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漪冷声提醒陈盛绢:“林夫人,你当着皇上的面,还是冷静一些为好。免得口不择言,污了皇上的耳朵!”
陈盛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蔚呈肃,被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给吓到了,立马闭了嘴。
林晔则是心惊胆战的解释:“皇上,这个丫鬟满口胡言,信不得呀!她说是季妃娘娘打死了臣之前的夫人,可季妃娘娘跟她无冤无仇,为何会对她下死手呢?”
江景风跟着说:“听闻季家看中了林漪的才貌,逼着她嫁给右相的儿子季思域,可众所周知,季思域就是一个傻子,林夫人岂会愿意?两相争执之下,就被季妃命人打死了。”
说到这里,江景风又看向蔚呈肃:“皇上,老臣突然想起来,当年确实有所耳闻,说是林家想要跟季家结亲。这件事在京城也引起过不小的议论,好像季家的花轿都入了林家的门了,当天林漪却死了。这件事本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看来,跟这婢女所说都能对上了!”
林晔当然不承认:“皇上,季家从未强人所难过。之前的婚约是林漪自己同意的,只不过,她命薄福浅,还没等出嫁就一命呜呼了,可这都是她的命不好,不关旁人的事啊!”
江景风冷笑了起来:“林大人,你说起自己亡故的夫人和女儿,居然连一丝哀伤都没有。旧人尸骨未寒,新人已抬妾为妻。论起薄情寡义来,谁比得上你呀!”
“江大人,该不会是上一次姚照大人的事让你记恨上我们尚书省,所以你才联合这个丫鬟编造出这么一通谎话来,想要给我林家和右相泼脏水吧!”
“林大人还是不要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我御史台行事,对得起天地良心,不像有些人,良心泯灭,猪狗不如,简直不配为人!”
“你胡说什么呢你!”
“好了,都不要吵了!”蔚呈肃不耐地打断他们的争吵,低头看向地上的希儿:“你说的这些话,可有证据?”
“回皇上,林家的其他下人们都是人证。”
听到这话,陈盛绢眼珠子一转。
她早就跟林家上下的人交代过,当年林漪和其母之死,必须要守口如瓶,想必没人会像希儿这样胆敢背主。
林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状似无意地提醒蔚呈肃:“皇上,妾身刚才听到这个丫鬟说,林家先夫人和大小姐的尸体被扔到了乱坟岗喂狗。如果她说的是假的,那么她们的尸体一定还在棺材当中。只需开棺验尸,就能证明此事谁说的是对的了。”
听到“开棺验尸”四个字,林晔和陈盛绢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有些慌张。
江景风附和道:“洛美人说的极是,要是林家心里没鬼,就把棺材打开让我们看看那两具尸体是不是在里面。”
林晔连忙说:“皇上,当初臣的妻女是火葬,并非土葬,所以尸体已经被烧了。”
“火葬?”林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这倒是奇怪了,我宸国向来崇尚土葬,并不提倡火葬。即便民间有人选择用火葬的方式,他们大多也都是没有土地的贫困百姓,迫不得已才将亲人烧掉。且这种方式还需要向当地衙门申请报备,不知林家是何缘故,竟然连先夫人和大小姐的尸身都不愿意保留?”
被林漪这么一通狂怼,林晔哑口无言。
陈盛绢不服气的看着她:“洛美人这话说的好生奇怪,火葬就算不常见,但又不是没有。我们家人就是喜欢火葬,不行吗!倒是洛美人你,这些事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你何必对我们咄咄相逼呢?”
林漪并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向蔚呈肃轻声开口:“皇上,妾身并不是想向林大人和林夫人发难,不过是有些同情亡者罢了。那位林小姐的年岁,可能跟妾身差不多,却遭遇那样的祸事,多少让人觉得惋惜。”
边上,御史台的几位官员也纷纷说:“没错,林家拿不出尸体,咬定了是火葬,分明就是为抛尸荒野找借口!皇上,林晔身为户部尚书,为夫不仁,为父不慈。这样的人实在德不配位啊!”
林漪看着蔚呈肃,本以为他会就此事让林家给个交代。
谁知蔚呈肃薄唇轻抿,随后只是神色平淡地开口:“这件事现在只有这个丫鬟的一面之词,做不得真。大可以等到过问了林家其他下人之后,再下定论,至于棺木中没有尸体,是因为被火葬了,倒也说得过去。凭这一点,并不能当做证据。”
听完他的话,林晔和陈盛绢都狠狠松了口气。
而林漪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眸,眼底的失望几乎就要溢出来,但被她给强行忍住了。
她几乎要将手指掐出血来,面上却不能表露半分不满。
这段时间,大抵是蔚呈肃对她很是温柔体贴,以至于让她产生了错觉,以为眼前的这位皇上仁慈心软,对天底下不公的事情也会有悲悯同情之心。
可现在看来,是她大错特错了!
都不用再等林家其他下人的说辞,光看蔚呈肃现在的态度,林漪就能确定,蔚呈肃是不会追究这件事的。
他不会动林家,也不会动季思娴。
那两条死去的人命,对他来说,不过是眼前的一抹尘埃,挥挥衣袖就能擦干净,之后便可以视而不见,当作无事发生。
林漪暗中深吸了几口气,只觉得没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
巨大的失望如潮水般吞噬着她,让她喘不上气,甚至觉得恶心!
她对蔚呈肃仓促地行了一礼,冷声道:“妾身已经休息好了,就不打扰皇上和大人们议事了,妾身告退。”
说完,她也不等蔚呈肃反应,就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等走远了一些,轻水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你没事吧?”
“我想去湖边走一走。”在轻水的搀扶下,林漪坐在临湖的石凳上,看着平静的湖面出神。
忽然,有人朝着水中撒下一把鱼食,成群的锦鲤都围聚了上来,静谧的水面瞬间水花四起。
林漪蓦然回首,就发现蔚疏澈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把手里的袋子扔给林漪:“我手酸了,不如洛美人帮忙接着喂鱼吧。”
林漪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我今日心情欠佳,就不奉陪了。”
蔚疏澈轻笑了一声:“洛美人可曾听过一句话,‘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林漪忍不住打量着他:“晋王殿下风流倜傥,艳闻不断,竟也会说出‘离于爱者’这样的话,真叫人意想不到。”
蔚疏澈垂下眼眸,跟她四目相对:“本王更喜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毕竟情爱是很麻烦的东西,一旦沾染了,深陷其中,便会患得患失,徒增失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