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宜至今都记得八岁那年她听闻洛珈玉喜欢玉兰,辛辛苦苦养护了许久得了一盆紫玉兰送之,却被洛珈玉误认为她偷的是她花房之中的玉兰花。

才八岁的她被傅氏罚跪在了院中许久。

可是真相查清,洛珈玉却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是我误会了”。

洛宜受的苦却无人问津。

还有平日里旁人问起她这个庶妹,洛珈玉也只是浅笑着说她性格孤僻、不好相处。

那些爱慕洛珈玉的人还误以为是她这个庶妹不敬姐姐,在书院之中处处欺辱她。

被撕碎的书本,被折断的毛笔,被泼墨的桌椅。

从洛府到书院再到定国公府,洛宜就是那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烂泥。

而洛珈玉呢?

是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明珠星辰。

她这样的卑贱之躯,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往日里自己伏低做小、唯唯诺诺的一幕幕记忆轮番浮现,压得洛宜心口喘不过气。

“怎么,姐姐就这么盼着妾身在宫中惹事或是受欺负吗?”

“姐姐与妾身同出一族,妾身当真是想不出自己出了乱子,姐姐能有什么好处?”

洛宜开口道,软绵绵地语气却透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戾气,然而洛宜侧身面向顾衍霄时有变得乖顺无比:“夜里风大,国公爷真是久等了,都是妾身的错。”

洛宜放低身段的道歉让顾衍霄的脸色缓和些,他低声问道:“你跑到哪儿去了?宫宴上的规矩不知道吗?”

洛珈玉连忙接道:“我也是听华阳郡主说见你与刘家公子一同去了御花园,心中有些担忧......”

“这华阳郡主说什么,姐姐你就信什么,她的话莫不是什么金珠宝玉让你这般念念不忘、深信不疑吗?”洛宜反问道,一双圆而上挑的桃花眼满是单纯的好奇之色,可是洛珈玉却听着这话不对味儿。

而且洛宜对她和对顾衍霄完全就是两个态度!

还没等她说什么,洛宜又立马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道:“原来妾身不在的时候,华阳郡主就是这般污蔑妾身的......宫宴之时,分明是华阳郡主引妾身出去后逼着妾身饮酒,以奚落妾身为乐。”

“国公爷您也知道,华阳郡主不喜欢妾身。她身份尊贵,妾身哪里敢反抗.......饮酒太多后妾身就有些醉了,在御花园迷迷糊糊地寻不到出路,好在遇见了刘太妃。”

“刘太妃怕我在宫宴失礼,就让妾身去她的宫殿之中醒酒,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说着说着,洛宜的眼眸中竟蓄上一层薄薄的泪,眼尾殷红、欲泣未泣的模样煞是动人,“姐姐您听风就是雨,未免也太有失公正了。”

“那华阳郡主说你与刘家公子私会又是怎么回事?云鹃呢,她怎么没跟在你身边?”

顾衍霄质问道,虽洛宜衣冠整齐,瞧着不像与外男私会的样子,可是顾衍霄心中的疑心并未被打消。

洛宜瞧见顾衍霄眼中的怀疑之色,似乎有些被伤到了。

她别过头说道:“妾身与刘家公子清清白白,只是好友罢了,公爷应当知晓的。”

“若是公爷疑心妾身与刘家公子,只需要派人查一查刘家公子在宴席上都做过什么、是否离席便是。您是刑部尚书,查这些事应当易如反掌。”

“况且据妾身所知,刘家公子在宴席的后半场与宁国公于摘星台饮酒作诗,不少宫人都能作证。”

“至于云鹃,华阳郡主带着人欺辱我之时就溜之大吉了,国公爷您分明也知道,云鹃,本就不是妾身的贴身婢女......”

“那马车之上还有刘太妃赠予的经书孤本,其中有一本刘太妃还特别嘱咐妾身要带给老夫人,国公爷不信的话一看便知。”

洛宜越说越激动,她捂住胸口满脸被当众责问的难堪之色,瞧着还真是让人有几分于心不忍。

听完这些,顾衍霄有几分动摇之意,心中的怒火也随着洛宜的辩解消散了些。

冷静之后,他才注意到洛宜身后捧着经书孤本的宫女。

那宫女识趣儿地上前一步,行礼道:

“见过定国公,奴婢乃是刘太妃的贴身宫女,这些都是我们太妃娘娘亲手抄写的经书孤本。我们家娘娘说了有一本《佛经注解》最是难得,顾老夫人瞧见了一定会喜欢。”

顾衍霄的祖母顾老夫人礼佛,京中不少人都知道。

而洛宜嫁入定国公府后最是孝顺老夫人,投其所好也应当。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顾衍霄心中的疑窦已去了大半。

可是洛珈玉心有不甘,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这刘家公子刘寒好似是刘太妃的侄子......”

“怎么,姐姐连谁是谁的侄子也要管吗?”洛宜没等洛珈玉说完,就幽幽地接了一句,声音里满是疑惑和委屈,犹如只被逼到绝境的小鹿般可怜。

洛珈玉被洛宜一噎,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顾衍霄见洛珈玉面露难色,下意识出言训斥道:“洛宜,珈玉也是关心你,不可无礼。”

洛宜听到顾衍霄偏心的话,眼眶中打转儿的泪珠再也撑不住了。

她带着哭腔说道:“是妾身的错,如今姐姐都是南疆少主夫人了,哪里能同往日比较。若有冒犯,还请少主夫人不要怪罪呀!”

眼前的小女子分明是哭哭啼啼的,可是看似无心说出来的话却足够阴阳怪气。

字字都有意无意地往顾衍霄的心上扎,句句都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他洛珈玉改嫁他人、移情别恋的事。

这下尴尬的就不止洛珈玉,司徒锵也面露难色。

司天锵为了缓和气氛笑着添了一句,“你与珈玉虽是姐妹,但品性却大不相同,瞧着文文弱弱这说起话来……确实不一样......”

这话听着像是打趣,暗里却讽刺洛宜不会说话。

现在的洛宜哭归哭,却不代表她是个好惹的:“这位郎君就是南疆少主了吧?瞧着果真是人中龙凤之姿。”

“宴席结束许久,您也不与我姐姐早日回府安置,偏在这儿陪着国公爷等妾身......妾身虽不曾与您有过交集,但瞧见您这么关心妾身还真是感动。”

“若是少主您这么牵挂别人的家室,不如改日到定国公府来做客,妾身与国公爷好生招待您......正好与姐姐一起,还能瞧瞧川哥儿呢!”

洛宜抹了抹眼泪,勉强露出个娇美的笑容来,然而她说的话却如带刺的玫瑰扎得人生疼。

川哥儿,乃是洛珈玉与顾衍霄的儿子。

司徒锵才发现这小女子委屈归委屈,怼起人来丝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