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组长怎么样，伤着没有？”

“送去红十字医院抢救了，现在具体情况还不清楚，现场流了一大滩的血，反正伤的不轻……”

现场流了一大摊血，肯定是伤的不轻了，但还能送去医院抢救，起码还是有一线生还的机会的。

谭绍良现在死，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儿。

不管怎么说，他身为华人组副组长，在组长遇刺的情况下，他理应前往看望的。

哪怕是见上最后一面。

驱车前往公共租界红十字医院，手术室门外焦急等待的人可不少，除了谭绍良的家里人，还有就是他的手下以及遇刺所在地成都路巡捕房的巡捕。

程默到来，大家也都自动让开一条路来，让他来到最前面。

谭绍良是公共租界政治股督察长，华人组组长，资格老，服务时间长，在政治股的地位仅次于英国人劳勃生，程默只是华人组的副组长，华人组两个副组长，他是末进，位置自然是靠后了。

但谁都清楚，那位排在他前面的副组长，他是谭绍良的马前卒，谭绍良在，别人自然是听他的，可一旦谭绍良没了，他就算还在这个位置上，又有多少人会听他的？

而程默则不一样，程默虽然资历浅，但他手底下是有一批完全忠诚于自己的人马。

而且他更年轻，跟英国人关系更好，上位是迟早的事情。

“谭组长怎么样？”

“已经推进去手术了，目前生死未卜。”有人回答一声。

“手术多久了？”

“不到两个小时……”

“是最好的大夫给谭组长手术吗？”

“是的，我们红十字医院外科手术最好的田主任就在里面，好多大人物都是经过他的手抢救回来的。”

工部局警务处以及总办都打来电话，指示医院务必尽一切代价要拯救谭绍良的生命。

接近三个小时。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手术目前还算顺利，但病人失血过多，伤了大动脉，能不能挺过去，要看他的运气和意志力。”手术门推开，一脸疲倦的田主任走了出来，面对谭绍良的下属和家人宣布道。

虽然说医生都会把伤势往严重了说，毕竟，这种手术后续的并发症和不确定性太大的，他们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了，以免到时候自己摊上大事儿。

随着做完手术的谭绍良被推出了手术室，他的老婆一下子扑了过去，然后就嚎啕大哭起来：“绍良，绍良，你醒醒……”

“都是那個骚狐狸，昨晚要不是她非留着绍良，绍良今天一早又怎么会遭遇这样的横祸！”

谭家人说的是谭绍良在外面养的一个小的，也就是发生刺杀案的位置，就在这个小的家附近，谭绍良刚从小妾家出门，准备去巡捕房上班，才遭遇的枪手刺杀。

这谭家人自然认为就是谭绍良养的这个小害的他，如果，昨晚谭绍良不在这个女人家里过夜，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这个理由经不住推敲的，可对于正在情绪上的谭家人，道理不重要，能找到一个人让他们发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这么做是不是伤害了别人，对别人不公平，那也不重要。

谭绍良如果死了，谭家就跟倒了，当初陆连奎被杀，若不是陆连奎求到程默这边，估计陆家早就被吞的骨头渣都不剩了，更别说，现在还保留一些产业，还手握一笔财富。

这笔钱，只要陆佳俊不败家，够他吃一辈子的。谭家的财富比陆连奎只多不少，谭的老婆和后人还不如陆佳俊这个资质平庸的儿子。

就他靠着诸多灰产攒下的财富，那能不能保住，还真就不好说。

当一个家族没有保护自己财富能力的时候，最好就是散尽家财，不然的话，到时候不但财富保不住，连命都保不住。

这就是现实的残酷，尤其是谭绍良这种混社会，仇人绝不少的人，活着的时候，没人敢动，一旦他死了，那不光是仇人，只怕是平时亲戚和朋友都会扑上来撕咬一口。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尤其是谭绍良这种人，能够跟他做朋友的，又都是些什么人呢？

哪一个是良善之辈？

“头儿，我给你问过了，老谭这次能活下来的几率高于百分之十。”许清河悄悄的来到程默耳边，侧耳小声说道。

“百分之十的存活率，不低了。”程默道，“眼下天寒地冻的，外伤感染的几率要更小一些。”

“那可不一定，头儿，你该做好准备了。”

“准备，什么准备？”

“上为咱们政治股华人组组长。”

“这个位置不好坐，我也不想坐，跟下面的人说，别给我瞎传话，谁来坐这个位置，得听菲利普总办的，听费信惇总裁的，明白吗。”程默提醒许清河一声。

“明白。”

见了谭家人后，程默随后驱车返回老闸捕房。

第二天上班，程默就听到消息，谭绍良在医院苏醒过来了，算是渡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但是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如果不出现并发症的话，才能算是真正脱离危险。

人至少还活着，比陆连奎好多了，陆连奎送去医院，虽然进行了手术，但人很快就没了。

这谭绍良的命比陆连奎好多了。

随及，工部局政治股召开会议，探长（副）以上的人必须参加。

谭绍良这样，即便是活着，眼下也不能担任华人组的组长重任了，而华人组的工作是整个租界巡捕房最重要的。

有资格做华人组组长的除了两个副组长之外，还有其他组的组长，都是有力的竞争者。

华人是租界人口数量最多的族群，而华人组的组长自然是权力和油水最多的一个部门。

谭绍良能在这个位置上一坐数年，显然是有能力的，不然，早就被人给推翻了。

现在他无法视事了，自然要换人了，哪怕是临时找个人顶替一下，也是必要的。

程默的副组长是英国人力挺的，推出来，也是为了分散谭绍良的权的，另外一个副组长叫王世如，是谭绍良的铁杆儿，还是结义兄弟。

所以，华人组内部，这个代理组长的位置就这两个人竞争，但华人组内，也有新闸捕房探长丁宝根，以及杨树浦捕房的马恩琪有一争之力。

华人组在每一个捕房都设有驻扎的负责人，看巡捕房的规模和重要性，多数是副探长，有的甚至安排一个探目，只有静安寺，新闸，戈登路以及杨树浦（虹口的捕房归日本人管理了，华人组名存实亡）安排的是探长级别的。

而老闸和中央捕房是权力最大的，所以，程默这个探长才有机会担任华人组的副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