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蔚疏澈静默不语。

林漪苦涩一笑:“她的兄长不畏强权耿直谏言,为此断送大好前程。罗星瑶明知料理我和母亲的后事会有麻烦,还是仗义出手。他们兄妹,是我见过这世上最赤诚、最正直的人。”

“而且罗寻一开始就在礼部任职,是遭人陷害才贬官离京的。只要将此间缘由告知皇上,他一定愿意让这样的清流重返朝堂。毕竟,唯有公正才能让科考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蔚疏澈这才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理有据。”

林漪听到他这么说,不由一喜:“晋王殿下莫非是答应了我的提议?”

蔚疏澈睨了她一眼:“谁说我答应了?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林漪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的这个罗寻,听起来的确是个好人,可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我需要的人?”

蔚疏澈直截了当地开口:“你知道的,一个刚正不阿的好人未必能帮到我。相反,哪怕一个人奸险狡诈,可只要他对我有用,我照样可以将他扶到高位。所以一个人的品行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林漪忍不住抿了抿嘴唇,这倒是了,对于蔚疏澈来说,有利用价值才是最重要的。

可林漪还是想替罗寻争取一下:“罗大人他绝对不会结党营私,那么就意味着哪怕季远彰是他的上司,逼着他去办什么事,只要是违背道义的,他也绝对不会妥协。而礼部负责每一届的科考,如果像罗大人这样的人上位,至少能保证考试的公平。”

她看着林漪:“殿下有宏图大志,我虽不清楚你最终想要的是什么。但我相信,在科考这样唯一能让贵族子弟和寒门百姓平等参与的事情上,你应该也希望有真正的公平可言吧?”

听到林漪这么说,蔚疏澈心头一动,定定地朝着她望了过去。

被他这么看着,林漪几分不自然。

但她还是佯装镇定地继续说:“殿下虽然总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可我相信,你心中是有深明大义的。你在这个节骨眼上除掉葛方山,顺便又拔掉了礼部的主要官员,除了稳固你自己的势力之外,应该也有肃清科考、洗涤污垢的意愿吧?”

“不要随便猜测我的用意,更不要去揣摩我是个怎样的人。我这个人,没有你幻想的那么高风亮节,你别给我戴高帽子。”

“你是听不得别人夸你吗?”

蔚疏澈缓缓收回目光,手指在桌子上随意地敲了敲。

“你说的这件事,我回去会考虑。但我事先说好,倘若我真的扶持了你推荐的这个人上位,来日,我要做什么,他却跟我唱反调的话,不论是他还是你,我都会一一清算!”

林漪无奈地撇了撇嘴:“好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让他跟殿下作对!毕竟,谁要是真的成了你的对手,也是够倒霉的。”

闻言,蔚疏澈扬起嘴角笑了下:“看样子,本王在洛美人的心目中,还挺可怕的?”

“殿下如果有自知之明的话,就该知道自己的手段有多让人忌惮了。我可是每天都在心里警告自己,谨言慎行,不要碰了你的逆鳞!”

“你知道就好!”

很快,蔚疏澈就回到东院,还暗中把秦子秋给找了过来。

“殿下,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皇上是不是让你仔细调查那些,葛方山交代出来的名单上的人的资料?”

秦子秋点了点头:“没错,皇上想要知道他们的身世背景,还有现在所任的官职。”

“你还真别说,涉及了那么多人,倘若全部革职查办的话,整个朝廷都得跟着震一震。”

蔚疏澈点头:“那正好,你趁机把六年前一个被贬官到容城县的礼部官员的档案给找出来,并将他的事迹告诉皇上,想必皇上看到了,会将他重新调回京城,继续安排在礼部。”

“殿下心中有人选了?您说说,想要我找谁的资料?”

“他叫……罗寻。”

“罗寻?”秦子秋有些疑惑:“这个名字好陌生啊,好像不是我们的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此人是林漪刚刚跟我推荐的,他的确不是我们的自己人。但按照林漪的说法,他是一个公正不阿的人。如果我们本身没有合适的人选,倒不如让一个相对正直的人坐在正确的位置上,如此一来,至少寒门的举子们会得到公平的对待。”

“原来是洛美人推荐的,殿下都不用考虑,就直接答应了?”

“她说了,如果出了问题,可以找她去解决,既然林漪打了包票,我就信她这一次。”

秦子秋故意调侃:“殿下何必说得这么不情不愿,依我看,洛美人就算给你推荐一个碌碌无为的人,你也会欣然接受的。”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昏庸的人?”

“当然不是,但没办法,谁让洛美人身份特殊呢?”

蔚疏澈直接白了他一眼:“行了,我交代你的事情尽快去办,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于是第二天天一亮,秦子秋就调来了档案,稍微费了些许功夫,便将罗寻的资料给找了出来。

等看完这个人的履历之后,他也跟着忍不住唏嘘了起来。

当年罗寻在礼部的官位并不低,且年纪也轻,正是扶摇直上的好时候。

倘若他精通一些人情世故,对于礼部内部的一些沉疴和恶习避而不见,现在恐怕至少已经是礼部侍郎了。

偏偏,这个罗寻非要以卵击石,多次弹劾张明英,才会惨遭报复,直接被贬谪成了一个小小的县令。

且此后多年,哪怕容城县各方面表现的都还不错,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能有升官的机会了,但许是因为罗寻早年的经历,他的官位也迟迟没有变动,在容城县一待就是六年。

不过正因如此,秦子秋更加觉得难能可贵。

一个人明知自己被打压,不可能有机会晋升,很可能就躺平随便敷衍差事了。

可罗寻没有,他还是矜矜业业地办事,连记录和汇报的内容,都比其他县令要详细认真。