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客套话后。

进入正题。

毕竟大家都知道，今天的这场见面，就是来谈判的，不是来喝茶，拉家常的，时间宝贵。

林世群先问道：“小程总能否代表巡捕房全权处置昨天吴太太两名手下在关卡检查发生冲突身亡的事情？”

林世群这话问也留有余地，没说是巡捕房开枪打死，也回避了佘爱珍的司机和保镖拒绝交枪，接受检查的明显过错，直接有人身亡上开始。

不管什么事儿，死了人就是大事，这是中国人传统朴素的道德观。

哪怕是十恶不赦之人，只要人死了，那一切罪孽都消了。

所以，才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种无耻的说法，作恶，杀了人，当和尚就能免死，这特么什么逻辑？

这种不问情由，只问结果的道德绑架实在是太操蛋了。

但是，在处理纠纷和冲突上，那是不可能这样的，不是我死了人，我就有理。

76号死了人，那是你们违反规定在先，就算是因为走火导致后面的冲突，那也是你们要负主要责任。

“我都坐在这儿了，林主任还怀疑吗？”程默呵呵一笑，一摊手道。

“我不怀疑小程总的诚意，但小程总能做的了巴总甚至是费总裁的主吗？”林世群笑道。

“我昨晚在工部局大楼与费总裁汇报到十点钟，林主任，我要是不能，何必今天来呢？”程默道。

“小程总，你可是一个人，连一个见证的都没有，我们谈什么，就不怕费总裁怀疑吗？”

“只要我们谈的好，有什么可怀疑的。”

“看来小程总相当自信。”林世群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就这次冲突的责任和赔偿来一个划定吧。”

“责任问题，无须谈了，因为吴太太已经签了这次冲突责任的划定书，她和死去的两人负主要责任，巡捕房负次要责任。”

此话一出，林世群脸色一变，尽管他知道这一情况，可他还是想把主次责任给板过来。

但他也清楚，对方手里有佘爱珍亲笔画押和签下的责任书，承认是自己违反协议，拒不交出配枪，才引发的对峙，走火只是一个意外，但是不是意外，这就不好说了。

“小程总，那负主要责任的占多少，次要的有多少？”

“主责百分之八十，次责百分之二十！”

“小程总，这就过分了，就算吴太太和两名手下违反协议在先，他们也不是死罪，是你们的人先开枪的，却只有百分之二十的责任，有些说不过去吧？”林世群脸色一变。

“我说了，那只是走火，并非故意，如果吴太太的两名手下第一时间保持冷静的话，他们或许就不会死。”程默说道，“要知道，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你们的人直接就拔枪射击，这才是导致悲剧的根本原因，这也不是正常人做出的反应！”

林世群眼角微微一敛，他听出程默的弦外之音了。

虽然这不像是你们故意挑起的冲突，可在那种情况下，十数名荷枪实弹的印捕围着，就两個人，其中一个司机还中枪了，另一个保镖居然敢拔枪射击，是说这家伙“虎”呀，还是他根本就是有意为之？

你们76号想要碰瓷儿巡捕房吗？

林世群这才体会到了，程默的强势，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有傲气，强势这是必然的。

程默要是老成温吞的话，他反倒要警惕了。

而且对方也是绝顶聪明，说话留有余地，没有直接撕破脸，林世群明白，这是个难缠的对手。可不能把他看做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他具有相当高的政治智慧。

难怪能在政治股一下子蹿红崛起，还得到英国人的赏识和大力提拔，成为政治股继谭绍良后的第二位华人督察长。

程默心中暗笑。

你不是怀疑我这走火是故意的吗，我就不能怀疑你们就是故意挑事儿，碰瓷儿吗？

明明处于劣势，还敢拔枪射击，76号有这么头铁不怕死的特务吗？

当然，不排除脑袋一热，下意识的动作，但也不能排除，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挑事呀！

这事儿起因就是76号的人不**枪开始的。

“对于这个主次责任认定，我们可以接受我们负一定主要责任，但我方八成主责是不是过了？”林世群说道。

“那林主任认为几成合适？”

“五五？”

“你五五，我四五，那跟对半有什么区别，不行，你七五，我二五！”程默摇头拒绝道。

“那就六四？”

“七三！”

“我六五，你三五，小程总，咱们没必要在这上面争了，否则，就谈不下去了。”

“行吧，林主任开口了，那就是你百分之六十五的责任，我百分之三十五。”程默点了点头，他的底线是百分之四十，现在能减少百分之五，也算是超出预期。

“那么接下来咱们该谈赔偿的事儿了。”林世群道。

“是，赔偿按照责任认定划分来，林主任，是按照你们76号亡故标准来，还是按照我们巡捕房的标准来？”程默问道。

林世群给问住了，这标准虽然不透明，可也不是什么秘密，76号的伤亡补助以及丧葬，抚恤自然是有一套规定的，具体是多少，这个他并不过问。

一时间，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林主任是做大事儿的，这种小事情应该不太熟悉，要不要打个电话询问一下？”

程默手一指边上桌子上的已经准备好的电话机。

很细心。

汪淼看出来了，林世群确实不太清楚或者说并不完全清楚76号的伤亡和丧葬抚恤的具体规定。

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他是76号的掌舵者，又不是财务，出纳，专业的事儿，交给专门的人去做。

他只是没想到程默这么难缠，居然真的就是来跟他谈判的，而且争锋相对，丝毫不相让。

尤其是，你还没有半分脾气。

谈赔偿，可不是张嘴就来，你得有个标准才行，每一项的费用都要计算的。

就算最后要做什么取舍，那也是在计算后的数据上的，不是你想要多少，就给多少。

租界工部局巡捕房的钱，那也是租界纳税人的钱，这其中不光包括英国人的，华人的，还有日本人的，都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