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简氏和洛松也跟在了洛老夫人身后,正探头探脑地朝正堂内看。

“什么,什么?”洛老夫人佝偻着身子,神情激动地问道,“我听说有人来寻亲?寻什么亲,寻哪门子亲……还说璟止不是我们洛家的孩子!荒唐,简直是荒唐!”

“怎么会这样?大公子怎么会不是洛家的后代的呢?虽说这璟止和大哥、大嫂生得是不算太相似……”洛三夫人搀扶着洛老夫人的手臂道,眼中却闪过一抹幸灾乐祸。

洛二夫人也捏着嗓子搭腔道:“是呀是呀,只不过这血脉同宗可不能马虎,总不能是大嫂你背叛了……”

话到一半,洛二夫人匆匆捂住嘴,故作自己说错话了的样子。

实际她看向傅氏的眼中,满是恶意。

平日里二房本就被大房、三房欺压,再加上女儿的及笄礼被毁,洛二夫人就算只是商女也有了脾气。

看傅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如今傅云犯了这么大个错处,洛二夫人能不上去踩一脚?

“背叛”二字一出来,对于洛大老爷更是火上浇油,他看着洛二夫人呵斥道:“住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洛三老爷凑到洛大老爷身边,拍着手问道,“这事,这事传出去我们洛家还怎么在京中见人啊?”

“洛璟止,到底是不是洛家的孩子!”洛大老爷转头对着傅氏狠厉地问道。

而傅氏还死死攥着那被撕毁了的书信碎纸,一双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地上想要把剩余碎纸捡起来的洛璟止说道:“洛璟止,就是我的儿子,就是洛家的孩子!”

“母亲!”听到傅氏这般偏执的话,洛璟止抬起眼眸满是伤心之色。

“那人说的都是假话,璟止,你不能信的……什么蔡家,什么汉阳,什么妹妹,都是假的……他们都是见不得你好,要毁了你的,你绝对不能着了他们道……”傅氏撒手,剩下的碎纸撒了一地。

她紧紧抓住洛璟止的胳膊,强迫他看着自己。

可是看到这般的傅氏,洛璟止心如刀绞,雪白如玉的手颤抖着挣开傅氏的钳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蔡家?”洛老夫人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她对着傅氏说道,“可是汉阳的……蔡家?你居然与蔡家,还有牵扯!你……你要不要脸啊……”

二房、三房的人听到这话,也一个激灵提起神儿来,好似嗅到了什么辛秘之事。

“母亲,你竟然知道蔡家?”洛大老爷听到这话诧异地问道,他不敢相信这些年母亲还瞒着他这些事。

眼瞅着大孙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洛老夫人也顾不上脸不脸面的。

只听她说道:“未嫁给我儿之前,你就对那蔡家公子芳心暗许,还闹得汉阳老家人尽皆知!若非出了此等丑事,你会愿意嫁给我儿……你就是仗着自己出身荣安侯府,欺负我们洛家当年尚未发迹罢了!”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已经本分了……没想到你还要丢我们洛家的脸啊!”

洛老夫人几句话,让洛大老爷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晓傅氏与那蔡家公子从前相识,可是他与傅氏相遇时,蔡家公子早已回汉阳成亲,且是那新娘子出身不佳,还是蔡家公子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说服父母求娶而来的。

他以为,他们早就没了瓜葛。

听到洛老夫人的数落,傅氏也忍不住反嘴道:“你们洛家,你们洛家算个什么?若非没有我父亲的帮衬,你的大儿子恐怕一官半职都谋不到吧!你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指责我?”

往日里傅氏还能装得贤良淑德,可是今日她被气急了,竟忤逆洛老夫人。

啪。

又是一耳光,洛大老爷扇的傅氏扑倒在了桌案上,噼里哐啷之声中几只茶盏碎了一地,泛着白光的碎片尖锐锋利得骇人。

傅氏彻底被打懵了,她还从没受过这等屈辱:“你还敢打我?你,你......洛延毅!”

气狠了的傅氏抬手就要打回去,却被洛大老爷轻松揽下。

眼瞅着两人越来越激动,洛璟止也顾不上被撕毁的书信上前阻拦洛大老爷,而洛珈玉则想护着母亲。

结果混乱之中,洛珈玉被推倒在地,一头撞在了桌角上。

喧闹之下,洛珈玉就这样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还是洛璟止一声呵斥,才止住了这场闹剧:

“寻医师来,快寻医师来!”洛璟止看着后脑勺涓涓流血的洛珈玉,一面发了疯似的喊着,一面不顾男女之防就把洛珈玉抱了起来,朝正堂外走去。

洛松和洛知樱几个孩子,还是头一次看到洛璟止这样疯狂失态的样子。

待正堂内的闹剧终于消停,众人都鸟兽四散。

唯有简氏和洛松看着一地的血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良久,洛松的嘴角勾起一抹畅快的笑,他对着母亲说道:“往后在这洛府之中,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了。”

简氏回想着刚刚的一幕,还觉触目惊心。

可是又想到傅氏被洛大老爷掌捆,她那被欺辱多年的郁气和不甘,好似也随着懦弱的褪去而消散了些许——原来高高在上的傅氏,不过如此。

为了年少时不可得之人,她竟做出这么多荒唐事!

——

城北的宅院中,微亮的天色下薄雾蔓起,一轮红日从东边冉冉升起,伴着鹤鸣鸟叫,射出如利刃般的初霞之光,将宅院的每一处角落温热照亮。

洛宜迷茫之中起身,望着朱窗外的天色,刚想唤阿霜、阿芜过来服侍,却猛然摸到了腰间横着的手臂。

她心中一惊,一时间愣是没想到阎善渊昨日留宿此处,差点没惊呼出声。

“怎么了?可是睡得不安稳?”直到男人清哑却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洛宜才稍许回过神。

意识到了拥着自己的不是旁人。

洛宜原本起来的身子重新躺回去,男人的怀抱温暖得恰到好处,硬邦却又不失柔软的胸膛宽阔可靠。

阎善渊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小腹,下巴也贴到了她的肩头,整个从背后将她牢牢抱住,却又留给她自由活动的余地。

是禁锢,又像是保护。

屋内的安神香依旧清淡舒适,似是昨日有人加过香薰。

偶尔有细碎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院内的仆人们已经开始劳作了。

朱窗透过油纸的光束越来越亮,洛宜几乎能隔着那薄薄的一层白瞧见屋外的繁花绿树,白墙朱瓦。

可是天色甚亮,却又透着无限的温柔与安宁。

察觉到她没说话的男人伸手捏了捏她的右耳,又唤道:“宜儿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