陶俊峰觉得自己好些了，让夫人给汪公馆打了一个电话，说要去工作。

汪氏自然是让他在家休养，不用带病工作。

但是八点多钟的时候，陶家接到一个电话，在北大教书的时候的友人在国际饭店，得知他在上海，请他过去一聚，他推辞不过，只好要了一辆车，76号派了两名精干的特务随行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