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仿佛一直在做一个梦,一个用谎言筑造起的美好幻影,瞬间坍塌的梦。

耳边似乎一直有人在呼喊她,溺水般的头脑滞涨感,她在水中扑腾着,一双手将她拉回现实。

“你感觉可好点了?”

她睁开眼,逐渐清晰的视线中是那张熟悉的脸。

时聿手中端了一碗姜汤,边搅动着说,“檀太医说你今日能醒,我便在你榻边从早上守到了太阳落山。”

他舀起一勺,喂到初念嘴边。

避开了。

只是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却令他心顿时一滞。

“怎么了,这里头加了蜜,不苦的。”

他目光盯着她别过去的侧脸,依旧举着那一勺姜汤。

初念充耳不闻。

时聿放下碗盏,心中猜测已然落了地。

“你都记起来了。”

语气带着询问,又像是不甘心,想要做最后的确认。

“为何瞒着我?”

初念转过头,额头上系着白色绷带,眼眶已经憋的微微发红,泪水在里头打转。

果然。

今日檀太医为初念诊脉时,便提醒告知了他,初念或许有恢复全部记忆的可能。

他第一反应是庆幸高兴,可下一瞬又陷入担忧。

担忧的就是此刻这一幕。

“你本就体弱,我不愿看到你肩上背负着那样的......”

初念打断他,不想听他辩解,泪水涌出眼眶,“可你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忘记。”

“我不能忘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含冤上断头台,我不能看着公府百年清誉就这么毁于一旦,我若是忘了这一切,又有何颜面去见初家的列祖列宗?”

她情绪愈加激动起来,后脑受到磕碰的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有余血渗出。

公府倾尽心血教养她,让她一副病弱之躯能够安然长大成人,如今公府出事,父亲入狱,尽管她是一介女儿身,也应当尽全力为公府一博。

时聿的做法,是让她陷于不孝。

“你为什么要杀了程忡,为什么,你怎会不知道我需要程忡来找出账簿的下落,为什么还是要杀了他?”

她挥舞着拳头,雨点似的砸在时聿身上。

她费了那么多的心血,甚至不惜孤身入红玉楼被当作物件一样拍卖,都只为了找到程忡,找到账簿的下落。

可偏偏关键时刻,那一截断掉的梁柱砸下。

那一砸,所有心血毁于一旦。

“你冷静一点!”

时聿不顾她挣扎,将她紧紧揉进怀中。

“我怎会不知你的心思,但程忡真的不是我杀的,念念,相信我好吗?”

怀中人抽抽嗒嗒的哽咽,抗拒不过他压制的力量,逐渐无力瘫软了下来。

他又道:“我一定会找出那个杀害程忡的凶手,既然那人要杀人灭口,就一定背后有鬼,只要我找到那人,账簿的线索就不算断。”

是啊,只要找到那个杀人凶手,这条线索就不算断。

可要找到那人又谈何容易?

门外响起朱氏吵闹着要进来的声音。

“让我进去,你们主母说了要还我男人的,为了两天了还没有动静,让我进去问个清楚!”

月儿反驳的声音很大。

“我们夫人就是因为去救你丈夫才受了这么重的伤,你非但没有一句感谢的话不说,怎么还赖上我们夫人了?”

那夜大雨中,等时聿赶到,初源已然带着初念离开了,只剩下云雀留下的人还在原地押着吉祥三人,时聿将那几人解决后,遣人将吉祥三人送回府中,这才匆忙赶去追初念。

“什么叫因为我才受了伤,那我男人要不是因为你们夫人,又怎么会到现在还不见踪影,生死不明?”

朱氏的嗓门很大,初念在房中也能清楚的听到。

眼看着门外的吵嚷愈加剧烈,直叫初念本就发疼的头更加难受了。

看来只能将人请进来说清楚了。

但毕竟是她亲口答应过人家要将人带回来,虽然没做到,但也总该给人一个交代。

初念刚想命人将朱氏请进来,时聿就突然起身出了门,不等她反应,门外的叫嚷声戛然而止。

他做了什么?

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

初念慌忙下榻,鞋子也未来得及穿,就要出门去看是怎么回事。

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时聿崖高伟岸的身影拦住,外头的情况被遮了个严实。

“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只不过是一个牵挂丈夫的妻子罢了,虽对我的态度恶劣了些,但也并未做什么过分的举动,你莫要伤她。”

初念说着,还想出门去查看,却被时聿一臂捞进了怀里。

他眉头紧拧,“就是因为她,才会让你落入云雀的圈套,才会让你......”才会让她记起所有,再一次对他冷眼相看。

后半句被咽了下去。

可初念似乎听懂了他想说什么,眼中多了一丝厌恶。

“时聿,就算没有朱氏,我也迟早会想起这一切,我终究不是你的笼中鸟。”

她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时聿。

“我不让你记起来这些,就是不想让你用现在的眼神看我,为何我们总是不能像一对平常夫妻,而非要像背道而驰的敌人呢?”

他还记得那句,“我喜欢夫君。”

还记得初念看他时羞赧又含情的模样,也记得床底之欢时她一遍遍呢喃说爱他的模样,他给予她濒死的极乐,她回赠他溢满的爱意,那才是他与初念应该有的样子。

他有私心。

是以他才会在得知吉祥做的那件事后,生了就这样一直下去的心思。

“初念,你说过你爱我。”

他紧紧捏着她的肩膀,渴求她的回应,可她面上怎么看都是冷漠。

难道那些情浓时的话都不做数了吗?

“你的身份,公府的惨案,注定了我们......”

她还未说完,唇齿便忽地被堵住,舌尖严丝合缝的入侵叫她有口难言。

腰身被他一手轻易抱起,待她反应过来,已经被放倒在了衾被上,衣物也被扒下了肩头,露出雪白的胸口大片肌肤。

她想挣脱,双手却被他一掌擒于身后动弹不得,只能双腿胡乱朝他胸膛蹬着,忽地踹到了他肩上的伤口,令他一声闷哼,短暂的放过了她。

她后退,他步步紧逼。

直到退无可退。

“就在这张榻上,你说过你爱我......”

时聿将她圈在角落里,双手锢着她两只脚腕,将双腿朝两边分开,叫她不得再乱动,

明明是极具攻击性的躯体,神情却显得如此易碎。

她记忆中与时聿在榻上纠缠的画面再次涌出,还有情到浓处时,被他诱哄着说出那些羞人的话,仿佛萦绕耳畔,令她姣好的小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红。

“那话作不得数。”

时聿眉眼间泛起一层雾气,眼底藏着让人看不透的情切,“你那晚亲口说的,才过了几日便不作数了?”

他既恼又恨,恼她的负心薄信,又恨自己明知如此,还要做那上赶着不值钱的行为。

“看来那句话是过了时效期,若是让你再说一遍,是否就能作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